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N

第5章 N

次日清晨,秦臻打開黑莓手機,看到幾條消息。他拿起聽筒想回電,卻發現內線被沈佳城占用。

“早上去你父親家,和他們那邊的人對接明天的演講稿和流程,我們看着寫稿,應該很快。今天下午你還有個選民小組會議,讨論319號的修訂案,三點到五點半。晚上,要不要再去外面吃飯?我幫你訂個地方?昨天的照片,我看效果還不錯。”

“嗯,效果是挺好,”沈佳城的聲音裏帶着笑意, “之後幾天就不用了吧,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讓他——”

秦臻了然,他在和身邊幕僚講話。幕僚長是名女性Alpha,叫李承希,從四年前就一直跟着他。

他用黑莓上網一查,可不是——看到各路蹲點記者的照片。他們跨越桌子,兩顆腦袋湊得很近,膝蓋貼在一起,分食一道道菜。牛排,奶酪,紅酒。連蠟燭都是只有他們這桌才有。也難怪要合起來點菜,真是用心良苦。

若有人拉住沈佳城問今天有什麽意義,那人估計也能信口胡謅十分鐘。做政治家,鍛煉得就是說假話不眨眼。

只是,這場婚約是雙方都自願的。他早在去年年底,就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其他的,哪怕是什麽都不要,他也要講契約精神。

沈佳城聽到聽筒“啪嗒”一聲,立刻說:“等等。承希,你帶傘了嗎?”

對面立刻挂斷了電話。這是個沈家內部的暗號,內線有人監聽的意思。

秦臻這才說:“哦,是我。”

沈佳城早警惕地挂了電話,他沒聽見。

秦臻便大步流星地走進書房,又說了一遍:“剛剛是我。沒想偷聽你,我就打個電話。”

早起的這人沒穿正裝,随便穿了件深藍色的T恤。領口松松垮垮的,靠近鎖骨的位置露出一個小小的半圓形的疤。沈佳城的身體他看過無數次,客觀來講,哪個地方都長得端正好看。那是唯一一塊瑕疵。

沈佳城也擡起眼看他。秦臻正赤身裸體,站得筆直,身後是精裝典藏版的全套《民法通典》。身上,則是昨天自己留下的痕跡。昨天把他看過一遍,可日光之下,又不太一樣。面前人的黑發有點淩亂,肩膀的傷疤更明顯,肌肉線條分明。擡腿的時候,他能看見他大腿內側和腳踝上面的一片紅痕,全是昨天自己抓出來的。後頸的咬痕也還在,是昨天熄燈的時候,沈佳城才發現他流血了。

整個一晚上,屋子裏都是他的味兒,沈佳城想釋放點自己的信息素來抗衡,最後是生生忍住了。他幾乎一宿沒怎麽睡,索性早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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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眼,看見秦臻手指見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轉瞬即逝。沈佳城意識到,他真的說到做到,醒來就把戒指戴上了。

沈佳城晃神片刻,才把視線移開,方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話。

“哦,你用吧。工作的事?座機比較保險。”

秦臻點頭,又問他:“下午要出去?”

“嗯。”沈佳城點頭。

從政是一場危險的游戲,要時刻看得清敵友,分得清明暗。最近兩年,他身邊能說上兩句真心話的人不多了。他倒是想跟他靜下心來聊聊工作,可319號住房改革這件事……

那是他四年的心血,也是聯盟幾十年來罕有的獲得保守黨和自由黨兩個主要黨派背書的法案,旨在建造廉價住房給暴漲的城市人口。可是,首都寸土寸金,想建,就得先拆。

沈佳城當年作為政壇新人時候,他新官上任燒的第一把火,就是首都市區內的住房改革,給後來的319號法案試水。可在執行的時候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拆遷舊居過程中發生了大規模警民沖突,而兩位當事人不治身亡。

往後幾年,似乎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不斷被媒體鞭屍,更是收到過無數威脅信。哪怕他花名在外,所有捕風捉影的緋聞加起來,都沒有人命重。

319號,實在是太敏感了。他看了看秦臻的眼睛,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

五分鐘後,他拿起聽筒,想給李承希回電,可這時候保密內線又被秦臻占用了。

電話另外一邊,是一個不太熟悉的聲音。

“……這些,我不太方便電話裏說。阿臻,見面聊吧。”

沈佳城舉着話筒沒動。電話這頭,傳來簡潔有力的一聲“嗯”。

*

三年前的聖誕,大選将近。

沈燕輝當時正任保守黨領袖和聯盟主席。他的前半個任期均順風順水,在民衆之中得到了很高的支持率,是近二十年之最。可随着鄰國一場政變,恐怖主義組織喀蒂斯奪取政權後,傾其所有兵力,在一個月內攻占第九區百分之五十多的領土,包括石油和化工重鎮塔拉爾。

戰争一觸即發。

當時聯盟內部政局紛亂。議院所有席位中,自由黨占40%,保守黨占45%,而剩下13%則是由軍方支持的少數進步黨占據。自由黨主張議和,用經濟讓利或進出口合作來解決問題。而保守黨內分歧衆多,無法同軍方談攏條件,自然也無法取得議院多數席位。

沈燕輝知道,自己的連任希望渺茫,便使出最後一招。

政治聯姻。

沈佳城前一年剛剛從檢察院辭職,以壓倒性優勢被首都西區選為議會代表。家庭背景、軍校出身、檢察院公訴人的工作經歷,加上出衆的外表,讓沈佳城從從政那一刻便成為媒體寵兒。聯盟新世紀以來,就沒有任何一位新人議員獲得過如此多的關注。

沈燕輝給他列了個名單,說,不需要久,堅持到戰争結束就可以。用不了兩年。

沈佳城從沈燕輝這裏拿了錢,拿了政治資本。現在,沈燕輝要他回饋。

名單上,都是軍方各個聲名顯赫的将領的子女。有男性也有女性,從Beta到Omega都有——還挺全乎。包括自己兒時熟悉的玩伴。

他沒立刻答應。走出觀山沈燕輝的居所,李承希坐上來,這對他說:媒體通稿已經發了。

那一刻沈佳城才知道,自己根本沒選擇。沈燕輝早一步,對外放了消息。說嚴一寧和他簽訂了婚約。

海軍五星級上将,聯盟最重要的三位将領之一的嚴騁之女嚴一寧,确實是和他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直到今天,兩人之間也還有聯系。

沈燕輝賭定他會選擇已知項。

可那天晚上,沈佳城回到雅苑,直接給沈燕輝挂了內線電話。

他上來就說:“您把通稿撤了吧。”

沈燕輝質問他:“這你還不滿意?嚴将軍在‘鷹廠’的地位你知道,走這一步棋不僅僅是為了我,也是為了你之後的仕途。佳城,你現實一點。戰争馬上就要開始了。時勢造英雄。”

“嚴将軍挺好,”沈佳城平靜道,“只有一點——我不要他女兒。我要他兒子。”

他也知道,嚴一寧其實早就有了心儀的對象,也并不是自己。

“據我所知,嚴騁的兒子早就在七日戰争中犧牲了。沈佳城,你膽子再大,沒法讓死人複活吧。”

“他有個認的幹兒子,他的副手,海軍上校,”沈佳城不用看任何資料,便說出來那個名字,“我要秦臻。”

*

“秦臻。臻于完美的臻。”

初次見面時,他握了沈佳城的手,一字一字地解釋。

沈佳城微笑道:“我知道。”

海陸空三軍特種部隊的副隊長,代號‘獵隼’的秦臻。

秦臻在七日戰争末尾,那一場于三月一日發動的軍事行動中一戰成名。那場行動損失慘重,進去一個排,出來五個人。這進去而沒能出來的人,就包括嚴騁的親兒子嚴一律。

确實是時勢造英雄。那場局部戰争之後,秦臻便成了‘鷹廠’的大紅人,嚴騁的左膀右臂,也成為軍方最好的宣傳工具。

見面之前,沈佳城又派人把秦臻查了個底兒掉。得到的結果也基本上和他了解的差不多。

出身平凡,但履歷耀眼。秦臻在第三區的一個普通家庭長大,有着Alpha父親和Beta母親。母親很早就病逝了,父親秦鴻遠是參與過29年南境戰争的老兵,退伍之後就回到家鄉養傷。秦鴻遠是注冊在案的保守黨成員,在四年前的選舉中,給沈燕輝投過票。

秦臻少時就被選拔進了一個特殊軍事訓練中心,之後被保送到軍校。軍校裏面,排名前一百的學生裏,得有三四十都出自這個秘密項目,沈佳城自然不陌生。

他本人沒有記錄在案的政治傾向。只有過一任公開的戀人,是個家境很好的Omega男生,叫陶烨,在前幾年首都的恐怖襲擊爆炸中不幸受重傷身亡。坊間傳言,在這之前兩個人一度簽訂婚約。此後,就再沒有關于秦臻的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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