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事成
事成
花謝順聲音望去,一個身着黑紫錦衣的富貴中年男子走來,他身邊簇擁着四個下人,架勢足。
二皇子望去,面不改色,鎮定自若。
這是誰?不認識,既然敢站出來,那一定是有點身份的,如果是條大魚,就賺到了。
對方也打量着二皇子一行人,目光在花謝身上停頓了一下,眼底隐約浮現不屑之色。
員外郎?戶部的員外郎又如何,一個芝麻小官也敢耍權。
果然是公子哥,出來辦公還帶丫鬟随身伺候。
男子只當這是哪家公子哥急功近利,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
而只拿得到一個小小七品官的家族,也不是什麽得勢的。
京城中,在朝堂上多年毫無建樹的不入流貴族太多了,貴族與貴族也不同,彼此也不全都認識。
察覺到男子的目光,花謝不滿地蹙蹙眉,快速瞪了對方一眼便轉移視線。
二皇子迎着男子的目光問道:“不知閣下是哪位老爺?”
“哼!”男子一甩衣袖,不屑回一個員外郎的話。
男子身邊的下人這才替主人出聲:“這位大人,這是鎮南侯。”
二皇子點點頭,卻不在意地笑笑:“原來是鎮南侯,本官聽說過……”
鎮南侯以為這年輕的員外郎會顧慮他,畢竟侯爵是大貴族,他家還是皇親國戚,祖上出過太妃,他如今也有官職在身,家族在京城也是叫得上名號的。
不想,鎮南侯卻聽這年輕的員外郎道:“既然鎮南侯為玲珑寺出頭,那侯爺就替和尚服役,如何?”
鎮南侯一愣,不敢相信自己道出身份後,對方還絲毫不顧慮,他正要發話,卻見這員外郎将臉轉向周圍的觀衆。
“諸位也一樣,誰為玲珑寺出頭,誰替和尚服役,要麽交錢,玲珑寺和尚一百八十五,只要出一百八十五人替和尚就行,誰願意?”
二皇子沒有喊聲,聲音卻傳得遠,叫衆人聽得清晰明白。
“這……”
“原來是收免丁錢……”
“那是應該的……”
圍觀的百姓猶豫了,他們當然不願意替他人去服役。
和尚們見狀,暗道不妙,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
不給他人過多緩和的時間,二皇子追加藥劑:“玲珑寺自建寺以來,就沒人服過徭役,也沒交過免丁錢,你們誰,願意替玲珑寺交錢,替他們服役的?”
二皇子強調的話引起了人們的情緒。
“什麽?一直都沒服役,也不交免丁錢?”
“這怎麽行?憑什麽?”
“不是已經規定和尚也要服役嗎?”
二皇子成功的激起了民憤,要知道,“和尚需要服役”的律法,是百姓争來的。
原本,和尚是享有特權的,寺廟擁有田地,卻不需要服役,不需要納賦稅。
一寺和尚幾十,上百,看似不多,但全國的和尚加起來,數目就大了,高達二十萬人,還不包括沒記錄的。
這麽多和尚不用服役,那麽勞力就被分擔到百姓身上,百姓負擔加重,怨聲載道,漸漸的朝廷才改了律法,除去和尚的特權,除了賦稅不用交,和尚和其他百姓一樣需要服役。
現在知道玲珑寺還搞特殊,香客不願意了,紛紛倒戈員外郎大人這邊,沒人再為和尚說話。
那鎮南侯看情況不對,臉色變幻了幾種,最終忍下來,好聲好氣道:“蘇大人,這事可以商量,這錢數目不小,給玲珑寺寬限些時日,如何?”
二皇子好笑地看着鎮南侯:“侯爺是要替玲珑寺交錢?好,一千九百五十兩,不過侯爺在煙雨樓的一次夜資,侯爺輕輕松松就拿的出手吧?”
“你……”鎮南侯語塞,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聲音也冷了,“好,真是好氣派,蘇大人,這錢,我改日會親自給蔡尚書送去。”
二皇子搖搖頭輕笑:“不好,不好,這案子由本官負責,免丁錢得交給本官,本官要記賬入庫。侯爺若私自送錢給蔡尚書,可算賄賂,蔡尚書也攤上了收受賄賂的罪名,侯爺可負得了責任?”
“哼!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污蔑本候嗎?”鎮南侯怒指蘇員外郎。
二皇子一派輕松,自顧繼續道:“況且,司農寺由右曹管理,尚書大人是不參與的,你找尚書大人有何用?要找,該找右侍郎大人。”
雖然戶部尚書是戶部頭頂老大,但司農寺事務,尚書不可參與,管理者由尚書之下左右侍郎的右侍郎擔任。
而右侍郎是直接向皇上負責的,這是為了遏制尚書的權力過大,一手遮天。
南鎮侯臉上隐約閃過一絲尴尬,對員外郎怒目而視,他認識戶部尚書,但并無特別交情,侍郎他是不認識。
鎮南侯冷哼一聲:“還未請教蘇公子是哪家勳貴?”
他所知道的京城勳貴中,沒有姓蘇的,他不知道的,那就不是什麽得勢的人家,這樣的人家,敢如此不怕得罪人,背後定有他人撐着。
不知為何,鎮南侯腦海莫名閃過前康郡王府的事。
二皇子瞥了鎮南侯一眼,倒沒對方那麽擺架子,讓下人代替自己回答:“自是蘇家子弟。”
鎮南侯眉頭緊蹙,終是忍住,冷冷看着這小小員外郎,不再動氣,不然失态的只有自己。
說了一句廢話,氣了氣鎮南侯,二皇子向普言師兄弟二人看去。
倆和尚雙手合十,自始至終都安靜的默默念經,好像與周圍環境隔絕了一般。
二皇子又望向鎮南侯,正要說話,這時,一個白衣和尚站出來:“善哉須菩提佛!大人,貧僧洪海,我代師弟們前去如何?”
二皇子看這和尚是大執事,還是搖搖頭:“洪海大師,你可明白,這一去,就是北荊州?本官很好說話,只要大家都按規矩辦事就好,還望大師不要為難在下小小芝麻官,今日不同往昔,望貴寺三思。”
二皇子無情的打斷了洪海想去向貴人求助的路,洪海一人入衙門,那就是找別的關系。
洪海沒有堅持,看着二皇子的眼睛:“善哉須菩提佛!大人職責所在,是我等的不是,待我向住持禀報。”
說罷,洪海轉身就走。
二皇子耐心等着。
鎮南侯也離開,不過是避開太陽,回大殿下呆着。
“去查一查,戶部右曹員外郎是誰,他背後是什麽人。”鎮南侯吩咐旁人,肯定這蘇員外郎背後有人,背後人應該不是戶部尚書蔡琦善。
剛才代替鎮南候說話的人回道:“小的明白。”
一會兒,洪海過來了。
他手裏提着一個兩巴掌大的灰布袋,一手行禮,一手将布袋交給二皇子:“大人請過目,這是今年的免丁錢。”
“多謝大師。”二皇子沒有驚訝玲珑寺這麽快變乖,平靜地接過布袋,給一旁的秦栗遞過去。
數錢這俗氣的事,皇子殿下自是不屑做。
秦栗很快數好裏面的銀票,沒有錯。
二皇子把普言倆和尚放了:“今日是我失禮了,改日我再來向佛祖告罪。”
二皇子沒多呆,帶着自己人快步下山,此時太陽已偏西。
下山輕松多了,花謝忍不住談起那個鎮南侯:“公子,那個鎮南侯有必要替玲珑寺出頭嗎?”
只是為了面子?
二皇子肯定道:“怕是與玲珑寺有利益關系。”
“什麽利益?”花謝想不出他們能有什麽共同利益。
秦栗看向花謝,笑道:“你想想啊,和尚都向山下店家收取紅利,其他賺錢的門路定也懂得涉及。”
花謝趁機向他們了解更多的事:“那鎮南侯如何?”
秦栗也不了解,看向主人。
二皇子回想着什麽邊道:“初代鎮南候武将出身,穆家祖上出過太妃,皇爺爺的妃子,有個公主。這代鎮南候在禁軍當差,不過并無大權,穆家正往下走,如果這代鎮南侯再無顏色,穆家也就那樣了。”
所以,二皇子不怵鎮南侯。
皇宮外,東面的戶部衙門。
“殿下,你是怎麽做的?不可能報出身份,那幫和尚就乖乖把錢掏出來吧?”
同僚陳子義,比員外郎稍高一個階的從六品郎中,拿着二皇子交上來的賬本和銀票,很是驚喜,很好奇這個皇子是怎麽辦到的,對二皇子也刮目相看了起來。
要知道,他去玲珑寺收錢的時候,搬出尚書大人的名都不管用。
二皇子端着茶,輕松笑道:“很簡單,就是按規矩辦事,要麽服役,要麽交錢,你們都是只說不實行,人家怎麽把你們當回事?”
陳郎中訝異:“你抓人了?”
二皇子輕描淡寫:“抓了兩個和尚,人家就乖乖交錢了。”
陳郎中豎起大拇指:“還是殿下有膽量,我等……顧慮太多,這下可得罪玲珑寺了,算了,我又不一定去那裏上香。”
陳郎中看着手裏的銀票,滿足了。
二皇子沒所謂道:“何止得罪玲珑寺,我還得罪了鎮南侯。”
“啊?”陳郎中驚訝又好奇,“鎮南侯在場?”
二皇子點頭:“他在我這兒丢了面子,不過,他還不知道是我。”
“看來鎮南侯跟玲珑寺關系不淺啊……”陳郎中很慶幸去的不是自己。
“好了,這免丁錢都完成了,你可以上報了。”二皇子放下茶盞,就要回宮歇息。
陳郎中看着賬本,沒擡頭,有些疑惑道:“還沒完啊,下游街還有幾戶人家沒交,這些我去督促順天府的人好了……”
下游街是貧民街。
二皇子卻道:“不必了,我去過順天府,那幾戶就免了,你就這麽上報吧。”
陳郎中擡頭,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好,就依殿下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