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重逢

重逢

林婉妍一腳剛下車門，一個小男孩就跑過來抓住了她的褲腳。

林婉妍：？

只見男孩緊緊抱着她的大腿，一邊兩眼淚汪汪地看着她：“姐姐，你是坐車的，能不能給我一點吃的！我幾天沒吃飯了……”

林婉妍尴尬地想甩開，可那男孩似乎認定了她，怎麽都不松手。可以看出他确實沒太吃飽，身子很瘦，兩頰也幾乎沒什麽肉。

但林婉妍不會幫忙。

第一，她背包裏的東西都是帶給楚清秋和池旭的；第二，給了這男孩，會不會有下一個？這種時候還是裝作冷酷無情拽姐好，畢竟她不是上帝，能憐愛世人。

然而，就在她猶豫的幾秒，不知道從哪出來的更多小孩都跑過來，緊緊将她圍住。林婉妍一時脫不了身——她總不能抽刀跟小孩子動手吧！只有八九歲的孩子一聲聲喊着姐姐，訴說自己已經多久沒吃飯，家裏又有什麽樣悲慘的故事，渴望地看着她的包裹。那一瞬間，林婉妍竟從這些孩子的眼睛裏看到精明和貪婪。

“都在幹什麽！讓開！”陳如煙急匆匆從車的另一邊繞過來，滿臉冷漠，直接伸手拉走幾個小孩。看到那身軍裝和陳如煙沒好氣的表情，小孩們似乎被吓到了，一瞬間就遠離了二人。但林婉妍發現，他們沒有走很遠，躲到一邊的樹幹後緊緊盯着自己的背包，全是怨恨和不甘。

陳如煙攬過林婉妍的背就帶她往前走，一副護着自己人的模樣。背後傳來小孩稚嫩的聲音，仔細一聽，卻是在痛罵“這些軍人真讨厭！”“說什麽保護我們，連吃的都不給”“去死吧”。

林婉妍很難想象這些話是從小孩子口中說出來的，她震驚地看向陳如煙，對方卻早已習慣一般，沒回頭也沒作任何反應。直到她倆匆匆到達醫院大門，陳如煙去和門口守衛的軍人溝通。林婉妍站在不遠處，看到陳如煙出示了證件，令人驚訝的是，守衛的軍人非常冷漠，看了一眼證件後，十分嫌惡地丢回給陳如煙，揮揮手讓她趕緊進去，一秒都不願意多看她。

陳如煙有些落寞地收起證件，轉頭勉強朝林婉妍笑了一下，示意她跟過來。

根本不懂其中玄機的林婉妍只能懵逼地跟上去。

好家夥，你們軍隊還打啞謎嗎？下次演啞劇門票多少？

林婉妍默默吐槽，又有些擔心地看着陳如煙的背影。她想問緣由，又擔心自己不該參與進這些事，但是不參與也可能錯過信息。

……唉，要是學姐在就好了。

年芳十九的林婉妍再一次清晰地認知到，自己就是個小屁孩。打架學習她可以，碰到社會官場這些事兒她就像一張白紙，懵懵懂懂，只有屬于大學生的清澈愚蠢。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也不知道這句話能不能說。自己那點兒小心思騙騙同齡人還行，但未經社會磨練的她遠比不上楚清秋，現在連簡單的一個問題都不敢問出口。

也許是她的表情太過糾結，又或者是以為她被吓到了，最終陳如煙還是主動開了口：“那些小孩背後都有人指使，你給的東西只會到背後的人手裏，沒用的。他們被虐待久了，心态也不好。”

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林婉妍皺了皺眉，在心裏痛罵——居然連小孩子都利用？

“那……軍隊不能管嗎？”她問道，怕對方誤會，又急忙補救，“我是說，放着不管也很擾亂基地治安！如果對這些管理得嚴一些，有利于基地發展吧！”

可陳如煙沒有回應，也看不明白她臉上的神色。兩人進了樓梯口，林婉妍瞥了一眼旁邊明明還有電的電梯，認命地跟陳如煙一起爬樓——沒看錯的話，樓梯口的标牌寫着住院區在八樓呢。

氣氛一下十分尴尬，陳如煙不理她，林婉妍也不好繼續說什麽，只能低着頭數自己的步子。

“……上級不讓。”

“……咦？”

滿腦子爬了幾樓的林婉妍聽到很輕的一句話，她剛開始沒在意，過了幾秒，突然反應過來，那是陳如煙在回複她的問題。她連忙擡起頭，對方卻緊閉雙唇，眼睛直視前方，一副不打算再多說的模樣，指了指樓層：“到了。”

住院部和其它樓似乎不一樣，把守也相當嚴格，推開樓道門，裏面又站着幾位軍人。再一次的出示證件後，陳如煙指了指林婉妍：“8102房。”

軍人會意，拿出對講機道：“8102。”

沒過多久，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匆匆走了過來。他是一位挺年輕的軍醫，身形挺拔，斯文有禮，帶着一副眼鏡，看着不過三十來歲的模樣。醫生跟陳如煙似乎認識，二人對視一眼，行了個軍禮，便轉頭對林婉妍道：“走吧，你的朋友也在等你。”

林婉妍點點頭跟上去，卻發現陳如煙還停留在原地。她疑惑地看向對方，女軍人卻朝她笑笑：“我有事要先走了，你去吧，吳醫生會安排好的。”

吳醫生應該就是前面這位軍醫。林婉妍看看前方的白大褂又回頭看了一眼準備離開的陳如煙，連忙揮了下手道：“那陳姐你路上小心！謝謝你帶我來。”

陳如煙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林婉妍卻已經小跑跟上吳醫生了。看着遠去的少女背影，她一向沉穩的臉多了幾絲波瀾，伸手扶了扶帽檐，轉頭離去。

……。

軍人走路非常速，軍醫也不例外。林婉妍感覺這位吳醫生平常的愛好應該是競走，有一種她開摩托才能追上的美感。

對方動作利落地推開寫着“8102”的房門，環境出乎意料的非常整潔幹淨。這是三人房，另外兩張床都拉着簾子，看不見裏面的病人。吳醫生帶着她走到靠窗的床位，輕輕拉開白色簾布。床上正躺着一位黑發美人，她的臉色和唇色都略顯蒼白，手上還輸着液，透過寬大的病號服能隐約看見胸口到右肩都緊緊纏着紗布。聽到聲響，她微微偏過頭，眼角彎起。而床頭擺着一把椅子，中性少女正在削一個蘋果，看到來人時，那長長的蘋果皮一下子斷掉。

林婉妍和二人對視，一瞬間竟覺得五味陳雜，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忽然沖上大腦，讓她有點想哭。明明來之前還互相打過電話，在見到真人後，她一下子感到後怕和無比的慶幸。

還好，還好，一切都好着。

她吸了吸微酸的鼻子，喃喃道：“學姐，阿旭……”

“第一次見婉妍這麽小心的樣子，”楚清秋笑了一下，“過來吧，坐我床邊就好。”

林婉妍乖乖過去，但床不大，她找了半天臀部的着力點，剛坐下又彈起來，一臉緊張：“學姐，我怕壓到你。”

池旭一巴掌拍她腿上：“你屁股是五指山嗎，學姐都讓一旁了還不夠你坐？”

林婉妍馬上以牙還牙指了指垃圾桶：“是誰看到我激動到蘋果皮削斷了？”

“我是因為你突然進來被吓到。”

“你的嘴比水泥牆還硬哈。”

眼看兩人又開始鬥嘴，楚清秋忍不住一邊笑一邊站出來打斷：“好了，這麽久不見你倆還要吵，別讓吳醫生尴尬。”

才想起來旁邊還站着一位軍醫的林婉妍頓時收斂起欠揍的神色，端正地道歉：“對不起吳醫生。”

吳醫生倒是親切随和，打趣兩句你們感情真好，收獲到林婉妍和池旭異口同聲的“我倆不熟”後一臉懂得都懂，快速地給楚清秋檢查了一下身體，又問了幾個問題。

“那把刀的位置偏了，”吳醫生跟林婉妍簡單解釋，“它砍到的是鎖骨下方一點。而且用刀人的力氣應該不大，沒入不深，搶救也比較及時，現在問題不大，再過幾天就可以帶她回去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其實再觀察一段時間比較好……但你也知道，特殊情況床位緊張。如果有問題就跟我聯系，等會讓你朋友把我的聯系方式推一下就好。”

“好的好的謝謝醫生。”林婉妍道了好幾聲謝。吳醫生點了點頭，說那你們先聊，他要去看其他病人，便先離開了。

醫生走後，楚清秋跟林婉妍又寒暄了幾句。

随後她收起笑容，環視周圍一圈，用極小的聲音道：“好了……婉妍，現在要說點正事。你們的情況黛兒在群裏都說的差不多，你也應該看到阿旭在群裏的發言。但隔牆有耳，有些事情不敢多聊，等我們回去再具體讨論。現在我說幾件事，你一定要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