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結束這場鬧劇
結束這場鬧劇
花将鳴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既然能窺探人心,又怎能不知我的想法?”
張道岐聞言失笑:“好,那你去找吧。”
花将鳴頭也不回地出去了。她無法判斷誰對誰錯,對錯在腦子裏模拟一萬遍也是不确定的,還是實踐出真知。
她別過張道岐,往京城西郊走去,看見城門上懸挂着一具幹屍,散發着詭異的香,吸收了數百個日夜的陽光,幹涸老皺的皮上流動着死黃色。
她盯着看了好久,才想起來這個人是董玦。
她的眼前流動出那日在京城發生的大戰,這場大戰并沒有結束,它就一直在哪裏,被困在時光裏。
董玦一生誠懇地祭拜着所有邪神。金烏大神也好,黑龍也罷。
為此他祭祀了很多人,在他眼裏,人命就是如草芥,但不能終将消亡的,都是無意義的草芥。
張道岐領着他的部衆攻入京城時,他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以為自己那足智多謀文武雙全的侄子董瑛會幫他退敵,可等了好久也沒等到來自江州的援兵。
花巳肯定不肯替他賣命的,眼看勢頭不對,第一個就跑了。
最後他請黑龍,黑龍被衆人屠殺。他請金烏大神,結果對面張道岐是金烏大神的肉身。
他就這麽很可笑地被殺死了,做了四十年的大夢,夢裏他家世顯赫,從高官到權臣,從權臣到長生不死。
他現在被懸挂在京城西門的城樓上,注視着太陽落山。他最讨厭黃昏,生前從不看落日,張道岐卻讓他永遠面對落日。
花将鳴撥開那片刻的時間,出了西城門,一頭紮進連綿起伏的山裏。
周圍都是萬裏無雲,唯有一片地方在下雨,她走進去,才發現這雨看似透明無色,卻有股血腥味。
她從旁邊的一棵古樹上扯下一大片綠葉,擋在頭上,慢慢往裏走。
在雨下得最大的地方,死了一個人。這個人渾身的血都流盡了。
她上去仔細辨認,認出來這是大哥花巳。
時間把故事封藏在他的軀體裏。
花将鳴在裏面看到了無窮盡的欲望。
有的人會走進欲望的墳墓裏,無論別人怎麽勸告。
花巳見勢不好,從京城逃離後,在附近的小縣城落腳,可享盡榮華富貴的他不能忍受清貧,而他也有一身的邪術,于是學着董玦在小鎮裏幹起奴役認的勾當。
這個小城叫華縣。人們試圖反抗他,可是在他的邪術面前毫無抵抗之力。這些人跑也跑不了,反抗也反抗不了。
他們的糧食都給花巳,一想反抗,就是兇猛的狂風雷電,撒豆成兵……所有的糧食都給花巳,花巳把九成都留給自己,剩下一成分給他們。
他們必須要沒日沒夜地勞作,一天睡覺六小時,吃飯兩小時,其他時間都在勞作。本來早就能自給自足了,可偏偏上頭有吸血鬼。
花巳拿到的糧食和資源,不僅供自己使用,還要拿去供奉雨神,以保證自己有足夠強大的力量□□的暴亂。
所以華縣的人民在拼命的勞作,以供養鎮壓華縣人民的邪物。
你們猜後面怎麽樣了。
你一定會猜人民暴亂,起義吧。
理論上百姓活不下去就會起義,可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們沒有任何抵抗力。這種邪術掌握了一切資源,對于人那點兒小能力簡直是降維打擊。
最後是華縣人死完了,花巳無法再供奉邪物,被邪物殺死。
花将鳴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她不知道正确的道路是什麽、在哪裏,可至少知道這條路是絕對不行的。
人心不是這些邪物能衡量的。
她已經習慣吸風飲露,身輕如燕,走了上百裏到江州北岸,才看到原來的江州人遷移到這邊來了。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頭看,是老熟人陳香,于是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陳香不如十年前那樣漂亮了,臉皮也有點松弛,只是眉眼依然,調和了春風,眼眸裏流動着無限春光。
“我也要走了,去找我弟弟。”
他說完轉身走了,在身後城池的襯托下,顯得越來越渺小。
就在江邊,花将鳴發現了一具屍骨,屍骨邊是腐爛的木條,唯有鐵做的箭镖依舊完好。
這人是董瑛。
他曾經想占據江州,以此為據點争奪天下。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反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沒有什麽值得說的,一個有野心的人死在了追逐野心的路上,在我們這個世界,每分每秒都在上演着這種劇本。
“姐?”
花将鳴聞言回頭,原來是小弟花晚照。她就感覺應該會在這裏遇到他。
“他不是為了野心而死,是為了我而死。”花晚照說。
“也不一定。”花将鳴問,“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在接受命運。”
花晚照的眼圈泛紅,他比十年前更有英氣了,水杏般的眼睛搭配劍眉,俊秀又動人。
花将鳴嘆了口氣,欲言又止,打算繼續去找個深山老林修行。
她別過小弟,在雲游的途中,又遇見了張道岐。
果然會被找到。
“你有答案了嗎?”
“有。”
“金烏大神是什麽?”花将鳴突然問道。
“是至高無比的神,法力無邊。”
它盤旋在每個人頭頂,沒有人能反抗它,它注視着我們,我們的一切都被它掌控。
“就此別過吧。”花将鳴說,“我要回去了。”
說罷,她沒有再理會張道岐,獨自進了山。
張道岐自以為法力無邊,一定能找到她。可沒想到這一找就是一整個餘生。他再也沒有見到花将鳴。
□□終究會腐爛,金烏大神會去找年輕的□□。到頭來他其實也只是被奴役的人。
腐爛前的最後一刻,他仍想着花将鳴踏入深山的背影。
那是個好歸處,他在心裏埋怨花将鳴,沒有讀出自己眼神中的恐懼,為什麽不把他也帶走。
每次都這樣,花将鳴每次都讀不出他的恐懼,盡管已經求她不要抛棄自己,可她仍然每次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