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就在季寒徹趕到這裏的時候,滾下山坡的阮虛白正巧被上山采藥的阮随發現,作為一個大夫,自然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雖然阮随也想不明白這麽小的孩子怎麽會出現在山上,但是阮虛白磕破了頭,傷勢看着不輕,又快下雨了,一旦下起雨來,很可能會讓傷口進一步惡化,絲毫耽擱不得,因此阮随迅速地下山了。
這段時間阮随和妻子女兒來京城探親,今天就要回玉華,臨走之前他突發奇想,要來山上看看有沒有什麽珍稀的藥材,妻子和女兒都知道他這嗜醫如命的性子,也都由着他。
現在阮随倒是非常慶幸自己到山上這一趟,挽救了一條性命。
阮随的馬車就停在另一側的山腳下,阮随趕在大雨下來之前上了馬車,丁碧屏正想用帕子給他擦擦免得風寒,看他抱着個虛弱的孩子,吃驚地問道:“這哪來的孩子?”
“山上撿的,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阮随邊說邊給這孩子包紮,痛心地嘆氣,“可憐的孩子,如果今天我沒有上山,說不定就被狼叼走了。”
他們的女兒阮佩星好奇地看着這個孩子,“爹爹,妹妹的爹娘不要她了嗎?”
阮随摸摸女兒的小腦袋,溫聲答道:“爹爹也不知道,也可能是妹妹走丢了,等妹妹醒了,星兒問問妹妹好嗎?”
“嗯。”阮佩星乖乖回答。
阮家的馬車在大雨之中漸行漸遠。
與此同時,季寒徹冒着大雨在荒山上找自己的兒子,直到夜幕降臨,也沒有找到一點蹤跡,大雨無情地沖刷掉了為數不多的線索,季寒徹的心也從微弱的期待逐漸變成了絕望。
季寒徹幾乎不眠不休地在山上找了三天三夜,還是沒有結果,他在想,一個四歲的孩子能跑多遠,這麽多人,三天三夜,把這座山翻了個底朝天,為什麽找不到,是不是,兒子已經進了野獸的肚子,屍骨無存了。
“老爺,人抓到了。”李安平這些天一直在追查幕後黑手,剛開始只追到了孫成的妻子和孩子,回想當時的場面,劉氏聽說他們正在追查綁架季家少爺的兇手時,臉色一剎那變得煞白,而後喃喃自語,怪不得孫成讓他們娘倆先走,說他要給他們置辦些東西,随後再趕到。
原以為孫成是良心發現,終于肯把他們放在心上,誰知道,是送他們做替死鬼。
連李安平這樣冷心冷肺的人,看到劉氏那肝腸寸斷的神色和她的一雙兒女懵懂的神情,都不忍心,不知道孫成是怎麽做得到對自己的妻子兒女如此殘忍的,竟然用自己的妻子兒女做障眼法。
不知道是不是報應,孫成騎着馬晝夜不休,最終卻還是被他們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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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找了三天三夜,再找下去也是徒勞,季家的家主不應該在死人身上浪費時間,季寒徹不再堅持,決心回去審問。
季家是百年的世家大族,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多的是,地道和密室也不缺。季寒徹面色冷然,卻依然氣定神閑地緩緩走入了密室。
還沒完全走進密室,就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湧入鼻腔,密室裏的孫成被捆住手腳,像一條死魚一樣在地板上躺着。
季寒徹像看死人一樣看着他,沒有開口。不過,也許是孫成聞到了他身上的杜衡香氣,竟然艱難地擡頭看了過來,然後對着他哈哈大笑起來。盡管孫成的氣管被血糊住了,只能發出沙啞的“嗬嗬”聲,也絲毫不影響他對于季寒徹的敵意。
“季寒徹,季老爺,失去小兒子的滋味怎麽樣啊,被人耍得團團轉的滋味不好受吧。”孫成光是想想季寒徹大發雷霆的樣子都要笑出聲了,百年季家,不過如此,他就收買了一個混混和一個老太婆就把季家的小少爺帶走了,簡直是太諷刺了。
孫成的臉上滿是污血,配上他使勁睜着的眼睛和大張的嘴,有一種驚心動魄的視覺效果,可惜在場的都不是一般人,沒人被他吓到,他自己也渾然不知,繼續大放厥詞,“笑死人了,堂堂季家少爺,就被一個小混混輕而易舉地搶走了,你們季家也不過如此嘛,不也是一群酒囊飯袋。”
孫成自說自話了半天,終于遲鈍地體會到了被忽視的惱怒,他能感覺得到,季寒徹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裏,這個人身上有着濃厚的貴族的高傲,看上去是他在嚣張地羞辱季寒徹,實際上他自己才是那個跳梁小醜。
“季寒徹,你這個孬種,你為什麽不說話,你該不會不知道我打算把你的乖兒子帶去哪吧,我打算把他賣去青樓,哈哈,季家要是出了一個小倌兒子,那是多麽的精彩啊。”孫成發現季寒徹還是沒有任何表示,甚至眉毛都沒有動一下,終于急了。
他努力地動着手腳,毫無尊嚴地在地上磨蹭着,想到季寒徹的面前,“季寒徹,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嗎,因為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所有人。你們這些人,生來就高高在上,擁有我們夢寐以求的一切,可是就是這樣,你們也不肯松松手指頭分給我們一點。”
因為說話太急,孫成喘不上氣了,他呼哧呼哧地平複了一會兒,又露出了那種傲慢的笑容,“而我,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考上進士,卻被人打發去坐冷板凳!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當年師父看不起我,不肯把容娘嫁給我,我只是撈了一點錢而已,卻要被免官,憑什麽,憑什麽,你們這些人能比我幹淨多少,一個個的,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罷了……”
季寒徹已經聽到了自己想要的,沒興趣再聽他的憤憤不平,一言不發地出去了。李安平跟在他身後問:“老爺,這人怎麽處置?”
“你看着辦吧。”其實孫成的話不無道理,他們這些人并不比孫成幹淨多少,可是上頭追查下來的時候,孫成這種人永遠都是最先被推出來的,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怪就怪他今天才醒悟,看在他這一輩子活得這麽凄慘的份上,就沒必要再跟他計較了。
李安平恭敬地答應了,從小跟在季寒徹身邊,他自然明白這話的意思,這樣一個人還不值得季家老爺動手,太丢份兒。如果動的是別人也就罷了,李安平也犯不着用什麽手段,可惜孫成偏偏要找死,動了他們家最金貴的小少爺。
“老爺,這兩天夫人的情況不太好。”李安平看着自家老爺的臉色,沒什麽表示,就是讓他繼續說的意思,“大少爺一直在照顧夫人。”
去了才知道李安平所說的情況不太好完全是美化了,向容看起來簡直有點兒瘋瘋癫癫的,懷裏抱着阮虛白的枕頭不說話,像是靈魂也跟着自己的孩子走了。
“父親。”季明松向他問好,然後期待地問:“父親,弟弟找到了嗎?”
床上的向容好像被這句話打開了開關,直勾勾地看了過來,可惜結果注定要讓他們失望,季寒徹冷漠的聲音傳入耳朵,“沒找到,大概死了吧。”
季明松一怔,正想開口說什麽,向容發出了一陣凄厲的慘叫,那是一個母親的喪子之痛,讓人無比痛心,季明松想安慰母親,卻不知道該怎麽做,季寒徹只好上前打暈了她,室內重新歸于寂靜。
“找大夫來開點兒安神藥,以後任何人不許提起小少爺。”後面那句話明顯是對他們所有人的警告,季明松想開口,萬一弟弟沒死,他們這樣放棄了,弟弟才真的活不下來了,可是季寒徹看了他一眼,那個冷漠的眼神讓他明白,這件事情就到這裏了,就算弟弟沒死,也只能被當成死了,他們季家對待沒有價值的人,一向都是如此絕情。
看父親的臉色就知道這三天三夜他根本就沒有休息,那麽多人還找不到,要麽是死了,要麽是被人救走了,如果運氣好遇到好心人自然最好,就怕遇到不三不四的人,把弟弟賣到那些肮髒的地方去,哪怕弟弟年紀還小,并不會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季家也容不下他了。
哪天如果他失蹤了,看在他是季家嫡長子的份上,也許父親會派人找上五天,五天沒有消息,他這個人也會“死”。
現在的他,還沒有力量和父親抗衡,和這種心照不宣的規則抗衡,只能選擇順從。
阮家的醫館裏,昏迷的阮虛白終于醒了,他像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夢,腦袋昏昏沉沉的,床邊的阮佩星很快就發現他清醒了,高興地去叫娘親,“娘親,弟弟醒了!”
娘親,這麽複古的稱呼,我穿越了?阮虛白打量着這個房間,古典雅致,充滿韻味,不像是現代人裝修出來的,像是真正的古色古香。
丁碧屏正在前廳幫丈夫阮随的忙,聽到女兒的話匆匆過來看,就對上了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孩子,你醒了,感覺怎麽樣啊?”
這孩子長得可真是秀氣,再加上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穿着女孩的衣服,難怪他們都以為是女孩,還是後來給他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