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奇女子發家

奇女子發家

大虞國江州南郡地處東南塌陷之地,前番歷大洪水,民之收成所剩無幾,今又逢蝗蟲成災,顆粒無收,餓死者十之有五。饑荒未過,反賊又來劫掠,此地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南郡蔣公縣魏公村有一奇女子,姓花名寅,字将鳴。

王麻子從山上砍柴回家,看見她站在矮牆頂上,看着貓兒發了一天呆,不由地嘆了口氣,花家本來窮困,偏偏二女兒又是個傻子,真不知這日子怎麽活。

這麽想着,他遞給花将鳴一摞草根,說:“收着吃吧,也給你弟弟留點。”

花将鳴接過,忽然大叫起來:“悟了!我悟了!”她一邊喊,一邊往村子裏跑。

王麻子餓得連走得力氣都沒有了,實在想不通這姑娘怎麽還能健步如飛。

他慢悠悠地回到家,看見那傻姑娘還在到處說自己悟道了。

花老爹從屋裏跑出來,黝黑的臉因為饑餓而發黃、腫脹,嘴唇煞白,此刻見自己家的大姑娘在外面亂跑,氣得臉紅,怒罵道:“臭丫頭,後天就要嫁人了,還敢在外面亂跑!成日裏偷雞摸狗,沒點正經樣兒!”

花将鳴不以為意,梗着脖子道:“你們懂個屁,我這是——參悟天道!”

說完,她又上蹿下跳地喊自己又悟啦,又悟啦。村裏人個個面黃肌瘦,瞪着深陷的眼睛看着她。

她跑了好一陣子,看見遠遠有個小不點兒從村口進來,身上背着去縣城換來的米面,給大夥兒分了,興高采烈地跑到她面前,蹦蹦跳跳地說:“姐姐!你悟了什麽?快教俺!”

“看好了啊,我只演示一遍。”

說完,花将鳴一擡腿,在半空中連翻了兩個筋鬥,一腳踢倒了村子泥土路邊的柳樹。

“俺也悟了!”花小弟跟着喊。

花将鳴晃晃腦袋:“我不信。這招你得練十年。”

“少瞧不起人了!”花小弟後退幾步,擺出一副助跑的樣子,跑了三布,眼看就要踢腿翻起來,卻忽然仰面栽倒了。

花将鳴蹬大了眼睛:“弟弟!”

她連忙把弟弟抗在身上往家走,一腳踹開家門:“大哥!快來看看小弟怎麽了!”

在炒樹皮的大哥放下鍋鏟,過來掐掐小弟的人中,說:“咱弟這是缺鹽了。”

說罷,陷入長久的沉默。

“會死嗎?”

“先把家裏能吃的都給他喂了吧。”

大哥從小弟去城裏換來的一斤米面裏挑出一兩,熬成看不見米的稀粥,給小弟喂了,忽然看見小弟大腿間好像有紅紅的,脫掉他的褲子一看,怎麽少了快肉,被白布裹着。

他忙問花将鳴:“是不是你帶着小弟瞎玩,弄傷的?”

花将鳴比他還震驚:“老天,絕沒有的事,這分明是刀剜的!”

一家人很着急地守候在小弟面前,等小弟醒了,花将鳴便問:“你這傷口怎麽弄的?”

小弟心虛地轉過頭去:“就是今兒去縣城領縣長發的赈災糧時,人太多了,不小心被蹭到了。”

“說實話!”

小弟斷不敢忤逆姐姐的,只得如實交代:“縣長說,不剜下一塊肉給他,他就不給我糧食。”他憋了這麽久,還是說出來了,越說越覺得委屈,登時淚如雨下。

花将鳴聞言一怔,随即氣血上湧,咬牙切齒:“我必殺此狗官!”

花父花母面面相觑,前日來提親的正是縣令,他們這女兒啥也不會,除了生得略好些,勉強入了縣長的眼,還能給家裏帶來些好處,要是她發脾氣悔婚可如何是好吶?

不想花将鳴只說了句狠話,便沒有別的動作了,在家安分了幾日。

翌日,縣令家命人來納采,送了好多糧食,大家都眉開眼笑。盡管大家都知道,縣令是個燒殺淫掠、無惡不作的狗官。

數日前去縣城領糧的宋小翠,如花似玉的姑娘,不知怎得就沒回來,據說有人在縣長家看到過一把琵琶,那琵琶身是人骨做成的。

還有,李如煙和趙小帥,郎才女貌的一對兒,縣令看上李如煙了,要娶作兒媳,趙小帥不答應,被縣令拿刀刺穿了眼睛,這個可憐人現在還在村子裏游蕩,已經瘋了,你跑過去在他面前喊:如煙!如煙!

他就會一直跟着你走,對着你傻笑。直到天黑,他發現你是騙他的,就會像孩子一樣尖叫起來。

村子裏總有熊孩子去逗他玩。

花将鳴面上雲淡風輕,和家人們說說笑笑,卻暗自把縣令的罪狀都烈了出來。

次日黃昏,縣令的人八擡大轎來娶她,她在家人的簇擁下坐進喜轎,大家都沒在意她手裏拿的那根細細的木棍。

只有花小弟問了句:“姐姐要去哪裏?為什麽不帶着俺?”

沒人告訴他真相。只有嘴賤的王麻子說了句:“你姐要被縣令吃咯,給你們換糧食。”

花小弟聽聞此言,如晴天霹靂,腦子還未反應,身體便已經如箭似的飛奔出去,死死追着那轎子,邊追邊喊:“放開俺姐姐!”

花将鳴聽見小弟在喊他,掀開簾子,只見小弟跌跌撞撞地追了過來,跑得着急,摔了一身塵土,掌心、膝蓋還磨破皮出了血,心中一陣絞痛,喊:“弟弟,你回去,姐姐去去就回。”

“俺不信!”小弟就死追着她,從村子追到了縣城,肺都要炸了,腦子也是空的,只知道要跟着姐姐,才踏進縣城,他就昏倒了。

花将鳴到了縣令府中,從轎子中出來。

那縣令滿臉油光,四處打量着她,時不時上手摸一下,贊嘆道:“奇女子,真是奇女子。”

花将鳴冷笑一聲,将頭頂的紅蓋頭掀翻,怒道:“今逢饑荒,我等皆面黃肌瘦,汝何故紅光滿面?”

說完,拿出一張黃紙,将她搜集的罪狀一一念出:□□婦女、故意殺人、貪污侵占、克扣赈災糧食……

縣令聽了,哈哈大笑:“汝意欲何為啊?小娘子?”

“意欲何為?”花将鳴冷笑,轉了轉手中的木棍,“某意欲取汝項上人頭,懸于縣城,抛汝屍于市,令萬人踩踏。”

那縣令幾乎要笑死過去,一個年輕女人給他順了好久的氣,他才緩過來,随後他一揮手,數十個侍衛便持着刀朝花将鳴沖過去。

花将鳴一棍一個,打得衆人不敢靠近。

縣令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我乃朝廷命官,汝欲謀反耶?”

“汝實乃亂臣賊子,安敢誣我謀反?”

花将鳴說完,揮舞着木棍,就要将那縣令打死。

縣令大驚失色,着急手下部将,數百人将花将鳴圍在中央,展開激烈對峙。

城中大亂,百姓奔走呼號:

“快去看吶!快去看吶!有個女俠要殺縣令啦!”

很快,縣令府外便人頭攢動,他們早就恨縣令入骨了,都在內心祈禱這個女俠能把縣裏那個斬成八塊。可他們也只是在一旁默默助威,真要上去打朝廷命官,還是不敢的。

花将鳴一跟小木棍使得虎虎生風,将敲暈衆人,抓住瞬息間的機會,在人群中精準無誤地一棍子把縣令打死了。

嘈雜的縣令府登時安靜下來,下一刻,又像沸水炸開了鍋,百姓齊聲高呼:“女俠!女俠!”

花将鳴把縣令的糧食分發下去,共度難關。百姓感恩戴德,遂擁護其為新縣令。

此事傳開,縣中歡呼聲震天。

花家大哥與小弟皆幫忙處理縣中事物。雖然能公平分配糧食了,花家兄長花巳仍愁眉不展,小弟問其緣故。

花巳來回踱步:“如南郡太守派兵來,我等何以拒敵?”

花家小弟花晚照年方二八,本來生得瑩潤肌骨,形容可愛,只因近年饑荒,也消瘦了下去,小臉兒上只剩一雙凹陷進去的黑白分明大眼睛,他聽聞此言,眼珠子一轉,便道:“這有什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俺殺退他們就是。

花巳扶額道:“莽夫,莽夫。南郡将多兵強,乃精銳,我等不過是烏合之衆,一盤散沙,縱使弟妹天生神力,也是寡不敵衆啊。”

花将鳴進來聽見二位兄弟正商議此事,笑道:“大哥,虧你還讀了什麽《四書》《春秋》,我斬的是殘害百姓的貪官污吏,何罪之有?只需修書一封,上表太守,言明此事,太守必不來攻我。”

花巳恍然大悟,連忙上表太守趙陽。

太守看了此書信,便向朝廷表奏花二丫赈災之功,封其為蔣公縣縣令,至此,花将鳴也是朝廷命官了。

村中王麻子聞之嘆曰:“噫!我堂堂七尺男兒郎,實乃燕雀不知鴻鹄之志也!”

花将鳴領着縣中人開渠引水,于縣城內挖出一條小運河,疏導洪水,灌溉農田,大力鼓動百姓開墾荒地,又絕不搜刮民脂民膏,百姓對其贊不絕口。

茶館酒肆裏的說書先生常道:

“西北玄天一片雲,烏鴉落在鳳凰群。滿桌皆是英雄漢,誰是君來誰是臣。君是什麽君,我只道琵琶出塞王昭君;臣是什麽臣,穆氏桂英報國臣。”【1】

蔣公縣的女孩兒們以花将鳴為榜樣,不願任由着爹娘給自己說親,便跑去找花将鳴,嚷嚷着要從軍。

花将鳴大喜:“諸位都是有志之士,今朝廷昏暗,正是我等大展身手之時。”

放眼大虞,再沒有這樣的女子軍了。花将鳴知道女子在氣力上不敵男子,利用她們的敏捷和細心,主要還是往弓弩手這個方向培養。

眨眼間兩年過去,蔣公縣百姓安居樂業,已然成了魚米富饒之鄉。

這夜七月中旬,花将鳴于府內安歇。然夢中見一太陽墜落于城郊東河,半夜驚醒,心悸不已,便挑燈去看。

到了東河,果然見一破爛木船,上有一少年,借着火光看不真切。

花寅将那少年帶回賬中,點燃燭火長燈,只見這少年渾身是傷,滿臉血污。

她搽試一番後,才見其真容——丹鳳眼藏神,劍眉斬多情,俊眼修眉卻似癡。面如冠玉,神似秋水,唇若塗脂,好似蒼翠挂煙霞,朦胧俊美不可看真切。

如此容貌,必非凡人。

又見窗外電閃雷鳴,異象不斷,恐是國家有難之象。

借着電閃,花寅偶然看見這少年心口似乎有道奇怪的花紋,看不真切,好似一雙眼睛。

年少時曾遇一道人,說她将來的如意郎君,心口必有神眼之印記。

思及此處,心下一驚,正要細看,又想男女授受不親,等他醒了再問罷,萬不可如此無禮的。

花将軍坐立難安,眼神中浮現驚恐之色,目光在少年心口若隐若現的印記上打轉。

不知花寅救了甚麽人,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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