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彩虹
彩虹
林珑的世界安靜了一瞬，過了一會兒才聽見聲響。
“師姐，你沒事吧？”
“林師妹？！”
林珑睜開眼睛，沒有被一腳踢飛，半空中一道弧形的屏障接住了她，隔着屏障，她看見兩張焦急的臉。
她張了張口，一時不知是該慶幸這下沒摔死，還是該尴尬飛到一半墜機了。
她視線亂飄，看到守夢人還站在樹梢，那雙微冷的眼睛看着她，淡聲道：“下來。”
林珑意識到屏障是他張開的，之前遇到毒蛇時，她就曾被這張屏障彈開過，她驚魂未定，還有些腿軟。
“……怎麽下來？”
“你剛才怎麽上去的？”
一言點醒了林珑，她在心裏呼喚那陣來去無蹤的風，這次記得腦內強調“要輕一點，慢慢把我擡下去”。
而後一陣狂風猛地刮來，把守夢人的馬尾吹得亂飛，糊了他一臉。
守夢人：……
林珑：她真不是故意的！
被對方眼刀掃過，她一陣尴尬，不能怪她，是這風它不聽話啊！
剛想解釋，那屏障緩緩下降，将她平穩的放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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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謝。”
“控靈的本事這麽差，誰教的？”
“呃……”
反正不是體育老師教的。
柳若眉在一旁尴尬，外門弟子并沒有固定的師承，平時由靜主和三位掌事輪流授課。而林師妹她，不僅經常上課睡覺，論資質也是弟子中最差的。
林珑入門那一年，曾在測靈臺上引起過轟動。
靈根因修士感應天地自然之力而生發，以五行為基礎，另有風、冰、雷等演變。靈根的種類越單一，從天地間能吸取到的靈氣就越精純，反言之，靈根數量越多，吸收的靈氣就越駁雜，不僅難以修行，用出的招式威力也越低。
那日林珑站在測靈臺上，靈臺亮起了八道光。
她足足有八條靈根，金木水火土風雷冰樣樣俱全，但每條都很弱，弱到測靈石上只有幾道淺淺的微光。
一個人若擁有這麽多靈根，那靈根的強度必然不高，這在衆人的意料之中。
但是，這靈根數量是不是太多了點！
而且冰由水變異而來、風由木所變，一旦靈根發生了變異，原本的靈根就被取代了，她怎麽能既有水靈根又有冰靈根呢？
掌事們百思不得其解，遍閱宗門典籍，也沒找到相關記載，按她的資質，本來無法加入外門，但因為她的情況太過奇特，才被破格收入。
大家觀察了一段時間後發現，這靈根雖齊全，但确實沒啥用啊！她甚至比五靈根的弟子還要弱，那雷靈根打的雷，連只蚊子都打不死。
若沒有重大過錯，外門一般不會驅逐弟子，林師妹留是留下來了，卻因為天資差遭受了不少嘲笑。
柳若眉至今還記得那一日，衆人議論貶低聲中，淺紫羅裙的少女站在七彩微光的測靈臺上，眉目宛然，一笑生花，“好像彩虹啊，好漂亮。”
那一幕觸動了她，令她至今難忘。
只是——
林師妹剛才所引的風靈，跟以往大不相同，她的風靈根何時變得這麽強了？
林珑也有些摸不着頭腦，看向兩人，“師姐，你們不能動用靈氣嗎？”
柳若眉表情一僵，剛進夢境時她就試過了，不知為何，她在夢境中能引動的靈氣大大減少，她變弱了。
不然他們也不至于陷入到處被追着跑的境地。
刀豆現場搓出了一個小水球，他的靈根屬水，全力施為也能喚出一場大水，在這夢境裏，這水球洗個手剛好。
林珑若有所思，按照剛才的想法，心想“點個火吧”，這一次她明顯察覺到了丹田內火靈根一亮，周圍瞬間升騰起一片火海。
“嗷嗷嗷！救命！”
火是刀豆的克星，他吓得一蹦三尺高，連滾帶爬往外跑。
風助火勢，這一片又是枯樹林，這把火眨眼燃成了一場大火，幸而幾人都在樹林邊緣，很快撤了出去。
望着熊熊燃燒的樹林，林珑不可置信，“我怎麽變得這麽厲害了？”
為什麽她變強了，師姐和師弟都變弱了呢？
衆人不約而同看向守夢人。
“夢是想象的空間，在這裏，意念越強的人，實力就越強。”
幾人都琢磨他這句話，林珑道：“意思是說，覺得自己強的人，在夢境裏就強，認為自己弱，有所不足的人，在夢境裏就會很弱？”
意念強到底是怎麽個強法？
她不知自己是否理解對了，守夢人神色高深莫測，也沒打算解釋。
刀豆就不用說了，他本來就膽小，一點動靜就能吓得雞飛狗跳的，而柳若眉……她嘆了口氣，她确實覺得自己不行，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都進不去內門。
“這麽說，一個超級自戀狂進到夢境裏，就會變成無敵大BOSS？”林珑還在問。
守夢人意外聽懂了，似乎覺得她這個說法很有意思，他反問，“你覺得，一個極度自戀的人，內心深處到底是自戀還是自卑？”
林珑：……好像不對。
意念、意念……
說到底就是讓自己相信自己很強。
“我知道了！”她眉飛色舞，“只要在心裏默念‘我很強’，就可以變得很強了！”
守夢人挑了挑眉，沒有打消她的積極性：“你們可以試試。”
接下來一路上，林珑在前帶路，柳師姐和刀師弟就按她的辦法不斷進行自我暗示，等他們走到林珑所說的地方，兩人有了些變化。
好消息是，這辦法确實有用。
壞消息，有用得不多。
刀豆把水球搓到拳頭大小，可以洗兩次手了。
“怎麽會這樣？”她不解。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守夢人早料到如此。
林珑有些明白了，夢是潛意識的反應，他們兩在潛意識裏就不覺得自己厲害，那臨時的自我欺騙也起不到什麽作用。
他這麽懂，怎麽自己的潔癖問題這麽嚴重呢？
她忍不住問，“那你在夢境裏這麽厲害，因為你很自大？”
守夢人淡然道，“我的實力，跟夢境無關。”
說這話時底氣十足，讓人不得不信服。
林珑心想，又讓他給裝到了。
她低頭瞄了一眼，中蛇毒醒來後，發現他掌心裹上了一層黑色紗布，像一層纏手帶，只露出手指。
他這是症狀又加重了嗎？
察覺到她的視線，守夢人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林珑順勢将話題接了下去，“我也沒覺得自己多厲害，為什麽會變強呢？”
守夢人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睛如墨深黑，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師妹，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覺得自己想怎麽樣都可以’？”柳若眉猜測道。
林師妹的思維跳脫，想法總能出人意料，應付其他弟子刁難時，她見師妹用過很多稀奇古怪的辦法，她從不讓自己吃虧。
“是這樣嗎？”
她琢磨着，眼睛不自覺瞥向旁邊，發現守夢人還在看着她。她轉過頭，四目相對時，他才若無其事移開視線。
奇怪。
他之前會一直看着自己嗎？
“這、這不是葵花田嗎？我們怎麽又回來了？”
四人正前方，大片金黃的葵花迎風輕搖，是千裏赤地上醒目的亮色，那些比人高的向日葵花盤中，又長出了滿滿的瓜子，綴得花盤沉甸甸低垂着。
感受過一次“暴雨梨花瓜子”的威力，刀師弟腿肚子發軟，感覺有些站不住了。
守夢人：“你覺得‘夢核’在這裏？”
林珑點頭：“如果是我的話，我就要睡在花田裏，醒來就有瓜子磕到飽，做夢都是香的。”
這些向日葵對他們來說是怪物，對做夢者來說，就是吃不完的食物。
他悶不做聲。
林珑不由歪頭，“我說的不對嗎？”
她的眼睛是淺琥珀色的，日光下泛起漂亮的光暈，他被這目光晃到，按着刀柄的手悄然收緊了幾分。
而後，默默往旁邊走了兩步。
林珑才注意到，兩人的距離不知不覺拉近了，早已超過了他的“社交安全距離”，但是——她可沒動過，是他自己靠過來的。
師姐可以作證！
“快看，那是什麽！”
柳師姐忙着觀察周圍情況，根本沒注意他們兩。
花田周圍，一些半透明魂體來回飄蕩，身後拖着長長的絲線，仔細聽，還能聽到它們發出的似鹿非鹿的悠長鳴聲。
“是夢妖。”
夢境就像是一個漩渦，形成後會不斷從現世中汲取靈氣，旺盛的靈氣催生了夢境中獨有的生物，名為夢妖。
夢妖的出現，意味着這個夢境的力量已到達了鼎盛時期，噩夢中的所有東西都會變得更具攻擊性。
“夢妖以靈氣為食，也食人情緒，但它們天生弱小，在夢境中，它們也是噩妖的食物。”
有一種說法，夢妖是人死後的魂靈所化，但不知真假。
“它們也很可憐。”刀師弟說。
“妖物以人為食，怎能說它們可憐？”柳師姐義正詞嚴。
刀師弟悶悶低頭，不說話了。
“夢妖聚集在此，說明夢核就在此處。”守夢人看了一眼林珑，她還真找對了地方。
林珑得意。
向日葵長得太過茂盛，每一棵都比人還高，裏面藏了人也很難看見，要找到石頭，将他喚醒，必須深入花田深處。
“能不能用個大喇叭把他喊醒呢？”林珑問。
柳若眉翻了翻随身攜帶的小布包，搖了搖頭。
進入夢境後，她的儲物戒和芥子囊都打不開了，沒有法器可用，只有腰包裏的随身之物還能取出來，不然她連回夢鈴都拿不出來。
守夢人站在一旁，沒有要出手的意思。他的目标是噩妖，就沒打算管做夢者的死活。
三人對視，柳若眉咬了咬唇，“我去。”
“柳師姐，可是你……”刀師弟撓頭，“你不能去啊！”
以他們兩現在的實力，沖進去只有挨瓜子的份。
俗話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現在夢境中，他們中最強的變成林師姐了！
他下意識看林珑。
林珑表情一凝，猶豫半晌，磨磨蹭蹭：“要不……還是我去？”
柳師姐和刀師弟齊齊看她。
她又有點退縮，“還是算了。”
一旁守夢人發出一聲輕嗤。
“你笑什麽？”林珑瞪他。
“不想救人，何必要辛苦回到這裏？”他似已看穿一切。
“這不是在想辦法嗎？”林珑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不去救他，就是想以他為餌，引出噩妖，你也別裝好人。”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是好人？”他淡淡道。
柳若眉和刀豆一臉懵逼，好好的怎麽争執起來了？這跟是不是好人有什麽關系？
“既然不想去，那就別去。”守夢人道。
“我偏要去！”林珑大步往向日葵花田走去，“誰怕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