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強勢
強勢
郁郁蔥蔥的山腳下,花謝先下車,然後給二皇子搭手。
她望過去,這裏只有兩家食店,面對面開着,一是茶店,一是飯店,再無其他商販。
這跟花謝熟悉的游雲寺不同。
游雲寺的山腳下,有不少小販,有茶有飯有拜佛物品,沒有“店”這般規模,都是個人小攤。
花謝略顯埋怨地對二皇子道:“公子要來山寺也不先說一聲,咱們沒帶香,這兒也沒有賣。”
二皇子無所謂道:“不必準備,寺裏有,捐了香油錢自會來香。”
花謝道出自己的想法:“香油錢歸香油錢,事先準備好,才顯得有誠意。”
二皇子不以為意:“爺本來就不是來拜佛的,要什麽誠意?”
花謝不服氣:“公子是去要人家的貴重東西,态度總要有。”
“放心吧,爺的态度絕對令和尚滿意,”二皇子望了兩家食店一眼,轉而道,“你知道這兒為何只有兩家店嗎?”
不待花謝回應,二皇子自顧回答道:“因為玲珑寺只允許這兒開兩家店,還不能賣拜佛物品,而且,這兩家店的收益,玲珑寺也有份。”
花謝驚訝:“店的收益玲珑寺也有份?”
她望了望那兩家店:“這裏的地皮是玲珑寺的?”
秦栗說話了:“除了那座寺廟,只有宅子,不包括地皮,這山這路,都是上周的,是皇家的。”
花謝确認問道:“那這店要是交占地費,該交給官府吧?”
秦栗點頭:“不錯,是該交給朝廷,但卻是玲珑寺拿了。”
花謝蹙眉不語。
二皇子望向郁郁蔥蔥的半山腰,那裏可見屋檐一角:“看吧,這裏的和尚可不是無欲無求。”
花謝望向山上,乘馬車受颠簸還是挺累的,對二皇子道:“公子,要不要在這兒歇一歇?”
二皇子搖搖頭:“不了,上去吧,早些完事,早回宮。”
留車夫看馬車,二皇子帶着秦栗和花謝上山去。
山路由石階搭成,蜿蜒但寬又結實,好走,花謝腳步歡快,感覺就像去游雲寺一樣。
得益這些日子的體力活,花謝體力有所提升,待看到寺門時,都沒怎麽累。
還未進入寺裏,花謝便聞到佛香氣,不禁有些懷念。
進得寺內,花謝先去功德箱那裏捐錢,捐了一把金豆子,有十顆左右。
功德箱旁的僧人遞了一把香給花謝:“善哉須菩提佛!”
“善哉須菩提佛。”花謝娴熟地行了一個标準的佛禮。
她仔細瞧了瞧手中物,是上等香,她有注意到,剛才前面的普通百姓捐了幾個銅板,和尚給了對方一根香,低等香。
花謝随二皇子進大殿燒了香,拜了佛,便開始辦正事。
秦栗找僧人表示要見執事,有要事相商。
和尚看二皇子一行人氣質不同常人,沒猶豫的請他們到待客香房:“施主請稍等。”
一會兒,身穿黃衣的僧人來了。
“善哉須菩提佛,公子久等了,貧僧普言。”普言有禮道,見二皇子氣質不俗,錦衣佩白玉,心想,不知這是哪家貴子。
二皇子道出自己的身份:“鄙人姓蘇,戶部員外郎,今日來打擾貴寺,是為公事,還望見諒。”
對外時,二皇子一般使用母妃的姓,倒不是顧慮什麽,只是他向來低調。
普言面不改色,眼眸毫無波瀾,平靜回道:“幸會,蘇員外郎,朝廷公事是大事,貧僧做不了主。”
二皇子笑笑:“普言大師莫急,還請先看是什麽事。”
一旁的秦栗立刻取出一本賬冊雙手遞給普言。
處于禮貌,普言用雙手接下了。
二皇子還是要講解一下:“普言大師,這是貴寺免丁錢的賬本,貴寺僧人共一百八十五,其中,無職僧一百七十二名,一人一年五兩……”
“住持一名,一年十五兩……”
“禪師兩名,一人一年十兩……”
“執事十名,一人一年八兩……”
“按徭役兩年算,貴寺共該繳一千九百五十兩……”
二皇子道出早已算好的數額,向普言走近一步,笑道:“大師可以拿賬本去給住持看看,是否有算錯,如果可以,我想見見住持。”
普言看着眼前的芝麻小官,面色不改,內心卻莫名的感到了壓力,口中依然平靜道:“實在抱歉,住持閉關坐禪,已好幾日不見客,員外郎稍待,貧僧拿本子與師兄過目。”
“有勞大師。”二皇子懇切道,“我初次辦公,事務繁忙,還望大師盡快,若住持百忙無閑出面,我倒是可以不勞辛苦去見見住持。”
普言沉默了一下,沒再多說,行了禮便離開。
和尚走後,花謝給主子擺茶,埋怨道:“聽到是來收錢的,他們連茶也不送,明着趕人。”
二皇子坐下,悠哉的享受花謝的伺候:“不趕人才怪,近兩千兩銀子,擱誰不心疼?”
兩千兩在京城算小富,在其他城縣可以買座大宅子,成大戶了。
花謝覺得這事不好辦:“他們要是不交,公子要怎麽辦?”
二皇子斜躺在鋪了軟席的地板上:“爺不是說了嘛,去找住持要。”
他一派輕松,不羁,要不是這是在寺廟,他就撲到花謝懷裏了。
花謝忍不住追問:“住持也不是說要就給呀。”
二皇子抓起一塊小巧的糕點,沒形象地整個塞入口中,有些含糊不清地道:“拿救爪任……”
“抓人?”花謝看了秦栗一眼,又看向二皇子,“這麽粗魯,對方怎麽服,萬一告狀公子強制動武怎麽辦?”
看二皇子咽下糕點,她忙遞水過去,半跪在他身邊,一手托起他的頭,伺候他喝水,然後擦擦他沾了糕點渣的嘴角。
清了口腔,潤了嗓子,二皇子不怕事地笑了笑:“我又不稀罕和尚服氣,官家人不用武力,怎麽服人?”
花謝想,你不是不稀罕人家服氣嗎
花謝看了秦栗一眼,擔心道:“可我們就兩個人,怎麽抓人?改日再來的話,寺裏一定做好準備。”
二皇子點點她的額頭:“你不是人?”
花謝揉揉額頭,瞪了二皇子一眼,還沒說話,二皇子一副思考的樣子道:“嗯,丫頭說的沒錯,确實只有兩個人能用,爺不動手,要是爺動手,說明你們很沒用……”
他擡眼看看花謝,又看看秦栗,含着期待的眼神表示了一切。
秦栗立刻表示自己的價值:“殿……公子放心,屬下定助公子完成公子的差事。”
花謝看看秦栗,又看看二皇子,有些緊張:“我,我也盡力助公子成事。”
接着,她考慮如果動起手來,自己能做什麽。
看花謝認真考慮的樣子,二皇子明眸含笑直接倒在她懷裏,管他什麽佛門清淨。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二皇子不悅地掃了門口一眼,起了身,端坐好。
門打開,還是普言。
他端着賬本,依然有禮地對二皇子道:“蘇員外郎,實在抱歉,本寺今年為僧人們修繕後舍,還重塑佛身,實在拿不出多餘的銀兩,還望員外郎寬限一段時間。”
看普言的樣子,花謝惱了,他只差把“就是不交你拿我怎麽辦”這句話寫在腦門上。
二皇子手背撐着腮,一臉為難:“本官的同僚已經聽了好多次你們的寬限請求,很多年都是這樣吧,以前的就算,本官也懶得追查,今年再寬限,就過年了,年前本官希望自己的功績好看一點。”
看普言沉默不語,二皇子露出爽朗無害的笑容:“住持坐禪,本官就不打擾了,這樣吧,北荊州正在建造水渠,玲珑寺僧人去北荊州服役兩年,分批去,不要求一次全部離寺,這錢,就不用交了。”
普言沉默看着坐在地上的年輕公子,面色如常,但眼底隐約可見的起了情緒。
這個年輕的員外郎态度輕松,好像他可以做主處置玲珑寺似的,普言不信這個蘇員外郎有這本事,但對方的來歷他不清楚,令他有點在意。
普言作單掌禮,打了個佛號:“善哉須菩提佛,公子職責所在,貧僧無法幹涉公子的職務。”
二皇子起身,收斂了笑容,端出姿态:“既然玲珑寺不交免丁錢,那僧人就去服役,北荊州急着用人,就不選日子了,今日大師和你的一位師兄弟就随本官走吧。”
秦栗立刻向普言走去,臉色冷漠,擺出要押人的架勢。
“善哉須菩提……”
普言佛號還未頌完,就被秦栗打斷:“大師,走吧。”
秦栗一指門口,态度強硬。
花謝也不幹看着,忙去打開房門,見門口閃過一道灰衣身影。
她眨眨眼,二皇子說帶走兩個和尚。
花謝立刻追上去:“師傅,還請留步。”
她腳步輕快,一下子就擋在和尚面前,看是個年輕小僧,應該是普言的師兄派來看情況的。
年輕和尚躲閃花謝:“女菩薩自重……”
花謝怒了:“別潑我罪名壞我名聲,我可沒碰你,逃兵是罪,你要做逃兵?”
和尚不由得停下腳步,猶豫着,往身後看。
普言走出房門,他不管員外郎的命令,轉身朝內部大禪房區方向走去。
秦栗豈能讓他走?手快速搭上普言的肩:“普言大師,你要做逃兵?”
普言臉色一變,咬牙硬聲道:“你們仗勢欺人,狐假虎威,員外郎大人恐怕是沒這個權力強行緝拿我等。”
“本官有沒有權,現在大師不是看到了嗎?”二皇子款款踏出房門,手裏提着花謝負責的籃子,一派輕松,冷笑着,“呵!你們占山而居,地租不用付,香火錢不用繳稅,又不履行徭役,天下有這麽好的事?欺人的是誰?”
秦栗拉着普言的手臂,向年輕和尚走去,也抓住他的手,充滿霸道:“不好好走路,我不介意拖你們走。”
花謝忙回到二皇子身邊,接過籃子。
二皇子押着兩個和尚走到大殿外面,香客都注意了過來,和尚們也圍了過來。
“這是怎麽回事?”
“這個公子是誰?”
“這是哪家公子,怎麽行如此無禮之事?”
“站住,你是什麽人,為何無故抓我寺僧人?”
香客和和尚擋住二皇子的去路,指着他們一行人。
花謝緊跟在二皇子身邊,怕倒是不怕,但被人指指點點她還是挺不舒服的。
二皇子停住腳步,沒急着走,氣定神閑地望着衆人,好像不是當事人一般。
看觀衆越來越多,二皇子才開口道:“本官乃戶部員外郎,今日來收玲珑寺拖欠已久的免丁錢,玲珑寺不交,本官只好拿人去服徭役,閑雜人等退下,莫妨礙公務,不然,一律捉拿。”
二皇子的話音剛聽,一個充滿傲氣的聲音傳來:“好大的官威,我看誰敢仗勢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