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01
chapter01
關重住在一片老舊的老小區裏。
這地方雖然老破小,但地段還算不錯,不管是去商場還是去酒吧的距離都差不多,最讓他滿意的是這附近有個熱鬧的菜市場,只要趕早,就能買到最新鮮便宜的食材。
關重雖然是獨居,但在生活這方面他倒是從不敷衍,畢竟他不覺得自己是行屍走肉。
那天他像往常一樣,結束了夜場的工作,朦朦胧胧地在更衣室的沙發上坐着打了個盹,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到街上時,時間掐得正好,清晨的霧氣正慢悠悠地散開,給早起的行人留下微微的涼意。
他仰起頭用力活動了一下肩頸,看到自己呼出的冷氣在空中消散後,大腦已經自然而然地清醒了許多。
而在他順路去市場買完菜回來時,正好在家門口遇到了住在對門的鄰居。
關重住在這有一段時間了,對方似乎比他還更久,不過他和這老阿姨碰面的機會也少得可憐。
起初他還以為這是個不樂意見人、喜歡把自己關在家裏的沉悶鄰居。
但每次對方卻在見到他的時候,會露出祥和的笑意,朝他微微點頭,關重自然禮貌回應。
這天也是一樣,他才走到門口,正好遇到老太太關門出來,對方率先朝他微微點頭,開口打招呼:“就回來了?”
關重客氣地揚了揚手中的塑料袋,禮貌回應:“下了個早班。”
一句簡單的寒暄過後,兩人默契地轉身走開。
而關重像往常一樣,回到家後先把牛肉解凍,然後他自己做了個清淡的蔬菜粥,正好去去身上的酒味。
吃完早飯後,關重聽着音樂慢條斯理地洗了碗,順帶把自己扔進浴室裏,從上到下洗了個痛快。
做完這些後,他頗有儀式感地展平床被,關上房門,拉上窗簾,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點燃香薰,戴上眼罩,以一個死板的姿勢躺到床上後,在剛剛熱鬧起來的白天裏,他開啓了一天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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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重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也不知什麽時候起,那陣惱人的“篤篤篤”的聲音開始毫不停歇地萦繞在他耳畔。
而他忍無可忍被吵醒的時候,才下午四點。
這時間對他來說太早了,明顯還有得睡,但門外的敲門聲卻像是故意和他作對一般,好不容易停了一會又響了起來。
關重深深鑽進被窩裏,噪音還是不絕于耳,連帶着心底升起陣陣煩躁,直往他腦海裏鑽。
他仔細聽了一會,無可奈何地嘆了聲氣,且不說他幾乎沒朋友,鮮少有人來這找他,再說這敲門聲怎麽都不像是在敲他家的門。
關重自诩耐心還不錯,只要不是太誇張,他都能忍受。
但今天的這陣吵鬧聲卻非同一般,敲門的人像是入了魔,一聲接着一聲絲毫沒有要停歇的跡象。
這下關重是徹底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豎起耳朵仔細聽,終于确定這叩擊聲就是從他家鄰居那傳來的。
可平常那位老太太一向安靜,也不和亂七八糟的人來往,今天這雞飛狗跳的是什麽事,難道惹上不該惹的人了?
關重幽幽嘆着氣起了床,随手洗了把臉了卻睡意,徑直往門口走去。
他想也不想地打開家門,看向眼前像啄木鳥一樣正在敲門的人,問出聲道:“你就沒想過你找的人不在家嗎?”
正在埋頭敲門的是一個穿着黑色皮衣的女生,身形消瘦,手腳細長,腳上蹬着一雙厚重的鉚釘皮鞋,看這樣子就不太好惹。
不過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一頭火龍果色短發,似乎剛染了不久,就這麽明晃晃地在空氣中暴露着,散發着張狂的氣息。
關重一句話說完,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頭頂上。
這時候女生忽然轉過頭來,她眉頭緊皺,扯着嘴巴不耐煩地應了一聲:“啊?”
這語調一聽就是滿滿的暴躁,關重也不想給她好臉色,不過在看清她臉上的細節後,他反而想不起自己要說什麽了。
這,好一個天道佩恩啊……
關重不是沒見過別人在身上打釘,但像這樣擁有着密密匝匝的耳釘、鼻釘、眉釘、舌釘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眼前的火龍果女生卻歪着頭,煩躁地盯着他問:“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關重反倒笑了,他輕輕拍了拍手,露出個輕松的笑容:“沒什麽,你繼續敲。”
女生聞言扯着嘴角嘲弄地笑了笑,轉身繼續執着地敲門。
關重看了一眼她通紅的指節,忽然好奇她能敲到什麽程度,他拭目以待。
他笑着關上門,往客廳裏走的時候還能聽見脆響的敲門聲,不過關重已經沒那麽煩躁了,他反倒覺得這事好笑起來,而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故事的結局。
正好吃下午飯的時間也到了,關重戴起耳機,走進廚房,暫且屏蔽源源不絕的敲門聲,開始仔細料理起牛肉。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關重做好飯菜,端上桌的時候才取掉耳機,而更好笑的是那陣敲門聲依舊鑽了進來。
關重大致估算了一下,這人大概在門口敲了有兩三個小時了,而這三個小時之內,對面的鄰居竟然沒有露面,而敲門的女生竟然也固執到這種程度,似乎不見到人誓不罷休。
關重雖然不喜歡管閑事,但這下也忍不住開始好奇兩人的關系。
直到夜幕降臨時,那陣惱人的敲門聲終于漸漸停歇,敲到最後聲音都快沒了,似乎敲門人的耐心也早已耗盡,不知為何,關重幾乎可以想象得到她一臉沮喪地離開的場景,嗯……還挺可憐,但也可恨。
暮色正濃時分,正好是關重該出門上班的時刻,他收拾好個人物品,打開門走出去的時候,卻被門口的黑影給吓了一跳。
這兩天樓道裏的聲控燈正巧壞了,雖然有上下層的微弱燈光傳來,但他還是冷不丁被縮成一團的黑影吓得不輕。
再一看黑暗中若隐若現的火龍果色物體,關重确認了這人就是偏執地敲了一下午門的女生。
他還以為她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沒想到她竟然是靠在他家門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對門,一動不動地蹲了大半個晚上。
“你在這幹嘛?”
要是她蹲在其他地方,關重也不管她了,可偏偏她正好蹲在他家門口,那他就不得不說兩句。
女生卻對他的話置若罔聞,連一個讓道的動作都沒有。
關重也不和她計較,直接從她身旁跨過,走出家門後重重甩上門,走了兩步又想了想回頭:“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不在這了。”
女生這時候終于僵硬地轉頭朝他看來,張了張口發出一個意味不明的音節,面色慘白,看起來尤其詭異。
關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他可沒時間和這小年輕廢話,他忙着在夜場掙錢,遲到了可是按秒罰款的。
關重坐上坐上公交車,忍受着上上下下的乘客和一路上頻頻亮起的紅燈,終于是踩着點走進了那家叫Roxi的酒吧。
這是一家提供男模服務的酒吧,而關重可以毫不避諱地承認,他就是其中的男模之一。
等他腳步匆匆地走進工作人員休息室時,他的那些同事們早就已經都等在那了。
見他過去,和他關系最好的路信忙出聲招呼他:“快來,就等你了!”
關重走過去一頭紮進人堆裏,随口應了句:“出門遇到了點事,差點晚了。”
“什麽?”路信脫了自己的上衣,茫然地回頭問:“需要我幫忙嗎?”
關重眼前閃過那女生的樣子,笑着搖搖頭:“沒什麽,不用。”
路信忙着裝扮自己,聽關重這麽說他也揭過這個話題,嘴裏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自己白天睡覺睡眠質量差雲雲。
關重心不在焉地聽着,低頭往自己裸露的上半身抹絢麗的油彩。
他不知道這有什麽可喜歡的,但舞臺下的女人們似乎還挺喜歡的,尤其是他們在臺上舞動的時候,她們的尖叫聲完全可以把Roxi掀翻。
這時候珍姐急匆匆走了進來,利落地掃視着他們,催促道:“樂隊已經表演完了,上臺上臺!”
她一聲令下,關重連同幾個裝扮齊全的青年男子一起,邁着雄健有力的步伐踏上舞臺。
他就是吃這碗飯的,而且時間也不短了,面對臺下一排排掃視打量,或挑剔、或嘲弄的目光,他早已見怪不怪,甚至能報以完美的笑容。
随着暧昧的音樂響起,關重娴熟地在舞臺上律動起來,這可是他跳了上千百遍的動作,他完全知道哪個動作會讓人臉紅心跳,也知道什麽眼神最讓人沉醉。
況且關重長得不錯,是國人傳統審美最喜歡的劍眉星目,面若玉冠,桃花薄唇,一個多小時跳下來,他收到的打賞也是最多的。
和觀衆們互動了一大半個晚上,終于迎來了酒吧打烊的時間,關重用燦若星辰的笑容目送客人們離開,直到轉身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才不自然地落了下來。
好累,累得不成人樣,關重只想早點回家躺在床上。
但願他回去的時候,那個奇怪的女生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