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73)

天這種事情,梁帝怎麽處置都有可能。

地上的許良卻驟然顫聲:“陛下,請處置屬下……”

皇後跟張雲钊此時都想喝令叫他閉嘴,可許良一點也沒有審時度勢的腦子。

梁帝氣恨到了極點:“朕遲早要了你的命!”

身為他宮廷的禁衛,居然私相授受珠胎暗結,這一切的事都是由他惹出來的,破壞了祭天大典,讓他見了血腥不詳,這禁軍死萬次都不足以足息。

許良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樣子,好像知道了發生今天這事就做好了死的準備,可張雲钊和皇後此時都是諱莫如深。

最後,梁帝陰冷目光終于落在薛幡頭上,了解梁帝的會看出此時的目光比剛才看張雲钊還要可怕冷酷。

“薛幡,你們錦衣衛委實也讓朕大開眼界,禪房佩刀,如此與衆不同,連朕都不知道你們有這個規矩。”

錦衣衛的規矩都是皇帝定的,現在梁帝說不知道,等于是往錦衣衛頭上扣了個大帽子。

薛幡直挺挺跪下去,臉色和剛來時判若兩人,應該說,從佩刀被奪,出現血光的一瞬,他就知道了今天這件事,居然會是他錦衣衛栽了。

到現在薛幡都還無法接受。

而梁帝的怒火已然延伸,惡狠狠一字一句道:“馬上滾出去,再讓朕看你一眼,朕就殺了你!”

讓怒意的皇帝在祭天大典期間親口說出殺這個字眼,就知道今日的事就算暫時按住,也不可能善了了,頂多是延緩了死期。

薛幡一臉死灰退出去,張統領拖着許良,一路對着梁帝磕頭,張統領脫下自己的寬袍,把許良的傷口罩的嚴嚴實實,帶着蒼白的許良最後離開了禪房。

皇後見梁帝不吱聲,主動叫來了皇極寺兩個僧人,兩個僧人一看到禪房裏血腥場面,當場就吓白了臉,還是皇後細柔說明了緣由,勉力安撫了兩個僧人,兩個僧人才開始心驚膽戰地打掃禪房。

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是僧人之間,這兩個僧人也務必得守口如瓶。

打掃中,方隐借故觀察了一圈這間禪房的構造,暗暗在心裏記住。

期間皇後的目光也有意無意和他碰了幾下。

沒錯,方大俠假扮的身份,乃是皇極寺的僧人之一,而并非司徒雪衣和梁輝推斷的假扮禁軍。

一個寺廟裏最多的自然是僧人,而且什麽禁軍錦衣衛,那都是後來的。哪有僧人這個一開始就住在寺廟中的身份來的隐蔽安全。

方隐“不動聲色”打掃好了禪房,和另外一個僧人一同退出,皇後見恢複如初的禪房,淡淡地轉身也準備走。

梁帝這時候出聲:“皇後。”

皇後頓住,淡淡問道:“陛下還有什麽要對臣妾說的嗎。”

皇後淡定的态度讓梁帝心裏冒火,但他還是壓住氣,“皇後大發善心幫助一個禁軍,卻連對朕解釋一下都沒有?”

他是皇帝,不管這次的事歸根結底皇後是做善事也好,同情那個禁軍也罷,她終究是皇後,難道不該時刻把他這個皇帝放在考慮的第一位?

皇後緩緩道:“剛才臣妾不是已經對陛下認了罪?”

梁帝心口有氣:“那就叫認罪?之前你為何不告訴朕?”

皇後看着梁帝:“陛下的意思,是臣妾可以對陛下請求,放那個許良離開禁軍、過娶妻生子的日子?”

其實不用皇後說完,梁帝就感到了一陣被打臉的羞惱,他只得喝道:“皇後!你別忘了是祭天大典,在祭天大典節外生枝,是你身為一國之母應該做的嗎?!”

梁帝只有被徹底激怒的時候才會說這樣不過腦子的話,甚至讓皇後自重身份,可他忘了,皇後的身份再大,也大不過他這個皇帝。

皇後聞言沉默片刻,說道:“是臣妾錯了,祭天大典結束後,臣妾願憑陛下處置。”

說完皇後就離開了,也沒再等梁帝說什麽。

反倒是梁帝站在原地如鲠在喉,特別看到皇後離開禪房的時候,梁帝差點繃不住臉色。甚至要出聲把皇後叫住。

——

楓煙小築裏,棋局正酣,夙夜說道:“帝後當年伉俪情深,陛下還一時發熱許諾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話,結果後來就‘背信棄義’娶了貴妃,當然也是因為貴妃家族的勢力。後來貴妃恩寵盛隆,皇後也沒有什麽表示,當然越是這樣陛下越沒底,所以不管皇後做什麽,其實陛下都會首先氣弱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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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章 死守玲珑

荊無常沒有吱聲,夙夜說這句話時也沒有露出不對。男人跟女人之間的感情本來就是不能用常情去揣度,不管是黃袍加身還是山野樵夫,軟肋都長在一個地方。

“下面我們就可以開始準備第二步。”夙夜說道,“想通過這件事瓦解陛下對錦衣衛的信任,還差了點火候,要讓陛下現在的猜疑變成徹底的惱怒,就需要我們後面的步數。”

荊無常此刻看着夙夜,已經完全沒有剛來時的不敬,“公子請說。”

“方隐在皇極寺已經很安全,現在的錦衣衛和禁軍也沒本事查到他頭上,但你就沒必要也走這條路了,因為再千辛萬苦混進去,也未必可以達到目的。”

荊無常驚愕了一下:“公子此話怎講,若我不去皇極寺,怎麽對付梁輝?”

其實他有耐心地跟夙夜在這裏對弈,完全也是出于相信面前這個男人,而且方隐那邊的計劃進行的無比順利,都是歸功眼前的男人,荊無常幾乎毫不猶豫覺得他也能輕而易舉幫自己混入皇極寺。

夙夜沉默了少時,才說道:“錦衣衛只有做出重大錯誤的時候,才會讓陛下徹底失望,在皇極寺裏對付梁輝,你認為能達到什麽目的?”

荊無常被問住了,片刻之後不由低頭,他知道自己的智謀和思慮遠不如眼前這個男人,自己想不到的事情,對方只怕一早都想到了。

——

薛幡第二天就從錦衣衛裏消失了,觸怒了龍顏,就算梁帝礙于祭天大典期間不做什麽,但也有的是百種手段讓他消失。

梁輝的臉色鐵青,站在司徒雪衣的面前:“大人,那個禁軍許良是怎麽回事?”

之前完全沒有收到消息,他們錦衣衛安插在禁軍之中的眼線也根本毫無知覺。就好像他們精心布置的局,完全被個意外破壞了。

司徒雪衣目光冷冷的,甚至有些陰狠,錦衣衛才不可能相信有意外這回事,布置的局既然被破壞那就說明有人布置了更大的陷阱,讓他們這次栽了。

“陛下下令收繳了所有錦衣衛的刀刃,包括我。”梁輝寒着臉說道。

一個錦衣衛指揮使被帝王繳了兵器,還是在保護期間,真是該恨死那個薛幡自作主張。

司徒雪衣冷冷說道:“沒有兵器又如何,你當了這麽久的指揮使,要是連赤手空拳都不能制服別人,那你就把命折在皇極寺吧。”他一點都不為這樣無能的人感到可惜。

梁輝咬牙沒有說話,但他心裏怎麽想的旁人不知道,說到底不管他錦衣衛遇到什麽後果,這司徒雪衣也不過就是事不關己冷漠旁觀,

而錦衣衛也就成了他跟另一個人鬥法的犧牲品。

想到這裏梁輝就将對司徒雪衣的希望掐滅,說道:“是,屬下明白了……”

第二天梁帝心情不好,冷着臉卻把皇後和幾個妃子住的院子錦衣衛全部撤換,就連禁軍都只能守在外圍,女人心裏愛多想,除了皇後都人心惶惶。

就連梁貴妃都挂不住臉色,幾次三番想讓手底下的人去接近梁輝或者司徒雪衣問個原因。

人是她洩露出去的,現在看起來風平浪靜,但她和皇後一樣跟随梁帝多少年,真要像梁輝昨天說的那樣能扳倒皇後,早就有動靜了。現在的平靜更像是梁帝故意壓住了風口。

梁貴妃心底瘋狂有不安,不管皇後倒不倒,她不能把自己賠進去,不能。

但這兩個男人此刻都擺出拒人千裏的樣子,梁貴妃暗恨之下,拗斷了幾根手指甲。這次的大典結束之後,不管結果如何,她都一定要跟司徒雪衣這瘋子劃清界限。

皇後身邊的宮女,遞給皇後一張紙條,皇後示意之後,宮女們就退到了簾子之後。

皇後拿起桌上的燭火,把紙條放在火上過了兩下,字跡就顯露出來,那正是夙夜一早寫好的,字跡一晃眼之後就會徹底被燭火烤掉。

就跟這些布置一樣不露痕跡。

皇後叫來了宮女:“告訴禪房的淨善師父,說本宮晚上失眠,問他要一些檀香過來。”

宮女不解道:“娘娘睡不好嗎,奴婢們從宮裏帶來了安神的香料,可以給娘娘點上。”

皇後淡淡說:“畢竟佛門重地,檀香正适宜,我們帶來的那些終究還是沾染了凡塵俗氣一些。”

宮女不疑有他,聞言馬上就去找那位“淨善師父”。

方隐雖然冒充了一天和尚,但冒充的實在很不像,小宮女見到他的時候差點被那張兇惡的臉吓到,要不是想到皇後娘娘的命令,真是不敢上前搭話。

方隐假裝着“淨善師父”聽了小宮女的話,心裏頓時動了一下,檀香,這是之前約定好的暗號,說明鋪墊已經就緒,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方隐不露聲色道:“皇後娘娘真是一心向善,請回去告訴皇後娘娘,娘娘這樣心善的人今夜肯定能安然入眠。”

小宮女拿到了檀香,盡管一頭霧水,回去還是如實禀告了皇後。

皇後微微一笑,就吩咐把檀香點了。

檀香的确能讓人心平氣和,她當然也會在今夜睡個好覺。梁貴妃和那些錦衣衛搞得小動作以為她不知,那今夜就給這些都畫上個句號。

——

孔玲珑那邊“一切如常”,應該說這也是夙夜要求的,因為他說暗中的眼睛這個時候除了皇極寺,就是她的身上有。

而駱從容此刻早就易容成了馬車夫,裝模作樣地目不斜視趕馬車。

兩個丫鬟沒有見過這樣陣仗,但莫名沒覺得多害怕,尤其茯苓還煞有介事分析情況:“夙夜公子大概是覺得,如果皇極寺出事,咱們小姐就是首當其沖要受牽連的。”

都是因為那個司徒雪衣跟孔玲珑有過結,皇極寺的這些事也是,都是此人搞出來的。

駱從容冷不丁插嘴說道:“因為孔小姐是少主最後的軟肋,等司徒雪衣被少主的計策逼急了,很自然就會想起用孔小姐翻盤。這是最一勞永逸的做法。”

控制住孔玲珑,哪怕絕地都能翻身。

所以這次來保護孔玲珑的直接是駱從容,而不是別人,夙夜的命令就是,死守玲珑。

馬車忽然一聲嘶鳴停下,駱從容冷下臉,對馬車裏的姑娘做了個噤聲手勢。

這裏是街道上,還有人來人往,雖然不多,但也不會給暗算的人可乘之機。

駱從容停下來,因為有一夥人直接攔在了馬車的前面。

這些人身上,還穿着京兆尹府衙的官服。可駱從容沒有看衣服認人的習慣,他還是冷冷掃着他們問:“你們是什麽人?”

為首的人皮笑肉不笑:“我們是京兆府衙的人,奉命請孔小姐過府一趟。”

駱從容冷漠看着他們,守着馬車門口一動沒動。

看到那群人立刻有一個人猙獰起來:“難道你們想抗命?!”

剛才說話的人立刻把他按住,露出陰冷警告的眼色。之後,那人再次上前一步,對駱從容假笑了一下:“我們确實是府衙的人,前段時間孔小姐曾在府衙中有些糾紛,我們想請孔小姐去過個場子,絕沒有為難的意思。”

說了話之後,這人居然還從袖子裏拿了一張文書,遞給了駱從容。

文書上面明晃晃加蓋着府衙大印,看樣子是假不了。

駱從容雖然穿着馬車夫的衣服,但這人陰毒的眼睛早就看出這個馬車夫恐怕才是不好纏的,所以先選擇“禮讓。”

此時文書拿出來,就連馬車裏端坐不動的三個姑娘都有些詫異。

而駱從容,目光也在文書上掃過,臉上卻還是那個樣子。“還請告訴京兆尹大人,我們小姐去不了。”

連個解釋都沒有,直接就說去不了,這份架子真是連公主也沒有了。

那人的臉沉下來,盯了駱從容片刻:“府尹大人的手令,你們也敢不聽?”

駱從容和他對視:“你口中的府尹大人親自來,今天我們小姐也哪都不回去。”

馬車裏玉兒跟茯苓分別坐在孔玲珑左右,耳邊聽見駱從容外面的話都深感太霸氣。說起來她們一路陪着小姐過來受了那麽多窩囊氣,從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硬氣和底氣。

駱從容是夙夜公子身邊的近衛,他說這樣的話,突然之間堂堂京兆尹衙門都可以不放在眼裏了,京兆尹算什麽,有四大家族背景強橫嘛?

手裏還拿着文書的“京兆府衙”的人,面對駱從容已是知道踢到了鐵板,索性獰笑一下:“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嗎?”

駱從容此時沒說話,居然是朝他走了一步,露出了腰間的寶刀:“你确定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搞清楚對象了嗎?”

那人終于臉色一變,看到刀的那一刻後退,而他身後幾個同樣穿着府衙官服的人也都變了顏色。

“娘的,我們走。”幾人罵罵咧咧,從街頭轉了出去。

駱從容把刀蓋住,等那幾人确定走遠才走回馬車邊。

玉兒探出頭來,滿臉崇拜說道:“太厲害了,駱公子。”

書上說的什麽不戰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說的就是這個吧?古人誠不我欺。

駱從容臉上卻沒有高興,盯着那拐角的方向:“不用太高興,這群人看起來只是個探路的,真要是想動手的,不會一句話就走。”

孔玲珑在馬車裏聽着,說道:“你怎麽知道他們是假的?”

駱從容眸光幽幽:“什麽都能僞造,但只要在這個時機出現,就沒有真的。”

什麽文書官服,一律都不必看,只要看他們這些人就夠了。

不愧是夙夜身邊的人。

駱從容說道:“我這把刀是陛下禦賜,識時務的人不會硬來,但少主的計劃進行到後面的時候,狗急跳牆的人自然就多了。”

☆、217章 恩怨清算

人狗急跳牆還管什麽別的,真是峰回路轉也不過如此,幾個人的馬車直接回了綢緞莊,駱從容吩咐把綢緞莊關門,人來人往有人渾水摸魚也說不定。

暗衛在京城蟄伏,在看不見的地方,權力大的超乎想象。

“我接下來說的話,小姐要記住。”駱從容第一次用嚴肅的口氣和孔玲珑包括兩個丫頭說話,“無論什麽時候,直到明晚祭天大典結束前這段時間,小姐不能離開這裏一步,還有少主說的小姐要等到他的消息為止。”

只有夙夜給了确定安全的消息,整件事才算告一段落,駱從容也要死守在孔玲珑身旁。

孔玲珑看着駱從容,說道:“我哪都不會去。”

駱從容還算松口氣,雖然孔玲珑是個女子,但從她口裏說的話,他多半還是相信的。這位孔門女當家比許多男人都要言而守信。他也希望他這次任務能跟以往一樣順利,畢竟真要計較起來,這次可真比他以往加起來還要壓力大。

但世事無絕對,有時候并不是承諾者不想守諾,而是事情被逼到了無法遵守的地步。

……

“淨善師父”方隐大俠,再次趁着一身夜色掩飾,給自己裹了一個蒙面罩,嗖地就去找錦衣衛指揮使梁輝的住處。

要潛入這裏就更不容易了,方隐雖然一代大俠,可要從十好幾個頂尖錦衣衛高手眼皮底下,悄無聲息地接近梁輝,也是差不多神話。

所以方大俠今天,潛入是潛入,但卻不是真要悄無聲息。

實際上,方大俠剛剛接近內院,就有錦衣衛察覺到了,厲喝一聲:“是誰?!”

方大俠置若罔聞,繼續朝着梁輝的住處飛掠。

錦衣衛們哪裏再肯讓他踏進一步,頓時二三個身影騰空而起圍剿方隐。方隐見狀,正面硬拼當然不是對手,可要說只躲不迎,那就有的是法子。

方隐左突右閃,就是不和圍上來的錦衣衛交手,跟戲耍猴兒一樣慢慢朝着梁輝地方接近。

錦衣衛這時都惱羞成怒,要說想刺殺,這人做的也太侮辱智商了,都被發現了,居然還不放棄往梁輝的地方走。

于是有人打了一聲哨,圍上來的錦衣衛從三五個變成了後來的足足十餘人。

方隐到處突擊,卻發現已經被這群人纏的水洩不通,再也不能往前半步。

他看了一眼梁輝房屋的方向,暗暗清了清嗓子,這個距離也夠了。方隐忽然立定身形,一掃剛才丢人的四處躲避,驟然恢複成一身冷冽殺氣,長刀出手,嘩地就在周身劃了一個圈。

錦衣衛本來都打的不耐煩了,此刻看他認真,頓時都警惕起來。

方隐偏偏還大喝,用手中的刀狠狠和錦衣衛過了幾招,激烈的兵器對撞聲音響徹了整個院子。

屋裏假寐的梁輝頓時睜開了眼。

方隐不失時機,氣沉丹田叫了一聲:“梁輝!有膽子你給老子出來!”

這就是叫陣了,表明自己今天是為誰來的。

梁輝很快出現在院子裏,一臉戾氣盯着半空中不速來客。

而方隐猶如打了雞血,再次作勢沖向梁輝,那群錦衣衛猝不及防被他連續過了兩個人,反應過來才追上:“不要讓他靠近大人!”

方隐一邊招架錦衣衛,一邊罵出準備好的臺詞:“梁輝,冤有頭債有主,老子要你血債血償!”

梁輝皺了皺眉,臉色卻依然冷冷的。

恨他的人多了,偏偏跑皇極寺裏來鬧騰,這人只能是自找死路。

但看着看着,發現方隐被十幾個錦衣衛困住,卻不露出疲态,倒是越挫越勇,圍着他身邊的錦衣衛都開始覺得丢人,臉色不好看。

而方隐的神勇武功還不在于此,他打架間隙,還不斷向梁輝咒罵着,其中包括一句“斷子絕孫。”

這句罵人的話也很尋常,但它狠狠戳中了梁輝。

梁輝看向半空中,看不見面貌的身影,忽然起了一陣恨意。

而方隐一直注視梁輝的反應,看到他的目光,方隐幾乎下意識把刀一劃,空中挽了個漂亮的招式。

看到這招式,梁輝驟地臉色慘白。

疏影橫斜,剛才一招橫掃半空的刀,是曾經荊無常的獨門絕創——疏影橫斜。

這種招式當時沒有錦衣衛學會,荊無常靠着這一招,在錦衣衛中立了很高的盛威。荊無常由此一直能壓在其他錦衣衛之上,仕途都比別人平順,就是因為他這別人怎麽也模仿不來的絕技。

梁輝覺得自己的胸口要炸開,死死盯着空中方隐的身影,但方隐別說正在被十幾個人圍在中間,單單他那個面罩就已經遮的誰都不認識。

越是看不透才會越猜疑,偏偏方隐還故意說了一句冤有頭債有主。

有什麽冤和債?

梁輝眸子裏流露出失控般陰深盯着方隐在空中的身影,他忽然飛身而起,直接撲向了正在纏繞的錦衣衛戰局中。

所有錦衣衛都沒預料到他們指揮使會親自撲上來,還一聲招呼都沒有打。所以下意識的手忙腳亂起來。而梁輝直接是劈手奪過了一個錦衣衛手上的刀,他們的兵刃被收繳,現在用的都是臨時未開刃的鈍刀,但有總比沒有的好。

梁輝拿着鈍刀,就直接向藏頭露尾的方隐劈過去。

方隐也不怕他,硬生生和他扛了幾招下來,梁輝眼中有狂怒的火,他盯着方隐掩藏的嚴嚴實實的身影,卻是根本逃不過一個诘問,這人是誰?

而方大俠以身送消息,目的已經達到,故意趁着梁輝一個近身的時候,在他耳邊吹了幾聲冷笑,然後直接把一個暗器一樣的東西,打入了梁輝手心。

梁輝因為受到影響,打的毫無章法,被方隐步步為營加上暗器,直接就踉跄後退幾步。

方隐就趁着這間隙,飄飄然飛出了錦衣衛的包圍圈子。

所以說夙夜公子是算無遺策,這梁輝要是自己不撲過來,任由十幾個錦衣衛纏着方隐,遲早也把方隐纏累了。可梁輝克制不住往前沖,之前的錦衣衛都礙于身份,紛紛後退,方隐要逃走還不簡單。

找個角落換下夜行衣,方隐輕輕松松又當起了皇極寺的和尚淨善師父,回到禪房瞞天過海,十分天衣無縫。

梁輝握着手中那個紙條卷成的暗器,一步步後退回去,盯着漆黑的夜色像是已化身為修羅。

就是先要種下懷疑,才能讓這個已經坐了十年的指揮使大人挖出他深埋在心的那些事。

錦衣衛們紛紛下來,小心道:“大人,追嗎?”

明顯有個人居然在皇極寺中行刺,雖然行刺的不是皇帝也不是嫔妃,但錦衣衛的院落被人闖入,這已經是極大挑釁。

這種事情本來就該追擊,平時的話錦衣衛們也毫不猶豫,但今天梁輝在這,而梁輝,居然沒有第一時間下令追擊。

所以才有錦衣衛,帶着震驚和小心地問出這句話。

梁輝捏緊手裏的東西,片刻臉色壓住變化泛黑道:“追什麽追,這人一定已經早走了。”

穿着一身黑,衣袍寬大連身形都遮住,又沒看見臉,根本無從去查。就好像對方完全熟悉錦衣衛追索人的套路,早就做好反擊。

那人身上還有遮蓋自身氣味的蘭草。

梁輝狠狠心顫了一下。聽到梁輝說不追,錦衣衛們都面面相觑,居然這種情況都不動作,傳出去不會又讓人說他們錦衣衛的話柄?

而那廂梁輝進房門之前,卻冷冷撂下了一句話:“今天的事誰先傳出去我就先要了誰的命。”

衆錦衣衛臉如死灰,紛紛不敢置信看着被梁輝關上的門。

梁輝抖着手打開那個紙條,他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然後兇狠地看着紙條。

字跡缭亂,梁輝,明日城外護春河,我們把一切恩怨清算。

看起來是匆匆之下寫成的,結合剛才的戰況似乎也可以解釋,但梁輝盯着紙條發直看了一會,用力一揉丢進了火丢中。

梁輝閉着眼睛,他不用回想荊無常的字跡,那是他模仿過無數次的東西,他用這手筆跡寫了置荊無常于死地的告密信,之後再也沒有用過這個字體。

剛才紙條上面淩亂的字,好像荊無常重新站在他面前寫出來的。

不可能,那個地獄裏的人,難道還可以爬出來。

外面錦衣衛敲門:“大人,司徒大人剛才聽見了動靜,想問……大人可有什麽事?”

梁輝抹着自己的臉,“沒有,”他陰沉說,“按我剛才說的,誰敢說出一個字。”

門口錦衣衛哆嗦一下,不可置信看着關緊的門,沒想到司徒大人都可以不理睬,究竟是怎麽回事?

而屋裏的梁輝此刻已經不信任司徒雪衣了,如果,真是那個人爬回來的,司徒雪衣難道還會幫他嗎?不會的,司徒雪衣要的只是利益,他梁輝跟荊無常有什麽糾葛,司徒雪衣根本不關心。

換言之,被司徒雪衣知道剛才的事,和他有關的一切,說不準還會殺了他。

永絕後患,他們錦衣衛做的事都是永絕後患,梁輝幽幽看向了自己的側腰匕首。

——

祭天大典第二晚以及第三晚結束後,都會在寺廟上空放一些象征的煙花。

這些煙花以祭祀祈福為主,只用基本的白焰和藍焰。

看到焰火以後,駱從容就從門口進來:“第二步也成了,就看明日最後一天,錦衣衛必然大亂。”

這些計謀孔玲珑她們都未必知道的很細節,用夙夜的話說,知道的少一點也是安全。

現在駱從容這麽說,幾個姑娘都打從心底覺得安慰。

其實她們最在乎的方隐安危,畢竟計劃順利,也表明方大俠目前都還很安全。

同樣的晚上,孔玲珑卻也收到一張紙條,是在她吃到的饅頭裏。綢緞莊的飯菜也是從外面買的,這些糕點饅頭,兩個丫鬟包括綢緞莊的夥計,也會和她一起吃。

當然,駱從容在,他都已經驗過了毒。

但紙條驗不出來,甚至不知道為什麽這只饅頭,就會單獨送到了孔玲珑手裏。

孔玲珑擡眼靜靜看了一下綢緞莊的人來人往,她的眼睛下每個人的面孔都是過客,紙條的來由就像是迷霧團團。

她打開紙條,看到了字,字非常少,否則也不會壓在紙條裏。

孔玲珑把紙條握進手裏的時候,面色表面看起來都還是平靜的,至少玉兒和茯苓只是轉身整理點心的功夫,完全沒人發現她們的小姐已經從饅頭裏面吃了一張紙條,甚至還看了內容。

如果這內容和她們息息相關,孔玲珑不會看了不說。

玉兒看孔玲珑停下不吃,還奇怪問:“小姐不喜歡這五芳齋的饅頭嗎?”

對,點心來自五芳齋,京城最大的糕點鋪子,也差不多意味着經手的人有多龐雜。

孔玲珑居然笑了笑,忽然就搖搖頭,問了一句:“對了,祭天大典明日什麽時辰結束?”

這問題難住了倆丫頭,她們都不是京城人,還是茯苓去問了問駱從容,回來說道:“駱公子說,得到晚上亥時才算大典完成呢。”

這些帝王家的祭典,時辰都有非常講究,基本都是欽天監反複推算過的。

孔玲珑點點頭,語聲慢慢地:“我知道了。”

☆、218章 未曾想到

大典第三天,所有錦衣衛和禁軍都在院子裏,嚴陣以待。

梁帝看到這些,臉色稍稍好了些,只是看向皇後的時候梁帝還是覺得不是滋味。今日皇後穿着宮裝,也要一直陪在梁帝的身邊,帝後兩個人面和心不和,在皇極寺住持的陪同之下走向大殿祭臺。

有一個和尚路過司徒雪衣身邊,忽然擡頭迅速朝司徒雪衣望了一眼,然後就低下頭快步走過去。

但眼神已經被看的分明,他傳遞的消息讓司徒雪衣嘴角上揚。

“你今天只需要讓錦衣衛寸步不離跟在陛下和皇後的身邊,守到大典結束,不要再節外生枝。”司徒雪衣警告梁輝。

“等祭天大典完整地過去,我就送夙夜一份大禮。”他意味深長,“夙夜想在祭天大典攪一手,我又怎麽能不回報一二。”

若在平時梁輝聽到這些定然覺得勝算已然在握,而現在他卻一聲不吭,只是應下了司徒雪衣。

司徒雪衣眸子一深,梁輝此刻的表現在他眼中全是破綻,他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這時鐘聲敲響,所有皇極寺的僧人都朝這邊看過來,錦衣衛和禁軍都瞬間被驅散開,只有梁帝攜着皇後的手,莊重肅穆步入大殿中的祭壇。

今天一天都是在這祭臺祈福,帝後的周圍都會被幕布圍遮住。

司徒雪衣無暇再管梁輝,他立刻退出人群。

幕後操控的人并不會自己動手,哪怕到現在,如果一旦幕後站着主使都需要曬到陽光底下,那才是到了沒有底牌無以為之的時候。

梁輝親眼看着司徒雪衣走開,目光極冷淡漠。人人都罵他梁輝是給錦衣衛帶來不幸的災星,實際上把錦衣衛當手中自己玩物的一直都是這個叫司徒雪衣的人。

随着日頭升高,會有一些僧侶把一些冰盆擺在幕布的周圍,确保帝後不會受到酷熱的影響。

梁輝也看着日頭,如果按照紙條裏約定的時辰,他也該走了。

可梁輝壓抑着自己沒有動。

直到他旁邊伸過來一張冰涼的手,遞給他一樣東西。

梁輝瞳孔驟縮,這是一件女人發髻的釵環,是趙娘趙雪雲的釵環。

梁輝下意識就去看是誰遞了這個東西給他,可四下一望,遍地不是禁軍就是和尚,都在冷漠地看着他。

他努力想尋找一張假冒的臉,但什麽也找不到。

這麽多人,就算是魚目混珠,想找到那一顆混入的魚目,簡直難于登天。

握着這釵環梁輝手劇烈的抖,趙娘,趙娘也是你的女人,難道你真的會用趙娘來威脅我?

可軟肋之所以會是軟肋,便是觸及到的時候,所有的思想理智都不再管用。

這一次只是過了半柱香,梁輝就像剛才的司徒雪衣一樣,選擇最悄無聲息的方式退出包圍。

剛才遞了釵環的方隐見狀幽深一笑。

——

對于已經全部集中到祭臺前、其他地方基本空置的皇極寺,梁輝要離開基本自如。

只有一個守着門口的錦衣衛見到他十分吃驚:“大人,您要去哪兒?”

祭祀期間離開,這可是大罪,身為錦衣衛的指揮使,梁輝這是要明知故犯?

梁輝盯着那人腰間的刀:“把你的佩刀給我。”

這些是守在皇極寺最外層的錦衣衛,他們的佩刀并沒有被梁帝收繳。

那錦衣衛卻有些惶恐,顫抖解下佩刀遞過去,想問又不敢。梁輝在錦衣衛中的作風一向不是什麽溫柔善人,他也不需要為他的所作所為做半點解釋。

梁輝看着這位錦衣衛很是熟悉的面孔,認出他是跟随自己多年的一個人,他掂量着佩刀,慢慢道:“本大人臨時有事,你記着,若大典即将結束的時候我還沒回來,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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