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罷了,且不說長遠的,單說眼下董玦集結百萬大軍,欲攻打江州,主公如之奈何?”

陳香緊皺着眉頭,站起身來,在花将鳴面前來回踱步。

“哪有百萬大軍呢,最多不過二十萬,號稱五十萬。”花将鳴道。

果然,不出三日,董玦發布檄文,言花将鳴勾結陳蘭謀害天子,乃國之逆賊,遂率五十萬大軍征讨。

陳香将檄文擺在花将鳴面前,道:“從京城行軍至江州,只需一月。”

“依我之見,不如投降。”陳香一個人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最後花将鳴只聽清了這句話。

“汝何苦挫敗我軍士氣?江州占盡地利,三月後天寒地凍,未嘗不能以少勝多。”花将鳴不悅。

陳香長嘆一聲,心中仍然是止不住的焦慮。

花将鳴好言相勸一陣,見他仍然愁眉不展,也不再言語,自去練兵了。

她發布招募令,又召集一萬民兵,親自操練。

陳香站在高坡上,遠遠望着教場這邊的進度,一望三嘆。心想這花将鳴雖然善待百姓,但練兵之能實在是一言難盡。

這一早上了,還沒走明白方陣,更別說變化陣法,只怕敵人還沒打,我軍就因為變化陣法發聲踩踏事故而潰敗矣!

花将鳴也是喊得嗓子都啞了,氣得兩頰緋紅,她越氣越急,越急大家越亂。

陳香從高坡上走下來,暗自思忖着,這花将鳴原來的人馬看起來還挺訓練有素的,倒也奇了,又見花晚照趕來幫忙,心中頓時豁然開朗,莫非這小将軍才是大才?

他又爬上山坡,看見花晚照給他姐姐遞了一罐水,扯着嗓子大喊:“都不許走神!好好聽軍令!再亂跑者今晚不許吃飯!”

陳香暗暗點頭。

可後面發聲的事告訴他,他點早了。

花将鳴訓練的方陣便圓陣,雖然有點亂,但慢慢地也有點雛形了,可花晚照加入後,他領着自己那隊人根本是亂走的,完全不分東南西北,把大家都帶到溝裏去了。

花将鳴大怒:“花狗剩你給我出去!自己練你的奇襲小隊去!”

啊?陳香短暫地忽略了焦慮,噗嗤一聲笑出來,原來花小将軍的小名叫狗剩,真接地氣。

“完了!”他笑完之後就開始自言自語,“這還打啥,完了!”

作為江州第一大族——陳氏當家人,他絕對不能讓江州的百姓受到戰火的荼毒。

他正猶豫着要不要投敵,看見花晚照垂頭喪氣地走過來,因問道:“小将軍,汝等先前之兵乃誰人練之?”

“俺大哥自幼熟讀兵法,先前都是他練的。”

“哎。”陳香嘆了口氣,投敵是不可能投的,老父親還被抓進天牢,如今自己亦是“叛賊”之子,和花将鳴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他挽着花晚照的手,拉着他一起往教場走:“某雖不才,也讀了幾本兵書,讓在下試試。”

花将鳴連忙拱手:“公子,請。”

她連忙把将印給他,自己走到一旁,打算好好看好好學。

想不到啊。

這陳香看着溫文儒雅,往日裏不是吟詩就是作畫,還有傳播焦慮,真幹起事來還是不錯的。

花将鳴連連稱贊。

陳香先給衆人講解陣法要點,确保每一個人都聽明白了,在有條不紊地、一點點推進。

“打住!”陳香指着那個穿着黑麻布衣裳,臉上髒兮兮,只能看清一雙清澈眼睛的少年,“我的活爹,你左右不分吶?”

被叫做活爹的少年紅了臉,周圍爆發出一陣哄笑。

陳香眉目裏全是焦慮,親自走到他面前,問:“汝喚何名”

少年動動嘴皮,發出一陣咕哝聲,原來是個啞巴。

陳香拿其小啞巴的手腕,在他左手上系了一條紅繩,道:“這是左,可記得了?”

少年點頭。

後來走陣法,他再也沒走錯過。

陳香總算是趕在開午飯的前一刻教會他們從方陣變化成圓陣了。

花将鳴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公子真有大将風範。”

“紙上談兵耳!”陳香苦笑着搖搖頭,“罷,事已至此,先吃飯罷!”

花将鳴與他一同吃飯,問:“江州北有長江,長江之北多山地,唯有一狹長之道——臨江道可行軍。

董玦之兵若走此道渡江而攻江州,我等只需在臨江道兩側設下埋伏,又在江對岸設伏,占盡地利矣,何愁不能退敵?”

陳香才吃了口肉,聽到這話,愁上眉梢,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了,搖頭道:“不可,萬萬不可,兩側山地難行,我軍并非精銳,只怕不是埋伏別人,反把自己埋伏了。”

花将鳴也吃不下飯了:“倒也不會如此誇張吧。”

從京城回來,原先的那批人大多跟着大哥留在京城了,她所帶的人馬不多,很多都是路上依附的平民。

“怎麽這麽瞧不起人呢,金烏叛軍圍城還不是打贏了?”

“這金烏邪道靠的是邪術,公有聖火可解邪術,其餘不過也是一幫烏合之衆,哪裏能和朝廷的軍隊相比呢?”

陳香急得想哭,父親把江州的兵馬帶去京城,想幫陛下鏟除佞臣,結果連人帶兵馬全折京城了,留下江州這麽大個爛攤子。

他越想越難受,不禁潸然淚下。

“好了,好了。”花将鳴戰術後仰,“這樣吧,若是真打不過,你把我交出去保江州,如何?”

“好一言為定背信棄義者天打雷劈五雷轟頂!”

這個人一下子就不哭了,嘴裏放鞭炮似的放出這麽一段話。

花将鳴算是明白了,這士族大公子純粹就是利用她來驅趕金烏叛軍的。

“不過,在下還是不建議主公在兩側山道埋伏,請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

花将鳴不以為然。

老娘占盡地利,怎麽輸?

一個月後,花将鳴派出的女子斥候小隊傳來消息,說董瑛領着二十萬大軍,明日入夜就到此地。

花将鳴得知消息,便領着新訓練出來的民兵,匆匆埋伏在兩側山地。

花晚照也跟着埋伏,看着天色慢慢暗下來,對他姐說:“完了,姐姐,俺心跳得厲害,上回這種情況,俺就和董瑛一起墜崖了!”

“少來這套。”

花将鳴交代身後的民兵:“弓弩手在後,騎兵……”

咱們沒訓練出騎兵來。

“算了,咱們就在山上放冷箭,放完就撤退。”

交代完後,山中一片沉寂。只能聽見瑟瑟秋風劃過林葉的聲音。

驀地,前方的林子裏驚起數只飛鳥。山林中埋伏的人瞬間緊張起來,豎起耳朵,看見一只隊伍緩緩踏入這狹長的走道。

拐角源源不斷地吐出行軍的兵馬。直到完全進入她們的埋伏範圍,花将鳴也沒有鳴鑼。

上次就着了董瑛的道。她先燃起一團心火,确保眼下的隊伍并非是幻術,并非是邪術形成的人偶,才鳴鑼。

一聲鑼響後,衆人紛紛拈弓搭箭,弓箭響處,箭如雨下。

可詭異之處在于,只聽見弓箭響,慘叫聲不絕于耳。

花将鳴甚為得意,說了,占盡地利,老娘怎麽輸?

見弩箭射得差不多了,便鳴金收兵。

可借着火把一看,敵軍還在源源不斷地進入山道,回過神來時,他們已經被反包抄了。

很抽象,山道裏的人反而把山坡上的人包圍了。

董瑛的這個陣法非常精妙,圓中帶方方中帶三角的,看不懂,一坨一坨的,好像有規律,又好像沒規律。

花将鳴和花晚照憑借這武藝高強能突出重圍,狼狽逃出,可那些民兵可沒這麽好運,在陣法裏暈暈乎乎的,一萬民兵折損了三千。

兩人帶領着殘兵灰溜溜地過江,回到城中,郁悶不已。

“先前還不覺得,這下子發現大哥到底讀了點書,是比咱倆聰明。”花晚照看姐姐沒有受傷,清點完人數後,由衷地感慨。

花将鳴沒搭理他。

三千人……不是數字,是活生生的三千人。因為她的不切實際的幻想,害這些沒有戰争經驗的平民送了命。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

花晚照問:“是吧?”

等了好一會兒見姐姐沒有回答,便問道:“姐姐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有沒有資格決定那麽多人的生死。”

從蔣公縣到京城,訓練兵馬,領兵作戰,出謀劃策,都有大哥,她雖然是最終做決定的人,可并不用廢太多腦子,大哥的兵法策略往往是對的。

如今吃了敗仗,內心滿是自責,想到昨日還生龍活虎的将士,就這麽葬身亂箭刀槍,便心如刀割。

“也許我根本就不配有這麽大的理想。我只是個會點小法術的和三腳貓功夫的普通人。”

她擡頭看着夜空的星星,真像董瑛擺出的陣法啊,讓人捉摸不透,讓人感受到深深的渺小和絕望感。

“主公不可妄自菲薄。”

花将鳴轉頭視之,乃是陳香也。

“公子所言極是。鄙人無才,不切實際。”

“在下問了斥候,原來走山道的只有四千兵馬,想來董瑛謹慎,不敢走此路,而是繞道山南。”

陳香算了算:“若走山南,縱急行軍,亦需十五日後抵達。”

“故尚有時日,主公可繼續招募新兵,守城便是。”

然而三日後,董瑛的兵馬就在江對岸十裏結營,戰船壘壘,旌旗蔽空。

陳香:“……他估計也沒想到三千人能在地利劣勢的情況下打贏一萬人吧。”

花将鳴:“公子可有退敵之策?”

陳香啞然失笑:“退敵之策?沒有。在下只有投敵之策。”

“什麽策不策的,敵人過江我們放箭,敵軍過江了我們守城,就這樣吧!”花晚照擠進兩人中間,“老天保佑!”

不知他們如何退敵,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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