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兩個人在沙發上擠作一團, 兩具身體緊緊依偎在一起,有別于以往的感覺。

過了半響。

“君總。”

緊貼的臉挪開,沙啞的聲音響在君澗清耳邊。

而後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開。

失落感悄然滑過, 君澗清支撐着身體坐正, 努力維持着平靜, 說:“清醒了?”

程顏擡頭悄悄瞄她, 似乎怕她生氣。

在觸及到君澗清淡漠的雙眸時, 像是受驚的鳥一樣迅速低下頭,從嗓子裏擠出幾個字, “嗯……麻煩君總了。”

君總。

同樣的兩個字, 從不同的語境中叫出來的感覺竟截然不同。

君澗清靜靜地看着她半側過去的背,瘦弱卻有力,說:“确實很麻煩。”

“……”鼓了鼓臉,程顏揉揉鼻頭當沒聽到,問,“君總, 你身體好全了嗎?”

君澗清從沙發上起身, 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衣角被人拉住。

君澗清低頭, 清醒後的程顏拉住了自己的衣服,卻又很快猶豫着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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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後的人做這個, 似乎更戳人心。

君澗清竟然當真不動了。

程顏心底微軟,今晚早已因為君澗清的舉動複雜難辯。

她醉酒後只會老實睡覺, 而不會那麽鬧騰。今晚的一切, 不過是她終究沒忍住心底的情緒, 索性喝了不少酒, 借着酒意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醉酒是假的,想結束這些天的冷戰是真的。

只是程顏從沒應對過這種關系, 努力深思後,她對君澗清這些天的情緒也有了大概的猜測。

不過是嫌她不夠主動。

而不夠主動,其行為背後又代表着不在意。

兩個月前的君總不在意這些,只在乎自己人是她的。

可兩個月後的君總卻企圖向她索求更多。

這其中的轉變,由不得人不深想。

程顏想,或許自己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

可為什麽君總不對她再冷漠一些?

為什麽要縱容她?

為什麽她稍微賣乖,她的态度就軟化呢?

為什麽就不能對她苛刻一些?冷漠一些?

你是金主,你當高高在上,掌盡主動權。

而不是就這樣因為我小小的眼淚、小小的挽留就妥協。

程顏在心底大聲地質問。

除了友情,她從沒再在任何一段關系中享受到如此偏愛。

愛是一種能力,不是一種本能。

她在最該學會愛的年齡沒有學會如何愛一個人,又怎麽能在此刻,突然感悟愛的真谛,去回應愛?

她也不需要愛情。

程顏突然了悟,無論心意有多麽契合,她也不需要愛情,那只會使她感覺到惶恐。

她努力在心底告訴自己,人都能在時光中逐漸走向自愈,她終将在漫長的時間裏實現自我療愈。

程顏一遍遍地在心底重複,以此來說服有過片刻動搖的自己。

“對不起。”程顏低聲說,眼底有些痛苦。

對不起。

眼淚是騙你的。

挽留是騙你的。

就連對你的喜歡,也是表現出來騙你的。

我給你一點你想要的,也是騙你的。

我貪戀你的身體,這是欲/望。

我只是想要這樣一段關系穩定下來。

她眼底的痛苦與愧疚不是假的,三個字被她說出了無盡的哀傷。

君澗清的表情也不再是強撐的冷漠,似有軟化。

程顏看着就這樣被她輕易動搖的君澗清,忍住情緒,忽然扣住她的肩膀,将人攬進懷裏,緊緊抱住她。

下巴抵在君澗清瘦削的肩膀上,程顏眼底的痛苦與歉意幾乎要凝結成雨水,滴滴答答落下。

“君總,我真是太壞了。”

君澗清的腰被她箍得生疼,她感受着脖頸間的熱意,輕聲問:“你壞在哪裏?”

“我壞在不應該在那晚離開你,去了別的客房。不該只給你發寥寥幾句微信關心你,得不到回應就沒有繼續。不該賭氣,一直不見你。”

“一直不見你的,不是我嗎?”

“不,是我,是我惹你生氣了,你不見我是應該的。”程顏飛快地說。

她聽見君澗清輕輕地笑了,帶動着二人緊貼的胸腔震鳴。

君澗清扯了一下程顏,沒扯開,又用了力,這回終于退出程顏的懷抱了。

果不其然,年輕的姑娘眼睛哭的紅紅的。

“你變乖了。”君澗清說。

之前的程顏,是會和她頂嘴,刺的她心底難受。

程顏抹了下臉,扯出一個微笑,“因為是我做錯了事情。”

君澗清看着她,好像有一瞬間透過她淚洗過的眼睛看到了別的,也好像什麽都沒看到,聲音平和而穩定,“我以為你會說‘合同協議上沒有規定我人被你包養,想法還要被你掌控’。”

“這才像是你應該此時此刻向我說的話。”

倔強的,帶刺的。

自己不舒服,也不想讓別人舒坦。

這才是程顏,而非眼前這個柔軟誠懇道歉的人,沒有一絲棱角。

溫柔柔軟的永遠只是她的外表,而非內心。

“畢竟,這件事情上,你也并沒有做錯什麽,一切都按照協議進行了。”君澗清緩緩道。

“所以,顏顏,你在愧疚什麽?”

心髒如鼓聲,咚咚咚地震徹耳膜。

程顏吞咽嗓子,在君澗清平和凝靜雙眸的注視下,忽然緊張起來。

暴雨平息,彩虹顯出。

燦爛的陽光照耀着大地,任何一處陰影似乎都要在這耀眼的光芒下無所遁形。

程顏在這一刻,似乎真正地體會到了對方久居高位盡掌一切的氣勢所帶來的龐大的壓力。

想到這,她忽然平靜下來。

“我的确愧疚,君總,我很抱歉,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我只貪戀您的身體。”

“但我從您身上卻察覺到了不同,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愧疚于自己的害怕,抱歉自己不能同樣回饋給您。”

“畢竟平心而論,這段時日以來,您從沒借過身份來施壓我,對我也挺好的。我是個活生生的人,能感受到這些,所以很愧疚,自己好像很難回應給您什麽。”

話裏真真假假,情意難辯。

君澗清沉默半響,忽然嗤笑,伸手撫摸着她的側臉,聲音沉穩而平靜,“你對我的身體感興趣,我早有察覺。”

程顏抿唇,不吭聲。

君總不是個傻子,自己以往床上的表現,很難隐藏這一點。

“喜歡身體但不能回以真心嗎?”君澗清淡淡道,“無所謂,我的真心,本也吝啬。”

“給出去,收回來便罷。”

她神色不動,語氣輕飄飄的,但卻是第一次承認自己的确給出了真心。

程顏的睫毛動了動,眼睛忍不住想去看君澗清,卻忍下來了。

“……是嗎?”

程顏努力彎了彎唇,說:“挺好的。”

君澗清松開撫摸她臉頰的手,定定地看她幾秒,幾不可聞的聲音帶着嘲意:“果然,酒後最易胡言。”

“你以後少喝點酒,小心出門在外出醜了。”

程顏窘迫地低頭,說:“我記下了。”

“嗯。一身酒意,去洗洗澡吧。”

程顏頭埋的更深了,有點尴尬,“我這就去。”

她繞開君澗清,熟稔地打開衣櫃,找到自己的睡衣,然後拿着睡衣低着頭小跑到洗手間。

“我去洗澡了。”

“嗯。”

扒着門,程顏看着她說,“我今晚睡在這裏?”

君澗清:“好。”

這件事情似乎結束了。

君澗清看着合掩的門,已經看不見那道熟悉的身影,眼眸陡然暗下來,晦澀難辯。

收回真心?

呵。

給出去的真心,哪裏有這麽輕易收回的?

真心吝啬,才更珍貴。

她早就對程顏說過,她是商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自己既然給出了真心,這樁買賣,就絕不會讓它虧本。

她想要的,從沒有失手過。

從前是這樣的,今後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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