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028章 第二十八章

隋止此言, 旁人或許聽不出什麽來,可江奉容卻是再清楚不過。

只是卻也不曾戳破,只輕笑一聲道:“若是如此, 那殿下贈這珠釵首飾卻有些不太合适了, 若是那救命恩人已有心上人,殿下贈這些東西,豈非要讓人生了誤會?”

她這是在提醒他, 她已是定下婚事, 不宜再收男子這些物件。

隋止的目光落在江奉容的身上,如墨染的眸子裏映出她唇角彎起的模樣,片刻之後,他亦笑道:“江小姐這話有理, 是孤考慮不周了。”

而後将那手中珠釵放回原處,向宴娘道:“旁的不要了, 只要這副頭面就好。”

宴娘應着, 催促負責将東西裝好的小厮動作快些。

江奉容便也再行一禮, 轉身出了鳴翠坊。

***

回到江府, 江奉容顯然比往日自在許多。

因着昨晚之事, 江懷遠即便碰見江奉容都要繞着道走,更別提來尋她什麽麻煩了。

而周氏也因為今早與江懷遠争吵一番而頭疼不已,哪裏還顧上江奉容?

至于江成益更是不必多說, 他自诩性子清高, 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将心思放在這些後宅之事上邊。

所以如今的江府才如此平靜。

只是謝府卻是另一番景象。

謝行玉今日當真是懷着愧疚心思約見江奉容的。

那封信方才送到江府時, 他便已經收拾好準備出門了,只是這時卻偏偏被阿嫣院子裏的婢子攔了下來。

謝行玉辨認出那婢子是阿嫣身邊的人, 不由皺了皺眉頭,“又出什麽事了?”

因着昨日之事, 他雖對謝嘉瑩發了一通脾氣,可連帶着卻也冷待了阿嫣許多。

他對謝嘉瑩發脾氣是因着謝嘉瑩是他妹妹,他生怕謝嘉瑩會學會後宅婦人那些惡毒算計,最終變成面目可憎的模樣。

而冷待阿嫣卻只是單純因為他覺着這個人越發麻煩了,他手頭事務原本就多,實在不想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而此時瞧見阿嫣身邊的婢子,面色自然也沒有好看到哪裏去。

那婢子卻是一臉慌張,聲音發顫道:“将軍,出事了,阿嫣姑娘她……她上吊自盡了!”

“你說什麽?”謝行玉眸色一緊,顯然有幾分不敢相信。

婢子只得将方才所言又重複了一遍,“阿嫣姑娘出事了,她……她上吊自盡了!”

話音未落,謝行玉已擡步便往阿嫣院子方向趕去。

人命關天,他實在不敢耽誤。

那婢子亦是快步趕上謝行玉腳步,等二人匆匆趕至阿嫣院中時,阿嫣已經被院中的幾個婢子攙扶至床榻上歇息。

她臉色蒼白如紙,更襯托得脖頸處那道紅痕觸目驚心。

謝行玉大步走上前來,皺眉道:“你這又是怎麽了?”

阿嫣瞧見謝行玉進來,即便連喘息都還有些艱難,卻還是竭力爬下床塌跪在了地上,“将軍,阿嫣只是自知給您惹了不少麻煩,讓您與謝小姐又生了矛盾,所以才心想着不若……不若一死了之,如今,也能讓将軍不再為阿嫣的事情煩憂。”

謝行玉捏了捏發疼的眉心,壓着心頭的怒火道:“你難道不知如今的上京人人皆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将你接到謝府來住,母親又将你認作義女,為的是償還你的恩情,旁人知曉了,也會誇我們謝府一句知恩圖報。”

“可若是你死在了謝府,傳聞出去,旁人會如何議論?”

顯然,阿嫣并不曾細想過這一層,她愣在那處好一會,而後眼淚便落了下來,嗫嚅道:“我……我并不曾想過這些,并非是故意要害将軍……”

“行了,不必解釋。”謝行玉見她這般連話都說不清楚的模樣,心下越發厭煩,道:“憑着你的腦子,便是你不解釋,我也知曉你是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這些道理的。”

阿嫣知曉謝行玉這是在說她笨,卻也并未反駁,只是有些手足無措的跪在地上。

謝行玉的話說完,再垂眸看向她,見她依舊跪在地上,蒼白的臉色和脖頸處觸目驚心的紅痕都讓她瞧起來極為狼狽。

他心下有些後悔,隐約覺得自己方才所說的話實在有些太重了,但話已說出口,即便後悔,也已經收不回來了。

于是只在心裏輕嘆一口氣,神色有些古怪道:“你起來罷,地上涼。”

只一句簡單的關心話語,卻讓阿嫣一臉受寵若驚的模樣,她一邊艱難起身,一邊道:“謝謝将軍。”

瞧見這般景象,謝行玉不由有些失神。

其實他方才遇見阿嫣的時候,阿嫣并非是如今這般唯唯諾諾的性子。

在秦川城邊陲的那座小山村裏的阿嫣,會笑會鬧,是一個渾身沾滿了活人氣息的姑娘。

他被她救回家中時,身上所受的傷極為嚴重,皮肉與破碎的衣衫血肉模糊地粘連在一塊。

若是上京的貴女瞧見這般駭人的景象,怕是都能吐出來,可阿嫣沒有。

她一點一點地将他傷口處理幹淨,而後又用她從山上采來的草藥敷上。

那是她原本打算賣去鎮上藥鋪的草藥。

那時候的阿嫣臉上總挂着笑意,會與他說起許多零碎的小事,會洋洋自得地與他解釋蔥與蒜的區別,雨後山上哪處的菌子最為鮮美……

她說起這些事的時候,眼裏時有光亮的。

可是現在的阿嫣。

倘若是那時候的她,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出自盡的事來吧……

想到此處,謝行玉心底突然有一陣異樣的感情在翻湧。

沉默了半晌,他忽地看向阿嫣身側的婢子,問道:“可去請了大夫?”

那婢子遲疑道:“阿嫣姑娘說……說她自己便是半個大夫,便不必再特意去請了,還說她現在身子無恙,所以并不曾……”

謝行玉不等她的話說完便直接道:“去請最好的大夫來。”

那婢子剛要應下,阿嫣卻又搖搖頭,認真道:“将軍,我真的已經沒事了,您忘記了,當初您的傷也是我治好的,我如何會不知曉自己身子的狀況。”

她提及謝行玉身上的傷時,聲音下意識小了許多,神色中也帶了幾分小心翼翼。

似乎擔心提及這些事會讓謝行玉不高興一般。

可謝行玉卻并未再露出厭煩神色來,反而點了頭道:“是,你的醫術我是相信的。”

而後又看向窗外,見外間陽光正好,便道:“我陪你去園中散散心吧,我們謝府中園林景致不少,你在這住了也有些時日了,卻一直不曾有機會去瞧一瞧。”

阿嫣怔住,有些局促不安地開口道:“可以嗎?”

她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讓謝行玉心中越發不是滋味,于是他篤定地點了頭,道:“當然可以。”

又道:“你換身衣裳,我在外間等你。”

說罷,邁步走了出去。

而他身邊的謝星卻是一臉糾結,遲疑了好一會才斟酌着上前道:“可是将軍,今日咱們不是約了江家姑娘嗎?這個時辰*她怕是已經收到您送去江府的信,都在前往鳴翠坊的路上了。”

說着,他往裏間瞧了一眼,“您若是當真要陪着這阿嫣姑娘逛什麽園子,這時間恐怕就趕不及了。”

謝行玉嘆了口氣,道:“如今阿嫣這般模樣,我倘若再不管她,她若是再想不開……”

“罷了,左右阿容那裏只要帶她去選個頭面便是,你去幫我傳個消息,讓她見了那鳴翠坊坊主只消報我名字便好,選好了,屆時鳴翠坊那邊會将東西送來謝府。”

謝星見他顯然已經打定主意,便也只能應下,而後匆匆出了謝府。

至于謝行玉,卻是頭一回這一整人都陪在了阿嫣身邊。

如他所預料的那般,阿嫣雖對小山村裏的各類青菜菌子了解甚多,但對于府中園子裏的花卉,她卻一竅不通。

就連最常見的幾樣花卉,她都是極為不好意思的解釋她從不曾見過。

如同她當初向謝行玉介紹那些綠油油的青菜種類一般,謝行玉也少見地耐着性子同她介紹起這些花卉來。

她亦是聽得極為認真。

如此,幾個時辰的時間便就這般流逝。

江奉容遠在江府,自然是不會知曉此處所放生之事,可是謝嘉瑩不同,她人在謝府不說,因着昨日裏那一鬧,還特意吩咐底下人多關注着阿嫣的院子。

若是有什麽動響,須得第一時間前來禀報。

所以阿嫣前腳才鬧出上吊自盡的事兒,後腳此事就已經傳到了謝嘉瑩耳中。

聽說謝行玉已經前去探望,謝嘉瑩臉色更是變了又變,“我算是知曉了,這阿嫣果真是個心機重的,平時做出那副怯弱的模樣來,如今卻連自己也能下得了狠手!”

謝嘉瑩雖不算聰明,亦不是擅長争鬥之人,可昨日裏的那一出已是讓她認定了這阿嫣不是好人。

如今得知此事,自然也索性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她了。

錦繡見自家小姐一臉惱怒,心中所想幾乎全然展現在了臉上,心下不由有幾分擔心,開口勸道:“既然這阿嫣姑娘心機這般深重,小姐你可莫要意氣用事,您若是當真要對她動手,恐怕……反而會被她抓住把柄,到是局勢只會對您更加不利。”

錦繡其實最擔心地便是謝嘉瑩當真起了要與阿嫣去争鬥的心思。

因為謝嘉瑩是無論如何也鬥不過那阿嫣的。

但這話卻也不好直接說出口,于是也只能拐着彎勸說。

謝嘉瑩語氣中帶着分明的怒氣道:“她如今這般做,就好似明晃晃地說是我将她逼入了死路,我平白無故又被她扣了一頂帽子,這讓我如何甘心?”

“再這般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她這個謝府的義女就要越過我這個謝府嫡女了!”

錦繡知曉謝嘉瑩心頭怒火難消,可卻也還是只能勸道:“自然不會,無論如何您是夫人的親生女兒,是将軍的親妹妹,如何是那鄉下來的粗野之人比得的?”

謝嘉瑩冷笑一聲,“這可難說!”

錦繡在心底暗自嘆了口氣,正欲再開口勸說,卻見謝嘉瑩緩和了臉色,道:“罷了,左右我也不能當真将她如何。”

錦繡雖是意外,可卻也松了口氣,“小姐能如此想是最好不過。”

依着她的想法,謝嘉瑩無論如何也是謝家嫡女,那阿嫣不過是個義女,她有心要鬧,便由着她去。

無論如何卻也是不可能當真撼動得了謝嘉瑩的位置的。

所以此時,什麽也不做是最好的。

可正當她懸起的心稍稍放下,謝嘉瑩卻又忽然道:“算來好些日子不曾在家中辦過宴會了,你去幫我備下請帖送到上京各府,邀請些世家小姐來我們府中參加宴會罷。”

錦繡一愣,道:“小姐,這……”

謝嘉瑩要在這時舉辦什麽宴會,還如此突然,顯然是與阿嫣有些關系了,這讓錦繡如何能不擔心?

“怎麽?”謝嘉瑩的聲音冷了幾分,“她阿嫣在,我便是連在自己家中辦一場宴會都不行了?”

錦繡在謝嘉瑩身邊伺候多年,兩人素日關系早已超過了尋常主仆,亦不會太過苛求那些規矩之類。

可主子畢竟是主子,婢女也始終是婢女,眼下謝嘉瑩既然已是如此說了,錦繡若是再開口勸了,便太過逾矩了。

所以她只得問道:“小姐打算将宴會定在哪一日?又以何種名頭設宴呢?”

上京世家女子設宴雖是尋常之事,可卻總還是需要一個名頭的。

謝嘉瑩思忖片刻,道:“兄長近日不是得了一副名畫?便就稱之賞畫宴罷,至于時間就定在這個月三十吧,正好還有十日日,留夠了安排的時間。”

錦繡應下,正要去辦,卻被謝嘉瑩叫住,她道:“對了,記得将請帖送去江府一份,務必要親手送到江姐姐手中,讓她無論如何也得來。”

錦繡又應道:“是。”

如此,才匆忙去辦。

确定宴會邀請人選,制定請帖之類就已是花了兩日功夫,第三日,這請帖便送到了江奉容手中。

依着謝嘉瑩的意思,是錦繡親自去了一趟江府,客客氣氣地将這請帖送來的。

“賞畫宴?”江奉容想起那日在謝行玉書房中見過的那幅畫,下意識問道:“可是那副李章的山水賦?”

錦繡點頭,有些意外道:“江小姐見過那幅畫?”

那幅畫方才傳入上京就已被謝行玉買下,按理來說江奉容是不應當有機會見過這畫的。

“在将軍那兒見過一回。”江奉容将請帖遞回,笑道:“既然這畫我都已經賞過,這宴會我便就不去了罷。”

她原本便不是喜好熱鬧的性子,況且再有兩月便是她與謝行玉的婚事。

依着楚國女子出嫁的規矩,成婚前,新娘需得親手為夫君做一身裏衣,如今江奉容雖已選好料子,但卻還不曾下手。

她素來不擅女紅,這身衣裳又不是尋常衣裳,又不能馬虎,所以直至今日,她都還不知該如何下手。

況且再有兩日,更是她父親與母親的忌日。

這些事情堆疊在一處,她又如何還有心思去參加什麽宴會?

可錦繡卻不肯接下那請帖,一臉為難道:“可是小姐特意吩咐了,說是讓江小姐務必要來,您若是不去,恐怕奴婢不好向小姐交差。”

江奉容倒是不曾想錦繡會如此說,一時間亦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見江奉容依舊不曾松口,錦繡竟是對着她的方向忽地跪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麽?”江奉容沒料想到錦繡竟會突然有此動作,連忙與芸青一塊将她攙扶起身,“不過是一場宴會罷了,我去與不去哪裏就這麽要緊了,值當你這樣求我?”

江奉容是當真有些弄不明白了,謝嘉瑩或許與錦繡說了定要将自己邀來,可倘若此事不成,謝嘉瑩應當也不至于太過苛責錦繡。

瞧錦繡這般模樣,卻好似怕極了江奉容會不去一般。

芸青也點頭問道:“你可是有什麽旁的緣由?”

錦繡猶豫了幾番,到底還是開了口,“事已至此,奴婢也不好再瞞着江小姐了,從前幾日那樁事之後,我家小姐便徹底記恨上了府中那位阿嫣姑娘,一直念着要教訓她,這回突然說要辦什麽賞畫宴,奴婢想,小姐定是打算在這宴會上對阿嫣姑娘做些什麽。”

說到此處,錦繡輕輕嘆了口氣,“我家小姐那性子,江小姐您也是知道的,她心底想着什麽事都盡數寫在了臉上,有心之人多瞧幾眼,便也就瞧出來了,她如今想在自個辦的宴會上算計阿嫣姑娘,奴婢實在是擔心……”

她的話說到這份上,江奉容自然沒有再聽不懂的道理,于是道:“你是擔心嘉瑩算計阿嫣姑娘不成,反而被她算計?”

錦繡點點頭,“小姐已是打定了主意,任由我如何勸說她亦是不肯改變心意,倘若宴會當日有江小姐在的話,或許能避免許多不當發生的事兒發生。”

“所以江小姐,還請您務必來參加此次宴會。”

錦繡的擔心并不無道理,不論那阿嫣是否當真是個心機深沉之人,謝嘉瑩若當真在宴會中做些什麽,對于她,對于謝行玉,或者說對于整個謝家而言,都不是什麽好事。

所以江奉容斟酌片刻,最後還是點了頭,“既是如此,那我便應下了。”

錦繡才終于是松了口氣,感激道:“多謝江小姐。”

江奉容道:“不必如此客氣,我是将軍的未婚妻,嘉瑩也算是我妹妹,我自當是要幫她籌謀。”

錦繡聞言,又是恭敬向江奉容行了一禮才出了觀荷院。

其實此時賞畫宴一事對于江奉容來說不過是一件小事,所以聽得錦繡那般說了之後她幾乎不曾多想就應下了此事。

只是兩日之後,她去拜祭了江父與江母之後,卻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兩日後,六月十五,是江遂與趙文嬰的忌日。

即便時隔多年,江奉容也依舊記得他們二人被押送回京時,身上砸滿臭掉的雞蛋與爛菜葉子的景象。

從前每每回京,總是被百姓們夾道歡迎的兩位将軍,那一日卻受盡了百姓的唾罵。

人人皆道,他們是恬不知恥的叛國賊。

亦是在那一日,他們當衆被砍下了頭顱。

聖人仁慈,默許她與家中幾個老仆為他們二人收斂了屍身安葬。

江奉容将他們二人葬在一處,便也記住了這一日,這是她父親與母親的忌日。

後來她入了宮,卻也再沒了前去拜祭的機會。

而如今她因着成婚在即,成了江家的義女,才算有了去看看他們二人的機會。

自然,此事謝行玉也是知曉的。

畢竟他們二人快要成婚了,這一回,他也理當與江奉容一同去,這樣,也算是帶着他見過了父母雙親。

這天一早,江奉容便帶着提前準備好的祭奠所需的祭品出了江府。

而此時,謝行玉卻也已經等在門口。

他瞧見江奉容出來,便快步迎了上去,喚她,“阿容。”

江奉容的目光卻落在了他身後的兩輛馬車上,不由皺了皺眉頭,“怎地準備了兩輛馬車?”

江奉容的父母親并非尋常人,而是因着通敵叛國被判處了死刑的罪人,像他們這樣的人,屍身能得以妥善安葬便已是聖人莫大的恩賜,就連墳上的石碑,都是不能刻出身份姓名來的。

後人前去拜祭更是犯了大忌。

聖人既然已經定下他們的罪行,若再有人前去拜祭,豈非是對聖人的裁決不滿?

江奉容一個尋常女子便也罷了,謝行玉卻是楚國将軍,又得聖人重用,此事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恐怕并非小事,所以一早,她便已與謝行玉說明,此事無論如何都應當盡可能低調。

全然不讓人發覺是最好。

可如今謝行玉卻安排了兩輛馬車前來,豈非更是吸引人注意?

謝行玉聞言,遲疑片刻後方才看向後邊那一輛馬車,嘆了口氣道:“是阿嫣。”

江奉容一怔,正欲開口詢問,卻見那輛馬車的車簾掀開,阿嫣被婢女攙着下了馬車,她走上前來向江奉容行了禮,“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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