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03
chapter03
江月白會做飯不假,不過在她走進廚房沒多久,關重就跟着進來了。
兩人雖然算不上默契,但還算是有條不紊地做着手裏的事,在保持沉默這事上他們倒是達成一致,廚房裏只有鍋碗碰撞的聲音。
關重覺得自己幹的事體力活,他的食量自然很大,碳水和蛋白質他來者不拒,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而這也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食量如牛,只因為坐在他對面的是江月白。
她一直垂着眸吃飯,臉上沒什麽表情,連帶吃飯似乎也沒什麽滋味,慢條斯理地吃了一會後,她便放下了筷子。
關重瞅了她一眼,開口問:“怎麽了,不好吃?”
江月白輕輕搖頭,誠實說道:“飽了。”
關重奇了,上下打量着她道:“這就飽了?既然我留你吃飯,也就不會說你什麽,你現在是看我臉色呢?”
江月白不以為然地笑笑,輕聲道:“真的飽了。”
她依舊是那副寡淡的表情,似乎對什麽都不在乎,連眼前的人都不想放在眼裏。
這麽一來反倒成了關重看她的臉色,他輕哼一聲,嘲諷道:“看你瘦得像鬼一樣。”
江月白并不反駁,她坐在桌邊發了會呆,伸手在兜裏摸出一盒煙來,接着又低頭在自己的兜裏翻來找去,始終再沒掏出第二個東西。
她微微蹙起眉,把煙盒掂在手裏,無意識地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關重看出來她有話要說,果然,隔了沒多久後,她擡起眼,出聲問關重:“有火嗎?”
關重本不想理她,不過他還真有火,他起身去客廳裏翻出一個打火機,随手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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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白見狀終于笑了笑,伸手娴熟地遞了一支煙過來。
關重看都沒看,擡手就道:“我不會。”
江月白略微驚奇:“你不抽煙你用打火機,在家裏燒紙呢?”
“随手順的。”他工作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打火機,而他無意識地撿了一個又一個,就在家裏堆了一堆。
江月白聞言不再追問,熟練地滑動滾輪,就在她叼着煙湊近火苗的時候,關重的聲音忽然響起:“不能在我家抽煙。”
江月白一頭霧水地晃了晃手中的打火機,關重反倒笑了:“我給你打火機,但沒說可以在我家抽煙。”
江月白一臉懊惱,她輕啧一聲,熄滅打火機後還習慣地甩了甩,意識到火沒點着後,她只好拿下嘴裏的煙,混着煙盒一起胡亂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關重神情自若地看着她的動作,慢悠悠說了一句:“抽煙有害健康。”
江月白一聽樂了:“正好,我想早點死。”
關重微微挑眉,揚起唇角反駁道:“幼稚,你以為抽煙是某一天突然猝死嗎?你慢慢地會發現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整日要和氧氣管呼吸機相伴。”
江月白聽完更是傻樂:“你以為我會想活到那個時候嗎?活那麽長久幹嘛,差不多該死就死了。”
關重這下發現了,眼前這人吃飽睡足,那股偏執勁又上來了,才會他說一句她也要反駁一句。
“你死不死的跟我沒關系,先說好要死要活也別在我家抽煙。”
江月白這次倒是松口了,她微微點頭:“嗯,我知道。”
吃完飯後,關重稍微收拾了一下,拿起外套準備出門。
江月白聽見動靜看了過來,好奇地問出聲:“你要去幹嘛?”
關重好脾氣地笑笑,回應她道:“去做你覺得不正常的事情。”
江月白聽見這話又百無聊賴地重新躺了回去,似乎對他在黑夜裏幹的勾當并不感興趣。
在家裏的關重和僧侶沒什麽兩樣,除了滿足溫飽之外他沒別的需求,但去到Roxi的關重又是另外一幅模樣,他完全把自己抛入欲望的海洋裏,任由自己在灼熱的氣氛裏沉淪。
有時候他自己都會覺得他的生活割裂得可怕,尤其最近他家裏還多了一個古怪的人,她冷冰冰的視線更讓家裏的氣氛變得清冷詭谲。
而他竟然要随時變換面孔去适應這兩個截然不同的環境,也許就和江月白所說的一樣,他真的不正常。
但對于江月白,他真的是仁至義盡,除了禁止她在他家抽煙之外,他幾乎不說她什麽。
在忍受着江月白在家裏逗留一個星期之後,關重終于再次提起那個話題:“你什麽時候走?”
江月白給了點懶散的反應:“還沒到時間。”
“我看你每天都無所事事,你還想幹什麽?”關重不是故意這麽說,根據他這幾天的觀察下來,江月白的狀态就和他所說的相差無幾,她看起來沒有任何強烈的動機,那也就沒必要留在這兒。
江月白略微思考後,給了回應:“我給你錢。”
關重輕嗤一聲:“我不缺你那點錢,我只是不想和陌生人住在一起。”
江月白探過頭問:“就連我也不行嗎?”
聽見這話關重忍不住笑出聲來:“不是,你誰啊?”
就在他還想高聲嘲諷幾句的時候,江月白卻一驚一乍地伸出手制止了他的話。
接着她煞有介事地回頭,趴在牆上仔細地聽着。
關重也不由地住口,豎起耳朵聽了一會,聽到了鄰居關門的聲音。
就在他剛剛反應過來的時候,江月白已經不管不顧地沖了出去。
關重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身影,算是知道了她想做什麽。
而下一秒他聽到了江月白慘兮兮地喊了一聲:“媽!”
關重發誓他不是故意偷聽的,但江月白正好沒關門,他就是不想聽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時一向慈祥的老太太開口說話了:“你休學了就是為了搞這些?”
不知為何,關重竟然能想象得到老太太上下打量江月白的的樣子,畢竟江月白這打扮實在太過出衆,任誰看了都會瞠目結舌。
江月白一臉委屈地站在她面前,伸直了脖子問:“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嗎?”
張韶,這個被她稱作媽媽的獨居老太太,這時候朝她露出平淡的笑意,直言道:“不然呢,你想聽什麽?”
江月白咬着牙和她對峙,而眼前的人竟然臉色變化都沒有,隔了一會反倒催促她:“快讓開,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江月白梗着脖子搖頭:“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知道該怎麽當媽媽。”
張韶莫不在乎,只回了一句:“你也不知道,你甚至不知道該怎麽過日子,或者你知道該怎麽活下去嗎?”
說完她回頭看了看鄰居家大喇喇敞開的門,不知想到了什麽,竟然搖着頭笑笑,強硬地從江月白身邊走開。
江月白為的就是一個結果,不論她試探多少次,吵鬧多少次,她只希望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而那個答案應該很簡單才對,而在張韶這裏,她卻次次落空,這一次也以狼狽收場。
而很不巧聽完全程的關重有些尴尬,也有些悵然,其實他已經很久沒有參與到家長裏短裏的了,更何況這還是江月白的家事。
樓道裏的江月白沒了動靜,關重再次生出她已經走了的懷疑。
等到他探出身一看時,江月白還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雖然不至于立馬就哭出來,但臉色難看得像被人重重打了一頓。
面對此情此景,關重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了,他在門口站了一會,憋出一句:“她真是你媽啊?”
江月白這才扯了扯蒼白的嘴唇,輕聲問:“難道我是在開玩笑嗎?”
關重倒吸一口冷氣,他也覺得現在開口趕人走不是很好,要是江月白自己提出要離開那就再好不過了。
可惜江月白似乎不這麽想,在見到關重不就後,她便洩了氣般側身靠在牆上,仰着頭有氣無力地問他:“待會我們吃什麽?”
關重用力拉了拉嘴角,擠出一句:“進來再說吧。”
關重覺得自己做飯的手藝還行,但江月白像是吵了一架就被吸了魂,這下吃得更少了,還沒吃兩口就不再動筷。
從關重的角度看去,在這短短的幾天裏,她似乎更加消瘦了,眼神也越發空洞,就連嘴唇也在微微不自主地抖動着。
關重不想再看,低下頭移開目光的同時,也努力在腦海裏搜尋自己有沒有過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時候。
江月白再次住下來的幾天裏,兩人也斷斷續續地聊了幾次,關重算是知道了,江月白當真沒騙人,鄰居老太太确實是她媽,也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至于她為什麽休學後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然後來這裏不依不饒地吵鬧的原因,江月白沒仔細說,關重也沒問。
而在江月白把探究的目光投到關重身上時,關重卻冷漠地勾了勾唇角,直說道:“想住在這的話什麽都別問。”
他這麽一說,江月白還當真不問了。
而就在他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家的某個深夜裏,家裏的江月白忽然沒了蹤影。
她本就孤身前來,這時候倒也走得幹脆,似乎從沒來過。
可關重對自己的家太熟悉了,江月白雖然走了,卻把她身上那令人覺得悲催的氣息留在了他家裏。
在關重努力驅散這種氣息,勉強睡去的時候,一陣輕緩的敲門聲忽然響起,意外地驚醒了熟睡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