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5)
”
來龍去脈被駱從容用精短的話形容之後,夙夜抓過桌子上的玉佩,直接就站起來,桌上的棋盤被拂落在地面。
綢緞莊中,方隐也得知了事件經過,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那麽艱難的計劃都一步步走過來了,最後出問題居然是在這麽簡單的環節上。
兩個丫鬟看見趕來的夙夜,原本通紅的眼睛更紅了。
夙夜緊緊捏着手心的玉,掃着兩個丫鬟道:“還有什麽漏掉的,你們都仔細想一想。”
玲珑不會自己走,這是來的路上堅信的事情。
給這麽一吓,兩個丫鬟還真想起了什麽來,最先說的是玉兒,她忽然眼睛一瞪,當初她只是給茯苓打下手的,真正去裏間煮茶的是茯苓,當時空隙時間,孔玲珑對她說過一句話。
玉兒瞬間頭皮炸了起來,激動地語無倫次:“小姐說,小姐說過那位夫人、是,是曾經青禾夫人介紹過的貴客,所以小姐才會去送她的!”
和青禾夫人認識的一位貴夫人,孔玲珑理所應當要給個面子,就沖着青禾夫人的名頭。
茯苓訝異看着玉兒,因為她居然完全不知這一節。
夙夜如遭雷擊,荊無常跟方隐都紛紛變臉色,孔玲珑看似“無意”說出的這句話至關重要,等于是暗中把一條線索交給了玉兒。
玉兒和茯苓此時臉色蒼白,聲音發顫:“夙夜公子,我們都覺得,能威脅小姐不顧我們的,還有一個人……”
涉及到這個人,就連孔玲珑都不得不屈從任何擺布。
夙夜何等聰明的人,若說兩個丫頭遲疑才想到的,他現在就能立刻明白。明白以後,他的臉比兩個丫鬟還要蒼白隐隐透着青色。
“是、是小姐和公子的……”玉兒幾次想咬舌頭要哭出來,“孩子吧……”
屋子裏其他三個大男人都是茫然一片,他們不知道什麽孩子。孔玲珑的離開已經夠讓他們難以接受,現在發生的事情只是更吃驚。
夙夜扶着雅間桌子,慢慢在旁邊坐下來,駱從容立刻給幾人使眼色,這個時候最好留給少主安靜的時間,讓他去想對策。
夙夜在腦子裏過了很多遍想法,才勉強冷靜下來:“我得去找母親求證一件事。”
駱從容立刻正色,如果說是求證,就代表至少少主心裏有基本的數了。
夙夜第一時候趕回家宅,祠堂中的青禾夫人從跪經中清醒,看到夙夜微紅的雙眼,手中念珠下意識就捏緊。
“卿兒?”她小心問。
夙夜上前,就攬住了青禾夫人的雙肩。他的目光深深和母親相遇:“母親,你說二十多年前宮中宮變那一次,有沒有人對此覺得不甘?”
青禾夫人立刻一驚,她迅速看向祠堂內外,好在沒有多餘的人在,她立刻擒住夙夜雙手:“卿兒,你怎麽突然說起這件事?”
舉凡歷代宮廷争權的事,都是過去了就過去了,沒人敢事後提起,因為成王敗寇本沒什麽好說。
夙夜冷靜了一下自己的思緒,重新看向青禾夫人:“和母親認識的,也許這些年交情還很好。有沒有在當年受到過危害,甚至很有可能,産生了怨恨的人?”
青禾夫人目光閃爍,再遲鈍也知道兒子問這些事出有因了。
夙夜帶着母親坐下,說道:“母親,玲珑出事了,一直以來我們都漏算的那個人,站在兒子和母親的背後,求母親一定幫我救玲珑!”
青禾夫人在甫聽到玲珑出事時候,就已經神色變了。站在她和夙夜背後那只黑手,他們母子借着這次機會其實就想要揪出來,如今夙夜顯然想通了一些關節,這幾句話等于是擊中了青禾夫人。
半晌後,青禾夫人伸手握住了夙夜的手,有些微微用力:“母親知道是誰了。”
——
這座幾進幾出的雅致院子,很難想象當朝太妃就是住在這種地方。
孔玲珑看着院子裏秀芝的樹木,對面勤太妃慈眉善目,完全像個與世無争的老婦。
因為勤太妃懷中現在還抱着一個幼孩,此情此景更添着溫柔一般,她親手撫着孩子的碎發:“這孩子真是哀家見過最漂亮的孩子,比當年皇子出生的時候都要清秀上許多。”
但這種“慈愛”的景象落在孔玲珑眼裏只有針刺,她面無表情看着勤太妃說道:“我人已經在這裏,太妃也可以把孩子還給我了吧?”
抱着別人的孩子,這太妃的慈祥怕不都是裝出來的。
勤太妃卻沒有松手的意思,含笑看着孔玲珑:“真想不到,你一個商門女,居然和夙夜家的公子有此關聯。記得當年,夙夜的門庭可是高貴的很,就連先帝曾想把公主許配給那時候的夙夜家主都沒能成,想不到這樣高貴的血脈卻願意跟你這樣的商戶女留下後代。”
她嘴裏說的一句句都是在抹黑诋毀,诋毀的是孔玲珑和夙夜兩邊的家族。
孔玲珑直接冷顏相對:“說完了嗎,說完把孩子還給我,還有被你抓來的窦大娘夫妻。”
連累無辜是孔玲珑最不能忍的,當初孩子的事情她做了最大保密,對身邊親近的人都封死了嘴巴,就是為了保護孩子和收養的窦大娘一家都能平安度日。
真想不到,京城這些人的手如此黑,這樣都還是被她們給挖出來。
勤太妃笑得很開心:“其實你不用急,孔小姐,其實你都不知你是多幸運的女人,尋常女人是你這個身份,哪裏能活的這麽精彩。”
孔玲珑看着她,她的人生如何,都是她自己掙來的,該吃的苦,她孔玲珑兩世為人都已經吃過了。
忽然間院門被人敲響,有低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夙夜離卿,求見勤太妃。”
雖然是求見,這聲音卻沒有多少恭敬。而院子裏勤太妃一動不動,甚至有些懶懶的“哀家怎麽說的,孔小姐其實完全不必着急。”
因為有人比她還急。
夙夜敲門見無人應,竟是用力就把門推了開來。
青禾夫人也和夙夜一同來了,門打開之後,他們就看見了院子裏的太妃、孔玲珑、還有懷中那個嬰孩。
青禾夫人神情牽動的很明顯,夙夜卻是一眼都盯在孔玲珑的身上,他大踏步走入院子:“玲珑!”
感謝上蒼,她真的還在這裏。
孔玲珑看到夙夜那一刻說不上心中情緒,她好像不意外,卻真的在他走過來的時候有了一種想卸下一切的沖動。
因為有他在,她忽然就不想那麽累了。
夙夜到了孔玲珑身邊伸手,把她摟進了自己懷中。
孔玲珑沒有動,只是目光還是不由自主看着勤太妃懷裏的孩子。
青禾夫人這時定了定神,慢慢走向勤太妃:“太妃。”
勤太妃依然和顏悅色:“青禾。”
青禾夫人之前找過幾個交好的朋友,給她們順勢推薦了孔家綢緞莊的繡品,勤太妃的身份就在上門的時候給綢緞莊許多客人都造成沖擊。
勤太妃滿皺紋的臉露出一絲和藹笑:“你與夙夜公子一起上門,看來對這個姓孔的姑娘,你也多半已經心裏有數了。”
至少此刻青禾夫人看着勤太妃懷中孩子的時候,那複雜神色是根本掩不住的。
青禾夫人的确難以靜下心,因為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實在和夙夜小的時候太像太像了。
作為母親,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孩子出生時候的模樣,而眼前這個孩子,和夙夜起碼像足了七分。
當然夙夜自己,可能都不會有青禾夫人這樣感觸深刻。
“太妃,不知道這個孩子,能不能讓我抱抱?”青禾夫人實在忍不住這樣說道。
那廂孔玲珑和夙夜都由于緊張僵硬了起來。
勤太妃不置可否,竟然真把孩子抱起來,交給了青禾夫人。
青禾夫人忍不住心中歡喜,尤其孩子到懷中的一剎那,那軟軟小團,真的是讓她愛不釋手。
夙夜松開了孔玲珑,低聲說:“在這等我。”
然後他走了過去。
勤太妃看到夙夜走過來,就微微一笑,手心不自然拍了拍,就見兩旁原本安靜如墳的屋頂上,驟然飛出好幾十位黑衣弓箭手!
青禾夫人臉色一變,驟然轉身看見那些箭矢都對準了她跟夙夜。
勤太妃悠悠說道:“青禾,我真沒想到你也會出現,早知道這個孩子這麽重要,我應該早點拿出來。”
何必之前諸多布置,損兵折将,都還抵不過一個懷中的孩子。
青禾夫人下意識緊了緊懷抱:“孩子是無辜的,太妃,不管有什麽恩怨,你不要拿孩子出氣。”
勤太妃眉眼平和,說道:“我早就沒什麽氣好出了,現在做這一切,不過為了給個交代。”
青禾夫人指尖寒涼,她明白了勤太妃說的給個交代是指什麽,宮中宮變的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年了,那個時候的夙夜還不會走路,根本沒有印象這段過往。
“太妃,原來你其實,恨的是我們嗎?”青禾夫人要很艱難,才能問出這句話。
勤太妃幽然一笑,盯着青禾夫人:“看來你一直覺得你們不會被恨。”
青禾夫人有多年沒有這樣心冷,她的确這樣覺得,二十年宮中那一場變故,夙夜家族手中的權力,全部用來善後和安撫,他們做的只是分內該做的,沒有任何偏向。卻想不到,勤太妃把他們都算上了。
勤太妃溫和說道:“原本我應該是皇太後,我生的兒子,也不該是東郡王。”
這句話背後隐藏的意思真叫人膽戰心驚,青禾夫人只能用哀傷目光看着勤太妃。
原來人要走錯路真的太容易。
夙夜沉沉說道:“太妃,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趁着現在院門都關着,所有事都沒有出這個一方小院。
勤太妃露出笑:“你們這一家子,都覺得自己在做善事。”她卻是被善事傷害的那個人,所以厭憎了這些。
青禾夫人緊緊抱着懷中孩子,面對着空中的箭矢并不退縮。
勤太妃悠悠一笑。
這時,院門再次被踹開,這次是狠狠的大力破壞,司徒雪衣帶着身後數十人,對着院子冷冷說道:“來人,把勤太妃給我抓起來!”
夙夜退回到孔玲珑身邊,緊緊捏着她的手。
皇城禁軍魚貫而入,張統領随後走進來,看着司徒雪衣道:“司徒大人可真是又立了大功。”
司徒雪衣冷漠的站在那裏,禁軍已經把勤太妃押起來,而屋頂上的弓箭手見勢不對,本想逃跑,也都被牆外守株待兔的禁軍悉數拿下了。
司徒雪衣的出現就像是意外中的意外,他冷冷道:“勤太妃狡诏,假令聖旨的事已經被陛下知道,現在馬上帶回去給陛下發落。”
當初司徒雪衣說自己是“奉旨”到鹹陽,欺騙了劉家那一家人,由此唆使劉家做了不少蠢事情。
現在,司徒雪衣帶人來抓勤太妃,說是“狡诏。”
勤太妃臉上笑了笑,任由禁軍把她帶走。
夙夜寒着臉盯着司徒雪衣,司徒雪衣也冷冷看他一眼,擡步就和禁軍一起走了。
青禾夫人抱着孩子喃喃:“這人是我見過最陰狠之人。”
看勤太妃一點都不反抗的樣子,簡直像是又一個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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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章 大赦天下
幾乎禁軍前腳走,駱從容後腳飛快從外面趕過來,“少主,夫人。”
夙夜看向他:“知道怎麽回事?”
駱從容搖搖頭,諱莫如深地說道:“看起來是宮中有人想棄卒保車。”
孔玲珑身形一晃扶住了樹,夙夜立刻焦急牽住她:“玲珑!”
駱從容看到孔玲珑目光所示,立刻上前踹開了一道門,見到裏面關押着的窦大娘夫妻。
兩人都是和孩子一樣被擄來京城,會帶着窦大娘,完全是為了怕路上照顧不了孩子。
夫妻倆人也都是劫後餘生,看到孔玲珑之後窦大娘紅了眼眶。
青禾夫人讓駱從容去準備馬車先安置好窦大娘夫婦,從頭至尾孔玲珑因為虛弱,夙夜因為陪着她擔心,孩子一直都還被青禾夫人抱着。
馬車到了以後,孔玲珑掙紮着起來,搖晃着走到門口,想送窦大娘夫婦二人。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這份愧疚心孔玲珑抹不去。
孔玲珑表示會給窦大娘另找一處栖身之所,卻被窦大娘婉言推拒,“大小姐,我從未後悔撫養過這個孩子。”
哪怕因此被抓來京城,也并不怨怼,反倒因為沒能保護好這個孩子,窦大娘心中有愧。
孔玲珑沉默,窦大娘再看了一眼青禾夫人方向,眸中流露嘆息,說道:“不過現在小姐已經給孩子找到真正的家人了。”
孔玲珑微微動容,想要說什麽,窦大娘卻已經笑着坐進了馬車裏,車轱辘走遠了。
孔玲珑目送馬車離開,第一次感到了悵然失落。
身後夙夜忽然上前,握住她的雙肩擁住了她。“有駱從容護送,他們會沒事的。”
——
孔玲珑包括孩子,都一起回到了夙夜家宅,青禾夫人是一直抱着懷子不松開,就連夙夜都有點看着孩子尴尬。
青禾夫人太了解一個大男人的心情了,驟然看到自己孩子長這麽大,從前還從沒見過,夙夜現在心情根本是沒有準備的緩沖。
青禾夫人給夙夜使了個眼色,自己抱着孩子先進了內室。
“玲珑。”青禾夫人和悅地開口,看到女孩子的眼神朝她望過來。
孔玲珑有些怔然道:“夫人?”
算起來這才是兩人的第二次會面,宮中那一次卻是并不算真正的面對彼此,此時對望着彼此卻似乎并沒有尴尬和生疏。
或許要得益于青禾夫人的端雅溫柔。
“都說小孩子是最聰明的,雖然他不會說話,想必今日也受了驚訝,我帶他去歇息一下,順便讓廚子做一點嬰孩吃的軟食,你看可好?青禾夫人雖說抱着孩子,卻含笑在征詢孔玲珑的意見。
孔玲珑哪還能說出什麽不字,青禾夫人和勤太妃可不一樣,她頓了頓說:“……那就多謝夫人了。”
青禾夫人低頭笑着帶着孩子走了,夙夜一動不動盯着孔玲珑看。
他都不記得,是第幾次失而複得。為什麽他與玲珑之間,要經歷這樣的坎坷。
母親把孩子抱走,真的是給了他片刻喘息的機會。他不知道要怎麽面對這個孩子。
“皇極寺的計劃都還順利嗎?”先打破沉寂的竟然還是孔玲珑。
夙夜平生再一次尴尬:“都好,沒有人受傷。只有你……回來的時候發現你不見了。”
孔玲珑沉默片刻,“連累大家了。”
這個大家真是指好多人,包括此刻不在這裏的玉兒茯苓還有方隐。但是為了孩子,她不得不這麽做。
夙夜的目光又複雜起來幾分,似乎一切重擔都是玲珑在擔着,他卻什麽都沒有承受一樣。
夙夜從懷裏拿出那份卷軸,從之前就時時未敢離身,
握着這份沉甸甸舊朝聖物,他說:“玲珑,現在的時機最正好,祭天大典遭破壞,陛下正是投鼠忌器的時候,這時候可以把聖旨交給他,換取孔家的平靜。”
帝王都迷信,特別是在祭天大典上,夙夜自有一套說辭,能讓梁帝就此放過孔家。
即使不能放過,至少也不會再把孔家、把玲珑,當做什麽眼中肉刺。
孔玲珑的目光慢慢由聖旨落到夙夜身上。
夙夜張了張嘴,片刻才說:“雖然經過這次的事,陛下應該沒什麽心思再提娶你的事,但還是絕了這個後患比較好。”
孔玲珑知道這個後患指什麽,當皇帝的今天想這樣,明天又想那樣,伴在身邊的人也只能戰戰兢兢期望可以預測到聖意如何。
“還有趙卓英,趙總镖頭的命。”夙夜緩緩地卷起聖旨,慢慢說,“你也不必擔心了。”
——
宮中梁帝雷厲風行地處置了一圈人,卻是杯水解不了他的滔天怒火。
祭天大典被破壞,這幾天已經開始在百姓中傳開來,根本不是能夠壓住的事情。就怕民間出現不怕死的三教九流,開始傳言陛下觸怒了上天這種話……
梁帝煩躁地在寝宮裏來回踱步,氣起來還把那些大臣的奏章全部扔到了地上,這就是那些蠢貨給他提出的建議,一個比一個蠢,指望這些去安撫百姓?
祭天大典多嚴重的一件事情,給這群蠢貨說的輕描淡寫蓋過去。
正煩躁的時候,門口太監一聲通傳:“皇後娘娘到……”
梁帝猛然把怒火壓下去,轉臉看向宮門口。
皇後回宮以後,也當然沒有被“處置”,此刻穿着一襲曳地宮裝,仍是端莊靜雅母儀天下。
“陛下在氣什麽。”皇後悠悠看過來。
從前帝後間也經常這麽對話,可沒有哪一次梁帝是這樣羞惱成怒。
皇後拿起一只空杯子,吩咐宮女:“去給陛下沏一杯枸杞過來,給陛下降降火。”
宮女們立刻捧着杯子去了,離開這壓抑的地方。
“祭天大典出事,這是開朝以來的第一次。”皇後慢慢說,“不怪陛下憂心。”
都說民心不穩最讓人恐慌,而祭天大典的事外傳,輕易就能制造這種恐慌。梁帝臉色鐵青,“朕想盡了一切的法子,竟然都壓不下這幫蠢貨捅的簍子。”
皇後慢慢轉身,盯着梁帝道:“既然百姓相信,是因為觸怒上天才惹出的事,那陛下就做一件足以讓上天原諒的事,百姓的嘴自然不言而堵。”
梁帝沒想到皇後會真的給他出主意,頓時怔了一下,随即目色陰深起來:“什麽是足以讓上天原諒的事?”
皇後接過宮女手中遞過來的參茶,淡淡一笑:“很簡單,陛下下令大赦天下,所有牢中死囚犯人一律免除罪名釋放,這還不是上天最仁慈的事嗎?”
那一刻,震驚從梁帝深不見底的眼中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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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赦天下,居然是大赦天下……”所有龍安镖局的昔日的夥計都沒有料到,将他們的總镖頭從牢裏放出來的,竟是這樣一道旨意。
此時距離祭天大典不過剛過去兩日,大赦天下的聖旨就猝不及防從宮裏傳了出來,似乎是下旨的梁帝也很匆忙。
孔玲珑看着夙夜,其實包括她在內,也真的以為要費盡什麽辦法給趙卓英洗脫罪名,幫他平反。
可夙夜的法子就粗暴直接的多了。
大赦天下,所有人都放了。這法子粗暴,直接,但并不簡單。
所有法子中,誰敢說能左右帝王,讓皇帝同意大赦天下。這似乎比找證據,抓罪人,一點點洗刷掉污名更大膽不敢想。
“陛下也是人,”夙夜道,“只要抓住了他的心裏,沒什麽不能的。”
皇後捏着梁帝軟肋,必要時候在這軟肋上燒一把火,就是水到渠成的成熟時機到來。
夙夜語重心長說道:“最重要的是,想在陛下面前,為趙卓英一個平民去申辯他冤枉與不冤枉,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一樣。何況現在造成這一切的錦衣衛已經得到報應,是否非得給趙卓英辯個清白,已經沒那麽重要了。”
孔玲珑一想就明白是這樣,因為本來龍安镖局跟趙卓英所謂的“罪”,就是欲加之罪。趙卓英本身就是清白。
那麽既然錦衣衛已經自食惡果,梁帝又大赦天下,這些結果碰在一起如此順其自然,那當然再好也沒有了。
孔玲珑也第一次在綢緞莊,見到了趙卓英真人,這位龍安镖局的趙總镖頭坐了幾個月的天牢,眉宇間竟還有一絲揮不去的硬氣。
他見到孔玲珑頓時就要下跪,孔玲珑阻止不及,發現方隐居然也湊熱鬧跪了下去。
“我趙某人的一條命,是小姐救的,從今往後趙某願給小姐當牛做馬,報答小姐恩情!”
孔玲珑哪裏需要他當牛做馬,這些江湖漢子是不是都是一身江湖豪氣,動不動就要用命報答人家。
方隐更是深深磕頭:“小姐大恩大德,我們镖局的兄弟沒齒難忘!”
孔玲珑默然片刻,看着他們:“你們都是孔家的人,這聲謝字不必說了。”
趙卓英和方隐卻心中激動,孔玲珑那他們當自家的人,所以盡全力來幫他們,這份膽氣,卻是這麽年輕,他們都是江湖混跡的人,只覺得自己到這位小姑娘跟前也遠比不及。
這時孔玲珑瞥見夙夜進來,就說道:“你們要謝的話,還是謝夙夜公子吧,真正救你們的人應該是他。”
方隐跟趙卓英目光下意識看過去,夙夜已經晃動扇子,笑嘻嘻說道:“不必客氣,因為我跟你們小姐也是一家人。”
兩個丫鬟唏噓地背過臉。
地上兩個大男人才尴尬着站起身,龍安镖局其他的夥計都在外面翹首等着趙卓英,方隐便跟着他一起先行離開。
随後宮裏傳出了勤太妃被東郡王接走的事情,東郡王已經十年沒有回京,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自己母親。
夙夜回到宅子裏的時候,說了當日司徒雪衣帶人來抓勤太妃的事。
“不是司徒雪衣出賣了勤太妃,應該是他和勤太妃之間有合作,用這種方法,降低兩人之間的損傷。”青禾夫人作出了分析,輕輕開口說,“勤太妃是有一個已經封王的兒子的,而且勤太妃并沒有做實際上違反朝綱的事,她可以把害你的事說成單純對你的恨意,而東郡王也會設法為勤太妃求情。加上,勤太妃已經這樣大年紀了,陛下不會再在她身上費多少周章。”
所以最後勤太妃無事,最終的結果,大概就是被梁帝發配,到東郡王的封地上面養老。根本沒有實質性損失。
至于司徒雪衣,他告發勤太妃有功,又給自己籠罩了一層受害者的陰影。不管怎麽說這罪責依然還是減輕了。
“也許勤太妃被發配之後,心裏還是希望留在京城的司徒雪衣,能日後有機會再對付你。”青禾夫人看向了夙夜說道。
夙夜接過母親的話,“您不必擔心,司徒雪衣也是個聰明人,他要得到的東西已經不可能了,對付我,沒有那個必要了。”
司徒雪衣要得到的,就是司徒家在四大家族裏面的權位,可是,經由梁帝親口下令,這顯然已經再不可能了。
青禾夫人嘆口氣:“但願如此吧。”
夙夜微微一笑,并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