第72章 (70)
是這樣,你只能更加小心。”
宮中能下密旨的人寥寥無幾,似乎答案就在眼前,但是,沒有人敢确定這種事。夙夜還曾想過是梁帝?可梁帝卻是最不需要用到密旨的人。
想他死,甚至能差遣的動司徒雪衣做事,在京城自然很有勢力,可他回來這一年多,沒有發現任何風平浪靜下的異常。
“也許司徒雪衣不是被人差遣,只是他同樣想要我死,那個背後的人也有相同目的,所以他們在合作。”那就是合作關系,而非差遣和被差遣的關系。
青禾夫人頓了頓:“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既然你回京之後那個人再無動作,也說明他知道只有在鹹陽才能動你,到了京城,就再也沒有插手機會了。”
何況京城還有皇後,皇後勢力遍布皇城,卻也一點沒有那個人的線索。
想到一年多前就是一切不平的開始,青禾夫人看着夙夜,聲音有些幽嘆:“她告訴你,孩子的事了嗎?”
夙夜震動了一下,然後才慢慢收斂起情緒,但再收斂眼神的失落還是能看出來,他和玲珑的孩子。每當想到這個他的心裏就像被揪扯着,連青禾夫人都忍不住,他怎麽去忍不知道自己孩子的境況?
青禾夫人看到自己兒子的臉色就知道了,一個沒有說,一個壓抑着痛苦不敢問,只怕這件事還要折磨他們一段時間。
“等到祭天大典之後。”夙夜終于開口,臉上隐着疼痛,“我想至少等到祭天大典之後,再提起這件事。”
現階段他無法再分心,他要用祭天游行,為他和玲珑在京城的栖身開出一條路。
祭天大典之前幾天,就好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夜一樣,總是顯得無比風平浪靜,可低氣壓下已經有人先出了事。
楚湘館隽娘,讓孔玲珑緊急過去一次,隽娘風塵打滾,從來沒有這麽失态過。而隽娘言辭間,還讓孔玲珑把茯苓也給帶去。
帶茯苓?這話本身好像就透着不吉利,但茯苓也心領神會,跟着孔玲珑去的時候,已經把藥箱背在了身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茯苓知道自己是大夫,有時候會需要她的地方,永遠就是那一個場合。孔玲珑只猶豫了一下,就決定赴約。
守着她的暗衛聽說孔玲珑要去的地方,立刻現身,有些遲疑地說:“小姐,還是告訴少主一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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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湘館,那畢竟是青樓啊。要是被少主知道玲珑小姐一個姑娘家,又要去那種地方,暗衛直覺有些不妥。
孔玲珑看着那暗衛:“來不及通知他了,你們跟着我就行,不會有事的。”
她現在更擔心隽娘那邊會出事。于是上了馬車,匆匆就趕往了楚湘館。
隽娘給孔玲珑開了角門,加上又是白天還沒天黑,所以并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孔玲珑和茯苓進去以後,隽娘看見了茯苓身上的藥箱,擔憂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松動。
孔玲珑看在眼裏:“隽娘,莫非有人受傷?”
若說楚湘館裏有姑娘受傷,也自有青樓的秘藥渠道,不會從外面請大夫。隽娘這次竟讓她帶着茯苓過來,而隽娘的神色又這麽不尋常。
“跟我來,孔小姐。”隽娘領着她們上了三樓,三樓一層一層裝飾都更奢侈,也昭示了姑娘的身價更高,而隽娘就停留在最正中的一間屋子前面。
打開門以後,裏面的兩個小丫頭也被隽娘給打發走,隽娘反身就關上了門。
這樣戒備,孔玲珑不由向那床榻之上看去,果然模模糊糊看見有個人躺在上面。
茯苓早就驚愕了,她從前就在青樓裏長大,花魁的房間怎麽會不認得?床上躺的正是楚湘館的當家頭牌,西子姑娘。
而當紗帳撩開以後,床上女子凄慘的樣子讓孔玲珑和茯苓都震驚的站在床邊說不出話。
隽娘臉上浮現哀色:“孔小姐,西子這是得罪人了。”
床上的女人形容枯槁,整張臉老了幾十歲,哪還能想到這是那個傾倒了半個京城的絕色花魁。
救人如救火,孔玲珑不敢耽擱,連忙讓茯苓去診脈。她自己則退到一邊,道:“隽娘,是什麽人做的?”
以楚湘館的地位,如隽娘自己所說,是權貴雲集,一般人也不敢得罪她們,更不要說傷害貴為花魁的西子姑娘。京城多少公子王孫都是她的座上賓客,這種情況都敢動手的,敢這麽做又足夠瘋狂的……又是?
隽娘捏緊手絹:“前兩天西子接待了一位新客,因為西子的身份,能做她入幕之賓的少之又少,但每逢初一十五,西子都會從普通客人中挑選一位,因為這樣我們楚湘館名聲才格外遠揚。那客人就是前天來的,我原以為是西子正好挑中了他……後來才知道,他是錦衣衛的。”
孔玲珑一驚,下意識地:“梁輝?”
隽娘苦笑,搖頭:“不是梁輝本人,他也不會自己髒了手的。”
對付一個青樓女子而已,梁輝自己不會冒險,但他可以指使別人前來加害西子。
孔玲珑震驚還未散,那廂茯苓診脈之後,更是緊張起來:“……小姐,我沒有把握能治好。”
孔玲珑立刻道:“到底怎麽了?”
西子姑娘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傷痕,但是外貌卻變成慘不忍睹的樣子,果然像是錦衣衛那些肮髒的手段做的出來。
茯苓搖頭:“小姐恕罪,奴、奴婢都診不出來是什麽,只是這脈象亂的像是年過半百的老妪。”
可是西子明明是妙齡風華,怎麽會是老妪。
隽娘臉色流露出失望,她大約想到茯苓專精婦人科,也許有辦法妙手回春,沒想到還是毫無轉機。
孔玲珑也沉默,片刻道:“梁輝為什麽突然下黑手,西子最近做了得罪他的事嗎?”
隽娘臉上神情苦澀:“若說得罪,我們這行怎麽會去得罪衣食父母,唯一的只有客人覺得我們礙了眼。
孔玲珑頓了頓,竟是很快明白了。隽娘曾說過她們這一行,知道的太多,客人們覺得風塵女子沒有威脅,所以什麽秘密都敢往外說,但要是有一天,這些客人想起來了,後悔了,倒黴的難道不是當初這些女子?
孔玲珑立刻眼皮動了動:“梁輝他?”難道告訴過西子什麽秘密?
哪知隽娘很清楚她,苦笑一下:“孔小姐,這位指揮使大人的嘴巴一向比鐵石還硬,他雖然來楚湘館尋歡,但實話說,從他身上,從不會得到什麽東西。”
守口如瓶,陰冷陰沉,這就是梁輝。
而孔玲珑和三條街上的秦樓楚館建立這麽久合作關系,知道梁輝是楚湘館的賓客,但的确沒有什麽消息,是從他嘴裏說出來傳出來的。
既然他的嘴巴一向嚴密,更是從來沒有給西子姑娘透露過什麽。那他會對西子下毒手的原因,只有一個,洩憤。
孔玲珑看着床上女子:“是我連累了西子姑娘。”
馬上就是祭天游行大典,梁輝突然斷了和楚湘館的來往,現在還把當家頭牌姑娘害成這樣,只能說明這殺雞儆猴用的太順。
隽娘幽幽的說:“是西子的命不好,從那個梁輝挑中她的一刻,她就是走在刀尖上。”
就算是和青樓女子,沒有一夜夫妻百夜恩,那畢竟也是曾經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居然轉臉就能下這種手。
“真是翻臉如翻書。”孔玲珑冷冷道。
梁輝肯定早就知道孔家和三條街上青樓的關系,但他依然和西子頻繁來往,顯然他很高傲,并不把孔玲珑放在眼裏。可現在,卻又做出這種事情。
孔玲珑說道:“茯苓,你不能試一試嗎?”
茯苓現在也是心裏打鼓,她雖然專精婦人科,但距離徐大夫那樣的全科大夫還很遙遠,現在的西子姑娘更是明顯中了陰招,要說她能治愈,她還真不敢誇口。
茯苓想了想,最終道:“小姐,奴婢覺得可以請公子幫忙。”
公子?隽娘看向了孔玲珑。孔玲珑頓了頓,“隽娘,西子現在的情況還有別人知道嗎?”
隽娘道:“沒有,她是花魁,本身也很少接客,這件事情我可以先壓着,但壓不了多久。”
孔玲珑心中有了計較:“能壓幾天就夠了,先等祭天大典結束,茯苓這幾天就留在這,先保證西子的性命不會出事。”
祭天游行之後,京中風雲如何變幻,一切就看成敗了。如果到時候錦衣衛真能被重創,那西子的安危至少不再受到威脅。
☆、207章 酒樓見面
“隽娘,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做。”孔玲珑說道。
隽娘還在想剛才茯苓提到的公子是誰,聞言頓時擡頭:“小姐請說。”
孔玲珑冷靜分析起來:“梁輝既然已經盯上你們,顯然就不怕你們記恨。既然這樣你們何不先下手,只有拔了梁輝和錦衣衛的爪子,楚湘館以後才不必擔心報複。“
隽娘顯然很吃驚,怎能不吃驚,孔玲珑這話倒好像信心滿滿已經有了對策一樣,可對付錦衣衛?錦衣衛背靠大樹,大樹就是梁帝,梁帝不倒,怎麽可能真正拔除錦衣衛?
看出隽娘臉色不好,孔玲珑說道:“梁輝是錦衣衛的指揮使,所以他可以指使錦衣衛對付你們、傷了西子。但不代表別人坐了這個位置,就會像他一樣行事。”
這般直白地點出來讓隽娘瞬間反應,脫口道:“小姐想讓梁輝當不成指揮使?”
就好像醍醐灌頂,是的,只要梁帝在,錦衣衛就不會消失,但是錦衣衛指揮使只是個官職,誰說一定得梁輝才能坐這把椅子?
就連皇帝的寶座都不是一成不變的。
隽娘下定了心:“楚湘館一定盡力配合小姐。”
孔玲珑想聽的就是這句,“梁輝多行不義,也該讓他知道報應會來了。”
隽娘看着孔玲珑心內複雜,她曾經充當中間傳遞消息的角色給孔玲珑,自然知曉孔玲珑和錦衣衛之間的一切過結,只是連她也沒有想到,一個商戶之女,居然真的有勇氣走到這一步,而且看樣子錦衣衛幾次交鋒真的沒有占到便宜。
随後茯苓留在楚湘館,隽娘開始着手進行孔玲珑交代她的布置。
祭天大典前一天,所有錦衣衛包括梁輝已經進宮開始做準備,這幾天他們一步也不能離開梁帝左右,包括祭天大典會出現的那些貴人宮妃。
荊無常穿着灰色舊衣,遮着臉,一身陰冷地穿行過大街,到酒樓的二樓包廂,直接敲開了門。
玉兒看見他的時候唬了一跳,還以為是上門找茬的,還好在她脫口要叫方隐的時候,荊無常把臉上面罩摘了下來。
“不用擔心,玉兒,讓他進來。”孔玲珑聲音從門內傳出。
玉兒這才戰戰兢兢讓開了門,荊無常走入包廂中,看的出很不适應地環顧了一圈。
這裏是京城最熱鬧的一個地段,酒樓裏人來人往,即使是包廂裏面,也能聽到外面客人的吆喝聲不斷、不絕于耳。
孔玲珑看着他:“最危險就是最安全的,在這裏沒有人會注意你。”
京城的酒樓魚龍混雜,什麽客人都有,千奇百怪多了就會習以為常。哪怕荊無常把自己包裹的像粽子,酒樓的夥計甚至都沒有多看他一眼。
荊無常捏着手:“我來了,然後呢?”
孔玲珑倒了一杯茶:“先坐這裏,等着。”
等無論如何都是最重要的,需要耐心,和很多東西,這正是荊無常現在最需要的。
荊無常在桌邊坐下,手卻捏的很緊,看得出極力壓抑自己情緒。
孔玲珑看着他:“看來荊大人的內力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沒有浪費我那麽多名貴的藥。”
荊無常冷冷看她一眼:“我荊某恩怨分明,不會忘了你的恩。”
孔玲珑繼續說道:“我并非對荊大人挾恩圖報,荊大人無需誤會。況且大人武功恢複的越高,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報恩了。”
荊無常若是真能具備和錦衣衛抗衡的實力,那他們祭天大典的勝算就會很高。
孔玲珑抿了一口茶,聽到外間隽娘的聲音:“夫人,就是這了。”
隽娘正領着一個婦人沿着臺階上走,那婦人面色和氣,只是身後跟着兩個家丁,看起來陰沉冷漠。哪怕隽娘在前頭引路,那兩個家丁都寸步不讓跟随。
婦人這時問隽娘:“姑娘說的名醫,就在這裏面嗎?”
這個聲音響起來,屋內,荊無常手上的杯子跌落地面,四分五裂開來。
孔玲珑看着他:“人來了。”
荊無常渾身都僵硬起來,而孔玲珑也向茯苓示意,茯苓立刻站起身,直接推開了包間內側一道隐蔽小門,這裏正連接另一個包廂。
茯苓迅速閃身過去,接着小心地把那扇門虛掩上。這樣看起來就是兩個不同的包廂。
然後,就聽到隽娘已經把另一扇包間門打開,笑着說:“進來吧夫人。”
婦人似乎也有些忐忑,但都走到了這裏,自然不能退縮。她小心地跨進來,就看到茯苓已經坐在那裏,很像個“名醫”。
隽娘和茯苓交換個眼色,計劃到這裏,可以說是成功了。
而婦人身後跟着的兩個“家丁”,一進來就四處掃了一眼,但包廂裏的确一目了然,只有茯苓一個人。
隽娘笑道:“夫人,這位茯苓姑娘便是我說的那位名醫,專精婦人女科,妙手回春,夫人大可以讓她先診治一下。”
婦人就是趙雪雲,當今錦衣衛指揮使梁輝的“妻子”,兩個陰沉的“家丁”當然也不是真的家丁,而是貨真價實的錦衣衛,梁輝人不在家中,但常年留兩個心腹看守着妻子趙雪雲,一舉一動都在他掌控裏。
想把趙雪雲單獨帶出來,幾乎不可能,而且稍有不慎,引起這兩個心腹錦衣衛的警惕,告訴了梁輝知道,所有的計劃都會功虧一篑。
但孔玲珑只能冒這個險,因為這是荊無常的條件。
但此刻真的聽見趙雪雲的聲音響在隔壁,孔玲珑發現荊無常根本無法平靜,他的手緊緊捏着,一臉冷汗淋漓,整個人都好像重病未愈。
今早在街上,隽娘扮演的富家夫人和趙雪雲“偶遇”,趙雪雲去集市上散心,自己的寒疾沒有起色,身為女人趙雪雲心裏早已有疙瘩。而隽娘三言兩語就跟趙雪雲聊得投緣起來,并“無意”透露,自己認得一個女神醫,對此道頗為精通。
趙雪雲果然心動,主動請隽娘介紹,隽娘故作推辭,等趙雪雲再三懇求之後,才把她帶到這家早就準備好的酒樓。
這一切都是在大庭廣衆之下進行,不然根本過不了兩個心腹錦衣衛的關,而如今這酒樓更是衆目睽睽下,就是要讓這兩個錦衣衛徹底放下戒心。
計劃到目前,自然都很順利。
接下來,就看茯苓的表現。茯苓給趙雪雲診脈,輕易地把她臉上的忐忑盡收眼底。
茯苓太了解女人了,尤其是嫁了人多年沒有孕子的女人心裏,像是明鏡一樣好猜。
于是茯苓故作遲疑說道:“夫人……曾經小産過?”
趙雪雲臉色迅速暗了暗,小産的痛顯然已經刻在心裏。而想到小産,就會想到,當年那個孩子是和誰的。
眼看趙雪雲痛苦浮上臉面,旁邊兩個錦衣衛冰冷的目光就掃了過來。
茯苓裝作縮了一下,讪笑道:“看起來夫人也是有福之人,現在的相公想必很疼愛夫人。”
隔壁,荊無常聽見這個話,一直緊捏的手心中,滲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影。
趙雪雲強打起精神,看了看茯苓,又看向跟着自己的兩個錦衣衛,第一次把臉沉了下來:“你們出去等着。”
兩個錦衣衛互看一眼,道:“夫人,大人交待了要保護好夫人。我等不能擅離職守。”
趙雪雲臉色難看:“是保護我還是監視我?我不過是讓你們去門外守着,連這點要求都做不到?”
兩個錦衣衛還待要說什麽,卻看到趙雪雲頭一扭,已經低頭默默用手帕拭淚。
頓時,他們身子僵直,誰都知道他們指揮使愛妻如命,他們要是在這裏讓夫人不快,想來祭天大典結束之後他們的後果也好不到哪去。
于是他們立刻道:“那屬下去門外守着,有任何事情請夫人叫我們。”
得到趙雪雲點頭回應之後,兩個人這才冷冷一掃包廂,确定沒有無關第四人在場,才慢慢退出了包廂之外,隽娘也立刻跟出來,以示清白似的,對那兩人笑笑。
随着包廂門重新閉合,趙雪雲也停止了眼淚,再次看向了茯苓:“姑娘,你可有治愈我寒疾的方法?”
茯苓看着她,之前她的暖宮湯給過眼前這個女子,但可惜梁輝後來就拒絕了徐大夫,甚至不再接受暖宮湯的方子。
茯苓輕輕說道:“夫人既然問了,我也實話實說,夫人這個寒疾,表面看是身子受了損。實際上……怕是夫人心病太深。”
趙雪雲立時又流下了淚,臉容怔怔的,心病,她的心病就是曾經失去的那個孩子,那原本是她和荊郎在這世上僅存的骨血……
她卻沒能保住,這麽多年,午夜夢回的愧疚都要把她吞噬了。
她有時候想,荊郎在天有靈,是不是還在怪她,所以她再也無法懷孕,而她自己,也無法再接受給別的男人生孩子。
雖然她嫁給了梁輝,這麽多年,人人都說梁輝待她有多好,她也感動,想如果真的懷了孩子,她便心甘情願給他生下來,然而或許老天都不原諒她……
茯苓看着趙雪雲的樣子,目光無意識地瞥了一眼暗處那道角門,門因為被簾子遮着,所以剛才兩個錦衣衛也不曾發現。
“夫人,想治好心病,只能請夫人自己打開心結,否則什麽靈丹妙藥都無用。”茯苓說道。
趙雪雲聞言更加怔忪,她或許自己都已經不知道應該如何,而滿心裏只有迷茫甚至是想起曾經過往的痛苦。
隔壁,荊無常忽然起身,踏步就走向那個角門,孔玲珑叫了他一聲,他恍若未聞。
眼看荊無常就要打開角門去到另一個包廂,情急之下,孔玲珑只能道:“方隐!”
因為事先預演過可能的變故,所以一叫方隐立刻就知道啓動第二個計劃,只見方隐立刻扭頭,朝反方向,包廂正門的方向出去。
幾乎是在荊無常推開角門的剎那,方隐也從正門撞了出去,他的動靜直接引起了旁邊錦衣衛的注意,而方隐也不含糊,揮拳就向兩個錦衣衛招呼過去。
這根本沒有給兩個錦衣衛思考時間,他們只是下意識迎敵,和方隐戰在了一處。
二樓頓時混亂起來。
另一個包廂裏,荊無常突然出現,連茯苓都沒做好準備,看見他吓一跳。
趙雪雲就更不必說了,整個人如雷擊一樣在當場。
好在現在外面打了起來,對比的裏面更加安靜,落針可聞卻又一觸即發。
茯苓尴尬站起來,看着荊無常:“不是說等信號你再進來嗎?”
說完這話果然就發現是廢話,誰聽見自己十年未見的妻子聲音,都沒辦法等什麽信號了。
而趙雪雲也是最初的僵立之後,現在滿臉上淚水漣漣,她渾身虛軟,盯着荊無常,仿佛不相信地看着活人:“荊、荊郎?……”
而荊無常在聽到這聲叫喚之後,臉上全部神情崩塌,“趙娘?”
而這聲趙娘也收到了同樣的效果,趙雪雲一步步走過去,臉上早就被淚給遮蓋的模糊不清:“真的是你?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在趙雪雲心裏,一直以為荊無常是死了。她從來沒有一絲想到過荊無常會活着的可能。
所以在剛剛那一瞬間,趙雪雲曾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而現在既然不是幻覺,她甚至覺得是不是荊無常的鬼魂從地底下來找她了。
“荊郎……”趙雪雲一下子撲在了荊無常的身上,而這一撲,她竟然發現自己不是撲到鬼魂,而是真的撲到了一個有血有肉的軀體上面,頓時情緒再也受不住崩潰,“荊郎!”
荊無常的手臂緊緊收緊,他整個人都癫了一樣,夢寐以求的妻子就在眼前,十年了,幾千個日日夜夜的分離,而她看起來好像和曾經并沒有變。
越是這樣,越覺得這十年的鴻溝似乎突然就消失了。
“趙娘!趙娘!”荊無常在趙雪雲耳邊不停說着,而趙雪雲也是顫抖不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經歷的。
趙雪雲流着眼淚:“荊郎,你為什麽在這裏,這一切都是怎麽回事?”
她覺得她的腦袋,已經成了漿糊,根本無法辨別眼前發生的是真是幻,但即便是幻覺,她也願意待在這幻覺裏。
這句問話把荊無常帶回了現實,剛才的柔情蜜意都被打破。荊無常頓時捏緊了手,骨節發出了脆響:“你呢,趙娘,你真的想跟那個梁輝生孩子?”
☆、208章 生子求醫
趙雪雲頓時崩潰了起來,她一連後退幾步,扭過頭默默垂淚。
哪知這個舉動在荊無常眼裏就成了默認,他臉上浮現出無邊的憤怒和悲哀。
十年見不到妻子的疼痛好像都無關緊要了,因為有什麽比自己活在地獄中,心心念念的妻子卻和仇人生活在一起,甚至……還為了生子求醫?
“你跟梁輝生活在一起,是不是早就……忘了我?”荊無常極為沙啞痛苦地問出這句話。
原先荊無常并不知道孔玲珑會用什麽方法引趙雪雲來,他只是在計劃的時間內來這酒樓裏等趙雪雲的出現。卻想不到,讓趙雪雲出現的理由是這樣讓他尴尬的可怕。
趙雪雲渾身一抖,轉身露出滿是淚痕的臉:“不是的荊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但荊無常雙目赤紅,已然是把持不住情緒激越道:“那畜生當年陷害我,讓我筋脈盡斷形同廢人,更害的我們孩子胎死腹中,最後做出強娶你過門的事。這麽多年我恨不得将他撥皮拆骨,你現在卻還打算給他生孩子?!”
趙雪雲被他一番話咋的暈頭轉向,臉色煞白如同死人,“荊郎,你,你說什麽?”
荊無常卻絲毫不覺得不妥,繼續冷冷逼問着:“趙娘,你這麽做,心裏可還有一分一毫有我?”
趙雪雲這十年,本就寒疾纏身,不宜大喜大悲,現在被連番刺激,臉色已經十分危險。
還好茯苓還在,立刻站起身道:“荊無常,你不要再說了。”一邊想去攙扶趙雪雲。
可趙雪雲也不知哪兒生出來的力氣,猛地推開茯苓,上前幾步走到荊無常跟前:“你說梁輝陷害了你?”
荊無常剛才憑着一腔憤恨支撐,一股腦地把胸中積郁的怨氣宣洩出來,卻忘記當年,梁輝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私自對他下殺手,趙雪雲,包括錦衣衛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在趙雪雲這裏,說不準還覺得梁輝是當年她丈夫的好兄弟。
卻不想兄弟早就變你死我活的仇恨,而她還依然蒙在鼓裏。
而這時荊無常也反應過來,他盯着趙雪雲蒼白的臉色,卻是把絕情的話說到底:“當年,梁輝為了獨吞功勞,把我獨自引到敵人的老巢,自己卻躲着不支援,最後我重傷将死,他卻上來挑斷我的手筋腳筋,還放了一把火,想把我和所有證據一起燒死在屋裏,你想知道我是怎麽活下來的嗎趙娘?”
如果說趙雪雲之前只是崩潰,現在聽到這番話後,她整個人已經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蒼白冰冷的猶如躺在棺材中的人。
茯苓驚呼一聲,上前扶住趙雪雲的胳膊,卻發現手中的女子如同棉花一樣沒有重量。
“不是這樣的,”趙雪雲喃喃,“他不是這樣和我說的……”
她臉上都是一片慘白之色。可想而知當你明白自己這十年時光都生活在謊言中,反應過來後是怎樣一種荒唐感覺。
荊無常還在步步相逼:“那他是怎麽說的?說我的死只是個意外?”
趙雪雲淚水撲朔撲朔落下:“他說你中了賊人的陷阱,他趕過去的時候你已經被火……”
荊無常長笑一聲,目中都是悲哀。
害他的人反過來把自己描述成了英雄,而他的妻子也就信了,甚至還嫁給了他。
聽到荊無常的笑,趙雪雲似乎也知道自己說什麽也沒用了,呆站着那裏,好像已經沒了魂兒。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錦衣衛的诘問:“夫人!裏面出什麽事了?!”
錦衣衛就是錦衣衛,被方隐死死纏住,卻還是敏銳發現了屋裏的動靜。他們開始懷疑是調虎離山。
其中一個錦衣衛打了個眼色,立刻沖出包圍圈,就要撲向屋內。
方隐見狀,袖子裏一道暗器飛出,組攔住錦衣衛不讓他得逞,另一個錦衣衛則瞬間暴起,貼身和方隐拼命。
錦衣衛盯着方隐:“你到底是什麽人?”
出現的時機這麽巧,還有這麽好的身手,就好像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方隐則更冷:“我剛才就看出你們是錦衣衛假冒的,兩個錦衣衛卻混入酒樓,你們又想幹什麽?”
其中一個錦衣衛皺眉,就在這時,屋內傳來趙雪雲虛弱但清晰的聲音:“我沒事,大夫正在為我診脈,你們都別進來。”
兩個錦衣衛聽見,卻沒有放松警惕,其中一個還是想沖進屋內。
而方隐則大喝一聲:“你們還我兄弟的命來!”
于是兩個錦衣衛再次被死死纏住,而方隐招招殺機,果真是一副要報仇雪恨的樣子。
那兩個錦衣衛這時也徹底放開,恨不得盡快将方隐斃于掌下。
玉兒趴着門縫裏看,啧啧咋舌:“小姐,原來方隐真的這麽厲害,兩個錦衣衛都不是他對手。”
以前只是知道方大俠武功高強,但像今日這般一人大戰兩個錦衣衛,可真是威武的不行。
孔玲珑卻時不時盯着那個角門,“別看了,回頭被人發現。”
玉兒這才戀戀不舍收回目光,走到孔玲珑身邊,剛想說荊無常和他媳婦見面,怎麽沒有什麽動靜。結果想什麽來什麽,就在這時隔壁隐隐約約有推搡聲,接着一個杯子落地的聲音,就像裏面起了争執一樣。
這下兩個錦衣衛臉色一狠,就要不管不顧沖進去,酒樓的打鬥也引起許多人圍觀,酒樓大掌櫃直接蹬蹬蹬上樓,剛想勸阻,卻被眼前的刀光劍影殺氣騰騰吓白了臉色。
他招手叫過來一個夥計,“快報、報官!”
真是太大膽了,他這好歹是京城有頭有臉的酒樓,敢在他這兒鬧事,還把二樓打砸成這個樣子,真當京城是哪個犄角旮旯地,沒有王法了?!
就在這時,去報官的小夥計被人攔住。攔住他的正是個俏麗的少女。
而那掌櫃看見旁邊一扇打開的門裏,也有個年輕姑娘對他招手。
掌櫃的因為被眼前的亂鬥打怕了,害怕波及自己,轉身就走向了那個打開的屋子。
他還想問問,究竟是不是一夥的,商量好的來他酒樓鬧事。
但掌櫃怒氣騰騰進來,懷裏卻被塞了一張銀票,他打開一看,上面的一萬兩頓時閃瞎了眼。
“掌櫃的,今日的事還請多擔待,酒樓裏砸壞了什麽,我們都負責賠償,說到底外面那幾人不過是私人恩怨,還請不要驚動官府。”屋子裏,孔玲珑溫和說道。
幸好外面打的難解難分,沒有注意到她這屋子的動靜,她才能攔下掌櫃。
那掌櫃拿着銀票,說話居然都沒了底氣:“姑娘,這要是出了人命,我們可擔待不起。”
孔玲珑說道:“這個掌櫃的放心,我保證不會有人傷亡。”
掌櫃的又狐疑掃了孔玲珑幾眼,到底舍不得那麽多銀子,狠狠心道:“那還請姑娘說話算數,到時候要真出了什麽不可收拾的事情,小店可不會擔責任。”
孔玲珑道:“掌櫃盡管放心。”
那掌櫃才揣着一萬兩銀票走了。玉兒呼了一口氣:“小姐,一萬兩買他這家酒樓都夠了。”
幹脆買下來,方隐就算跟錦衣衛打的你死我活都沒關系。
孔玲珑道:“樓下還有客人,不要沖動,看看再說。”
她當然不能真的讓方隐去拼命,錦衣衛再可恨,也不是殺了外面那兩個走狗就解決的。
酒樓掌櫃顯然也知道自己占了大便宜,下了樓就安撫樓下的客人:“沒事,只是兩位客人解決一下私人恩怨,不會波及到大家,小店免費給每桌贈送一壇洛陽酒,大家繼續喝,繼續喝。”
果然是有錢好辦事,衆人一聽說有免費的酒,頓時也沒什麽抗議的,二樓的打殺聲反倒成了某種助興節目。
屋裏趙雪雲聽着越演越烈的打鬥,卻是更軟了身子,在快暈倒之前被茯苓抱住。
茯苓都有些不高興了,“荊無常,她要真的想給梁輝生孩子,至于等十年嗎。趙娘雖然身上有寒疾,但要說十年都不能懷孕,未免也太不可能了,你為什麽不想想是她這十年來郁結在心,才會影響了身體?”
平心而論,她是同情荊無常,任何人遇到這樣事都會不能冷靜,可他對着趙雪雲一個女人發洩怒火,難道趙雪雲就不可憐嗎?
不知道自己丈夫當年“死去”的真相,被仇人騙了十年,一個女子能有多少承受力?
也不知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