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孰料他剛說完這幾句話,就收到了來自常慶晖的眼刀子,“你大哥是混賬,但他是我唯一的嫡子,你要謹守自己的本分,不要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常懷志低頭行禮,吶吶不敢言語,從書房出來之後走遠了才敢發洩自己心中的不滿,常懷德不就是占了一個嫡長子的名頭嘛,性格乖戾,不敬父母,母親還是個瘋子,到底有什麽好的,讓老頭子這麽護着他。
他不過略略提了一句,就被老頭子趕了出來,果然人心都是偏的。
阮虛白這段日子過得很惬意,季逐風時不時地就來看他,給這偏遠的院子增添了不少生機。
這天卻是季逐風身邊的雲築一個人來的,臉色慌張道:“三少爺,小郎君生病了,勞煩您過去看看。”
阮虛白提上藥箱就走,流風連忙跟上。路上阮虛白問起雲築季逐風的具體情況,得知他是因為昨晚又熬夜學習,今早就起不來了。
到了沉香榭,發現季逐風正躺在床上,一臉懊悔的樣子,阮虛白一邊給他診脈,一邊問他怎麽了,季逐風說今日生病沒法看書,又耽誤了一天。
還好這孩子只是普通的感冒,阮虛白放下心來。随後又嘆息一聲,想勸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其實對于這個小侄子,他已經關心過頭了,上次差點害得人家母子決裂,現在還要對季家嫡孫的學習方法提出異議嗎。
阮虛白臉上很少出現這種糾結的神情,季逐風看出了他的為難,主動問道:“三叔,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嗯,”看着小孩子充滿信任的眼神,阮虛白還是無法無動于衷,他選擇直截了當地說清楚,“小風,我認為你現在的狀态很不對。”
“你對自己太過苛責了,已經超過了你身體的極限,所以才會如此頻繁地生病,你現在還這麽小,如果再不做出改變,以後可能會變成一個藥罐子,整日離不開藥,你願意變成那樣嗎?”
這樣的描述吓到了季逐風,他有些害怕,“三叔,真的會那麽嚴重嗎?”
“會的,你不相信三叔嗎?”阮虛白問道。
季逐風連連點頭,“我當然信的,”他往被子裏縮了縮,“只是,我擔心,擔心會讓祖父和父親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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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一個六歲的孩子竟然如此懂事,寧可逼迫自己也要讓長輩滿意,“小風,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是我見過的最聰明懂事的小朋友。”
“真的嗎?”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誇獎,季逐風顯得很開心。
阮虛白肯定地笑了,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當然了,我不會對懂事的小朋友撒謊的。小風,你要記住,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榮耀名聲都不如你自己的身體重要,而且,有一個好身體,才能持續不斷地學習不是嗎?”
“嗯,謝謝三叔,小風記住了。”季逐風這時才露出了一點小孩子活潑的樣子。
流風親眼目睹一個六歲的孩子挑燈夜讀,把自己累出病來來,受到了很大激勵,暗下決心要向小郎君學習,識字越來越認真。
此刻陽光正好,阮虛白正在晾曬草藥,這都是他讓流風從外面帶回來的,他打算制作一些常用的丸藥,方便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流風看得着急,想上去幫忙,但之前阮虛白說過他們不懂藥理,不要他們幫忙。阮虛白沒有說出口的是,這只是他不想他們幫忙的借口罷了,他只是想親力親為做好一個大夫該做的,免得适應了季府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将來出了季府反而不适應。
畢竟,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突然,流風靈機一動,“少爺,我可以從草藥學起啊,你教教我吧,這樣你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阮虛白很感動,流風為了能幫到他,想了不少辦法,他實在不舍得一直拒絕流風的心意,“好啊,那你來,我教你。”
“哎。”流風高興得很,自己這個小厮總算派上用場了,這麽多天來,他都沒怎麽幫上過三少爺的忙,反而是三少爺一直在照顧他,實在于心有愧。
“少爺,您的禁足剛解除,現在就出來義診會不會不太好啊?”流風有些忐忑,這樣不是明擺着挑釁老爺的威嚴嘛。
阮虛白無所謂地笑了笑,“不用怕,沒事的。”
“哦。”流風無奈,少爺和老爺之間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他實在是搞不懂。
一個曾經來過的婦人看到他們,頗為興奮,“阮大夫,怎麽前些天沒見你啊?”
阮虛白道:“前些天有事,不方便出來,您是有什麽事情找我嗎?”
“你上次給我開的藥很管用,我這偏頭痛就吃你的藥管用,你再給我開個方子。”婦人很熱情的樣子,不複第一次見到時的愁苦。
“症狀減輕是好事,說明我的藥對症了,我再給你開兩幅藥,今後注意休息,不要勞累,慢慢地就不用吃藥了,是藥三分毒,藥吃多了也不好。”阮虛白叮囑着。
“哎,好,我記住了,阮大夫,您可真是個好大夫。”
阮虛白感受到來自病人的信賴,被禁足多日的煩悶一掃而空,“過獎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流風看到阮虛白被人認可,比自己被誇還高興,樂得嘴角半天沒下來,深感自己跟了個好主子。
原本一切井然有序,直到一個男人的到來。
這名男子的腿幾年前受了傷,沒有妥善醫治,留下了病根,現在還有些一瘸一拐的,他又沒有錢去大醫館,只能拖着。
見到他們這個義診的攤子之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直纏着他們,今天又來了。
“不好意思,你的腿耽擱的時間太長,實在是沒辦法。”阮虛白很無奈,他的腿骨頭已經長歪了,要想恢複如初,在古代這樣的醫療條件下,幾乎是不可能的。
男子的臉色猙獰,“都一樣,你們這些庸醫都一樣,眼裏只有錢,不把我們這些窮人的命當命。”他快速從懷裏掏出了一把刀,朝着阮虛白刺來。
因為太過突然,阮虛白沒有躲過去,只得用手臂擋,被劃了一刀。
流風又氣又怕,卻還是勇敢地上前,懷着憤怒的心情踹了男子一腳,男子腿腳不便,一時沒能起身,阮虛白把攤子一掀,壓在了男子身上。
血從阮虛白的手臂上滴落,在地上彙成了一小灘,他想給自己包紮,一只手很不方便,流風過來幫他,雖然手法不是很專業,卻也有模有樣了。
這時,幾個衙役趕到,看到這裏的情景,上來詢問,“發生何事?”
流風回答:“大人,這人找我家少爺看病,卻恩将仇報,拿刀傷了我家少爺,着實可恨,煩請諸位大人将他捉起來,給我們家少爺一個公道。”
只是手臂受傷,又沒出什麽大事,大動幹戈的做什麽,但如果受傷的是金貴人家的少爺就另當別論了。發問的衙役看了看他們的穿着,平平無奇的,眯了眯眼,“敢問這位少爺是哪家的?”
流風心急道:“我們少爺是丞相家的三公子。”
衙役懷疑:“從未聽說丞相府還有一個三公子擅醫術的。”
“我們少爺是近日才回相府的,老爺可看重我們少爺了,還有大少爺也與我們少爺親厚,大人若不信,可派人去查。”流風看出他不信,怕他們袖手旁觀,不願捉拿賊人,後患無窮,說的頭頭是道的,也顧不上害怕官差了。
看流風言之鑿鑿的樣子,衙役信了幾分,阮虛白看到被衙役制住的男子滿臉恨意的樣子,知道他若是不付出代價恐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也出言道:“大人,我的确是丞相家的三少爺,可派人去相府查驗身份,今日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衙役爽朗一笑,“季三少爺客氣了,我們這就把賊子帶走。”
“阮大夫,你,你是相府的公子啊?”隔壁小吃攤的老板問。
“只是庶子而已,”阮虛白道,“多謝你剛才叫來了衙役。”衙役一般很少到這人擠人的地方巡邏,剛才這老板見情況不對,第一時間就跑了出去,正巧遇到在附近當值的衙役。
“嗨,客氣什麽,舉手之勞。”這老板為人仗義,見不慣不平之事,更看不起如剛才那男子一般的忘恩負義之徒。
阮虛白從食盒裏拿出糕點,“大哥,今日出來的匆忙,沒帶什麽好東西,這玲珑糕請您收下,一點小心意,別嫌棄。”
大哥是個爽快人,高興地收下了,“喲,這可是稀罕玩意兒,帶回去讓孩子嘗嘗。”
阮虛白眼前一陣陣發黑,實在沒精力了,只好打道回府,路上随便找了個醫館,打算重新包紮一下,掀開衣袖才發現傷口又長又深,怕是要好一段日子才能恢複。
流風看得直掉眼淚,內疚自己沒有保護好他,阮虛白安慰了他一路。
不知季寒徹從哪裏聽到了風聲,一臉淩厲之色地等在心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