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阮虛白轉身,看向自己的家人,阮随和丁碧屏都有些惶恐,他們不敢上前,怕得罪了一看就是大官的季明松,怕阮虛白在季家的日子會更難過。
而阮佩星則是一臉堅毅之色,不服氣地看着季明松,那模樣看上去恨不得給季明松狠狠紮上幾針。
兜兜轉轉,還是要面對這樣的為難局面,如今這個世道,孝道大過天,自己和季府的血脈親情是事實,季府又權勢滔天,除非自己抛下阮家人跑到天涯海角,隐姓埋名地過一輩子,那樣也許能擺脫得掉季家。
但是不行,阮家人對自己視若己出,如果自己抛下他們獨自逃走,實在是忘恩負義。
為今之計,也只有先跟着他回去,再另尋別的法子。
“爹娘,姐姐,你們別擔心,我只是暫時回季家待一段時日,遲早會回來的。”阮虛白跑去跟家人交代,阮随和丁碧屏都紅了眼睛,自從數月前季明松第一次來到醫館開始,他們阮家就沒有消停過,阮虛白更是左右為難,他們都看在眼裏。
若不是他們出身寒微,也不至于讓兒子這樣被人磋磨。
“小白,你記得照顧好自己,不要擔心我們。”丁碧屏傷心得說不出話,阮随替她說想說的話。
阮佩星定定地看着他,眸子中是深刻的堅定,“小白,你不要難過,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也許明天就會有轉機。”交代完,阮虛白詢問流風的意願,流風毫不遲疑地要跟着他走,于是二人便一起踏上了馬車。
他們馬不停蹄地到了季府,從馬車上下來之後,季明松還是寸步不離,一直到把他送進了心遠堂。
季明松擺擺手,示意流風退下,流風雖然擔心阮虛白,卻不敢不聽季明松的吩咐。
“竹兒,你跟常懷德是怎麽回事?”季明松的神色嚴肅,語氣嚴厲,質問道。
阮虛白不喜歡他這個興師問罪的語氣,沒有正面回答,“什麽關系,大少爺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還想瞞着我,你們在容元的事爹和我都知道了。”季明松痛心疾首,這個弟弟自小在外長大,居然養成了這麽一副性子,非要跟人對着幹,真是讓人頭疼。
關于常懷德,阮虛白自己都一團亂麻,他不想和季明松讨論這件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嘆了一口氣,“總之,這件事情我心裏有數,不用你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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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什麽話?”季明松皺眉,“我們是你的父親和兄長,怎麽能不操心?”
“我們都是為了你好。”季明松覺得他是年紀小,被常懷德哄騙了,正是需要長輩出手幹預的時候。
“大哥,”阮虛白終于肯這樣叫他一聲,“你現在怎麽變得和爹一樣了?”
季明松沉默了一瞬,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良久,他深深呼出一口氣,“你以後會懂的。”
他轉身往外走,“最近你就不要出門了,好好在院子裏讀書吧,明天我給你請的先生會來,跟着先生好好學做文章。”
阮虛白知道反抗無效,只能無奈地接受了。
“阮大夫如今正被季家關在府裏,連院門都不讓出呢。”雨澤彙報道。
常懷德蹙眉,他上次分別之時還說要和阮虛白見面,不曾想自己升為門主,阮虛白竟然被關起來了。
阮虛白畢竟是季府的子孫,又沒有分家,被自己的父兄管教誰都挑不出錯來,這可難辦了。
雨澤觑着他的神色,試探着問道:“少爺,你真的喜歡阮大夫啊?”
“喜歡,喜歡得不得了,第一眼就喜歡。”常懷德認真道。
雨澤說:“看出來了,少爺你第一次對一個人這麽在意,要是阮大夫是女子就好了,你們就可以成親,不用被棒打鴛鴦了。”
常懷德靈光一閃,對,他可以和阮虛白成親,成了親,季府就沒有理由再把阮虛白關在家裏。
“少爺,少爺,你去哪啊?”雨澤看着自家少爺霍然起身,連忙追上。
“去找聖上賜婚。”常懷德腳步不停,扔下一個炸雷。
雨澤愣住了,原地反應了半響,“賜婚,誰和誰的婚?難道是……”等他反應過來,常懷德的人影都不見了。
常懷德見到皇帝,直截了當道:“陛下萬安,臣請陛下賜婚。”
皇帝頗為興味道:“常門主已有心上人了,不知是誰家女兒?”
“回禀陛下,不是女子,是丞相家近日才被找回的三公子。”常懷德恭敬回答道。
皇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常門主莫不是在玩笑,你讓朕給你和一個男子賜婚?”
“臣豈敢當着陛下的面玩笑,此事千真萬确,臣與丞相家的三公子情投意合,已定終身,求陛下為我二人賜婚。”
皇帝雖然剛開始有些措手不及,卻很快冷靜下來,分析起這背後的原因來,若是二人真的情投意合,又何需自己賜婚,難不成只是為了讨個吉利?
“愛卿啊,此事,你二人家中父母可同意?”皇帝問。
常懷德答:“這是臣自己的婚事,臣想自己做主,還請陛下成全。”
“此事事關重大,不可輕率,愛卿,你讓朕考慮考慮。”皇帝一時摸不着他的用意,沒有輕易答應。
常懷德走後沒多久,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劉善真就帶來了情報,“上次常門主在容元破獲百姓中毒的案子,就是與丞相家的三公子在一處的,約莫這二人就是那時有了感情。”
劉善真頗為感慨,“回來後,丞相知道此事,就把三公子給關起來了,常門主估計也是沒法子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皇帝笑道:“丞相的三公子與吏部尚書的大公子攪和到一塊兒了,這二人一向不對付,要是知道我要給他們賜婚,不知是怎樣一副表情。”
“陛下說的是,确實有趣。”劉善真道。
這則消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很快傳播出去,不過半日,大半個京城都聽說了,衆人看熱鬧看得極開心,就盼着丞相府和吏部尚書府傳出什麽動靜來。
而這兩府也的确如外人所想的那樣鬧得天翻地覆,尤其是常府。
常懷德在進宮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這樣做的後果,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因為他見不得阮虛白這樣被困在府裏。
他醫術高明,心地善良,本該做一個大夫,青史留名,而不是被困于仕途,埋沒自己的天分。
常懷德回到府裏,果然見到一片兵荒馬亂,丫鬟小厮們忙作一團,喊着:“夫人暈倒了!”
他朝于靜嫣的院子走去,于靜嫣氣急攻心暈倒,才剛醒過來,一見到他這副無所謂的樣子又差點暈過去,她撫着自己的心口道:“你是不是為了報複我,是不是,竟然不惜娶個男人來惡心我,你簡直大逆不道!”
常懷德冷笑,“母親,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吧,我娶他是因為我喜歡他,跟其他人沒關系。”
“你!你要是敢讓他進這個門,我就一頭撞死在這兒!”于靜嫣絕不容許自己的兒子背上喜歡男人這樣的污點。
誰料常懷德不吃她這一套,他把腰間的劍抽出來,指着于靜嫣道:“母親想自盡,撞死多難受啊,不如用劍吧,幹脆利落,保證沒有痛苦。”
于靜嫣氣得心口疼,“不孝子,孽障,那狐媚子還沒進門呢,你就這般護着他,甚至不惜為他威脅自己的母親,我造了什麽孽,生出你這麽一個不孝順的白眼狼!”
常懷德揉揉耳朵,滿不在乎地說:“母親,這些年來你反反複複就是這些話,我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就不能換點新詞嗎?”
“我把你生下來,含辛茹苦地把你帶大,到底是哪裏對不住你,讓你不惜這麽報複我,啊?”于靜嫣抹着眼淚,越說越心寒,越覺得自己可憐,“我到底是哪裏對不住你們父子倆,一個比一個沒良心,你父親這些年來看過我幾次啊,整日與那些賤蹄子逍遙快活,我做了什麽孽遇到你們父子倆!”
于靜嫣惡狠狠地瞪着他,聲淚俱下地說:“還有你這個白眼狼,我不叫你,你就不來,來了也是冷嘲熱諷,你那是對待母親的态度嗎?”
一向雷聲大雨點小的于靜嫣可能是被逼急了,心一狠,竟真的朝常懷德的劍撞過來。
眼看着就要釀成一樁慘案,小厮丫鬟們都吓傻了,也沒人上去攔,常懷德目光一厲,迅速把劍收回來。
于靜嫣剛才就是腦子一熱,一時沖動,現在冷靜下來,後怕不已,冷汗直流,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腿軟得站不起來了。
她松了一口氣,兒子嘴上再怎麽不尊重她,終究還是顧念骨肉親情的,只要再磨一磨,不愁說不動兒子。
常懷德好像是從她這一撲中得到了靈感,饒有興致地提起劍看了看,于靜嫣這會兒看着劍就有點心慌,就偏過了頭,打算打感情牌,“兒子,我就你這麽一個兒子,母親都是為了你好啊,你現在只是一時沖動,說不定等過段時日,就冷靜下來了呢。”
常懷德沒說話,突然用劍尖對準了自己,于靜嫣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他突然對着自己的心口刺了一劍。
血汩汩地流出來,很快就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衫,常懷德卻笑着道:“母親,想死,得往這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