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是誰
他是誰
七月上旬豔陽高照,周日。
路演時間定在上午十一點點,燕城中心電影城。
今年夏天,燕城似乎格外悶熱。尚未入伏,天氣預報的溫度已經直線飙升40℃。明霁一路迎着燒灼的熱浪,“呲”一聲停在入口處,從小電車上下來,地表積累的熱氣穿透鞋子直達腳底,燙得明霁縮了縮腿。
經歷過昨晚的社死,明霁決定提前出發。
絕對不會給許清硯一絲一毫的機會冷嘲熱諷自己。
從停車位出來,明霁看了眼手機,昨晚淩晨三點卡點發的信息至今躺在聊天記錄中,無人回複。
葉蓁蓁倒是異常活躍,這一路走來她已經收到了上百條信息,明霁挨個看過來,挑選重要的信息回複,拍攝一張帶着顯著建築物的照片發過去。
【雲銷雨霁:蓁蓁,我在這裏等着你。】
背陰處,不開空調也很涼快,明霁點了杯奶茶坐在吧臺上優哉游哉地喝着。
上個月牙疼的老毛病卷土重來,不吃甜的還好,一吃甜的,一天都不要好過,最嚴重的一次明霁恍惚之間看見了太奶。唐念勸她去拔牙,明霁剛到牙科門口,聽到裏面類似電鑽的聲音,萌生了退意,太恐怖了。
這牙誰愛拔誰拔,只要死不了她是不會拔的。
奶茶喝到一半,珍珠堵住吸管,明霁剛找店員要了個勺子,再回座位時,旁邊多了一個男人。
反感。
明霁端着奶茶準備出去,沒走一步便被攔住了去路。
是剛才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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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不能和你說話嗎?”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明霁莫名煩躁:“我沒有和陌生人說話的癖好。”
“我們加個微信不就成了。”男人說着掏出手機,完全不理會明霁是否願意,徑直調出自己的二維碼:“是你掃我,還是我掃你啊?”
“都不掃,如果你非常喜歡掃,可以去幫助路邊的清潔工阿姨貢獻一份你的熱忱之心。”明霁指向遠處開着垃圾車,大汗淋漓清理垃圾的環衛工人。
可男人不死心,步步緊追:“美女,不要這麽冷淡嘛,出門在外的都是朋友,加個聯系方式也沒什麽大不了。你這樣不情願,是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
明霁逐漸失去耐心,從牙縫裏蹦出兩個字:“沒有。”
男人樂了:“沒有為什麽要拒絕我?我看我們兩個挺有緣分的。”
“緣分?”明霁冷笑:“緣分個頭,我拒絕你單純是因為想拒絕,不喜歡你,沒有其它彎彎繞繞的原因,聽明白了嗎?”
男人還想說什麽,從他身後突然出現一個女人,氣勢洶洶的,臉上精致的妝容由于這份怒氣而變得可怕起來。
如果她會燃燒,恐怕現在已經燒焦了,并且是帶黑煙的那種。
“張與中,我讓你買奶茶等你半天不回來,好啊,原來你在這兒勾搭其他的女人!”
叫張與中的男人聽到熟悉的聲音,身體抖了一下,明顯是個軟骨頭,且敢做不敢認。
他擺出一個讨好的微笑:“哪有的事親愛的,我不過是在這裏詢問她手裏的奶茶好喝不好喝,看起來是新品,想必你們女孩子的口味都大差不差。”
明霁不想沾惹是非,轉身要走,回頭看到女人的那一瞬間她微微驚訝。
女人也看到了她,不過僅訝然一秒立刻轉為不屑。
“明霁?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你,過了這麽多年,你還是老樣子。”
久遠的記憶随着女人叫她名字的那一刻起解封,夾雜着火辣辣的空氣燒到心口。
這是她高中兼大學的好朋友——聞夢。
用閨蜜形容她們之間的關系也不恰當,她們曾經同吃同住、形影不離,幾乎相鄰的班級都知道高一三班有兩個親密無間的姐妹花。
可是後來一切都變了。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男人,十年的友誼一朝之夕破裂,過往的點滴化作雲煙,風一吹消失得無影無蹤。
明霁記得清楚,當年的男人并不是眼前的這一個,看來當初他們并沒有在一起。鬧翻以後,明霁只允許自己傷心了三天,第四天她爬起來果斷删除聞夢所有的聯系方式,完全不拖泥帶水,她不需要一段根本修補不好的壞關系拖累自己。
打斷骨頭連着筋,十年的友誼哪能說斷就斷。明霁一直期待有一天聞夢可以和她重歸于好。但就像夏天的西瓜一樣,沒切開之前是好的,切開以後長時間放置會壞掉,會變酸,硬着頭皮吃的後果只會帶來更大的傷害。
後來她又想,其實不是的,或許在切開以前裏面早就變質了,只是她自己在裝睡,強迫自己味覺失靈。
她們已經很多年沒有聯系了,沒成想時光流逝,兜兜轉轉命運再次讓她們遇見,還踏馬是一模一樣的場景。
明霁給出一個禮貌的笑容:“老樣子又如何,這只能說明我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時間會沖淡一切全是屁話,聞夢這架勢,不說對她恨之入骨,也得是看見她都要想方設法不讓她好過的程度。
究竟是經歷了什麽才讓以前那個單純善良的小女孩兒變成如今的毒婦模樣?!
明霁要走,聞夢不讓。
“你走個什麽勁兒,我們之間的賬還沒算清呢。”
“不是吧,都幾年了你還對芝麻綠豆大點的事耿耿于懷,你如果鐵了心要追究,我還是之前的原話:不是我的問題,和我沒關系。”
“怎麽和你沒關系。”聞夢咬牙切齒地盯着她:“我也想說,過了許久,你依舊改不了搶別人男朋友的惡心行為。”
她每說一個字,手便往身旁男子多靠近一分,抓得緊緊的,生怕明霁搶走。
明霁也是無語。
這男的又不是紅豔豔的鈔票,到底是有什麽特殊的原因讓聞夢認為她的眼睛出了問題!
幼稚至極。
明霁嚴肅道:“你看好了,是你男朋友不檢點,明明有女朋友非要過來要我的微信,我言辭拒絕,他還是和狗皮膏藥一樣粘過來。你不要随随便便給人扣屎盆子,睜着眼睛颠倒是非黑白。”
“你要是不相信,奶茶店門口有監控,看看到底是誰撒了慌。”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像個大火盆,毫無顧忌地炙烤着大地。
話說得很明白了,任何有分辨能力的人都能想清楚其中的門道,明霁熱得呼吸不上來,她不想在這裏為一件陳年舊事和人磨嘴皮子。
偏生聞夢是個愛找茬的糊塗蛋,咽不下這口氣—盡管這口氣來源是她男朋友。
她有心為難她,最拙劣的借口也最不顧一切地抓住。
聞夢不分青紅皂白,話一句都聽不進去。
“監控也不是你想調就調的,明霁,我沒想到你這麽饑渴,什麽都要搶我的。”
明霁冷笑。
“搶?頭一次在詞語身上感受到傷害。他一個老男人爛白菜我戀醜癖瞧上他,我現在就紫砂在墳頭。”
“你什麽意思!”聞夢當即破防,情緒爆發:“明霁你見不得我好也不用這麽陰險诋毀人吧!”
此刻男人也開口了,大約是為了證明自己其實長得并不磕摻人,故意提高音量:“這位小姐,你不要用這種方法污蔑我。我女朋友也是為你好,說話不要太嗆人,小心一語成谶。”
“說完了嗎?”
男人沒想到明霁是這個反應,表情出現幾秒的呆滞。
明霁也不管,“說完到我了。”
接着忍無可忍,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遠處一聲驚呼,路人一臉吃瓜相。
這男人不僅嘴臭,臉也是梆硬。
現在手心還是麻的。
張與中被她打得臉色青紅交錯,伸手要去捏她肩膀,明霁早有準備,不過沒派上用場。
憑空出現一個人掐住手腕,不得動彈。
葉蓁蓁一個箭步沖上來,拉起明霁的手擱在嘴邊呼呼吹氣,心疼道:“哎呦,明啊,痛不痛?你手嬌嫩,怎麽能承受巨大的撞擊?!以後留疤可了不得。”
明霁:“………”
其實更疼得應該是那個男的,這一巴掌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回家以後少不了要冰敷處理。
徐清硯站在張與中身後。明霁其實不太對身高有要求,但如今這個情景,徐清硯整整高了他大半個頭,差距太明顯,明霁不禁咂舌。
聞夢的審美标準真是越來越低了。
她到底是如何能忍受一個藍精靈在自己面前晃悠的?
“你沒事吧?”
“挺好的。”
徐清硯松開手。
抽出紙巾一點一點擦幹淨,然後當着兩人的面從容地扔進垃圾桶。
仿佛張與中的手腕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惡臭垃圾一樣,明霁低頭憋笑。
她知道這是徐清硯出于潔癖的下意識動作,但別人不明白內情,如此行徑落在他人眼中成為赤裸裸的厭惡。
張與中到底是男人,如何能容忍得了同性讓他在異性面前失了面子。他揉着被掐紅的手腕,語氣輕慢地對明霁說:“小姐,看來撒謊的是你。自己有男朋友故意隐瞞和我這個異性有來往,反倒說我女朋友的不是。你扇我的一巴掌,我大度不和你計較,只是你是不是應該和我女朋友道個歉?”
“那你是不是該給我的手先道個歉?”他無理,那她就無賴,明霁就不信治不住這滿嘴跑火車的普信男:“我的手好像要截肢了,我的損失更大。”
論惡人,明霁可比他們惡多了。
徐清硯就這麽靜靜站在旁邊若有所思地聽明霁胡說八道,誇大其詞。
都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這在聞夢兩口子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驗證,張與中被明霁毫無羞恥心的話噎的死死的,他下場,聞夢替補,打比賽一樣輪着來。
“你要不要臉,打了別人裝什麽可憐。”
上學時聞夢和人吵架,情緒激動處愛怼在人臉上,指着別人鼻子罵,一來顯得有氣勢,二來哪怕落雨下風在控制權上也占主導。
現在也是如此,說一步走一步,離明霁越來越近時,徐清硯站過來擋住她,冷冷道:“你想幹什麽?”
“我幹什麽和你無關。”聞夢說:“你又是誰在這裏多管閑事。”
“我是——”
話被打斷,明霁腦子短路,想也不想:“你什麽眼神,看清楚,他是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