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風吹鈴動, 窗臺一片濕痕。
她擡了擡眸,眼前落下一道身影。
同樣的大紅色喜服,落在男子颀長的身段上。撲面而來的是銀白色月光, 以及他身上同樣濃烈的酒氣。
所幸他飲了酒, 渾身酒氣, 整個人也醉意醺醺。
戚師師想,如若是平常, 對方定一眼瞧出屋內異樣。
也是因此, 少女心中懼意消散了三分。身前之人的身形晃了晃, 于她身前坐下來。
“師……師師……”
酒氣彌散,與銀白色的月光交融着,落在他那件大紅喜服上。
說也奇怪, 她自小便想着日後要嫁給裴郎, 可真到了二人成婚這日,面對着滿屋子喜慶的紅色,戚師師內心卻無甚波瀾。
看着男人那一雙多情的桃花眼, 有這麽一瞬間, 她甚至想要逃避。
對方牽過她的手, 淺吻手背。
酒意于唇上化開, 少女手背微燙。
裴俞章并未喚下人前來侍奉。
兀自倒了合卺酒,男人眼含醉意, 終于揭了她的蓋頭。
“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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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俞章唇角帶着笑, 幾度癡迷, “你今日好美。”
取了鸾剪結發,而後便飲合卺。戚師師并不善飲酒, 濃烈的酒水一入喉,她不禁彎身一陣咳嗽。那咳嗽聲急, 引得裴俞章也關懷望來。
“不能飲便不飲了,今日是你我大喜的日子,都憑師師的心願來。”
男人接過她手中合卺盞,手指相觸,裴俞章手上溫熱,少女的手指卻冷得像是一塊玉。
将酒盞擱置在一邊兒,裴俞章又來抱她。
男人的腳步又幾分虛浮,跌撞得不甚平穩。
長臂一展,迎面的又是劇烈的酒意。
他身上的酒氣與朔奴身上的很不一樣,後者酒氣清淡,此時此刻,裴俞章卻是爛醉如泥。她小心着床下,身子猛然被人扯上喜床,不容拒絕地,對方一傾身,徹底将她壓了下去。
腰間墜玉搖晃,男子烏發垂掃,落在少女頸上。
戚師師忍不住驚喚了聲。
“裴郎?”
他吻下來。
一聲嗚咽卡在喉嚨裏,緊接着,便是令人躁.動的激.吻聲。戚師師剛失了力,身段又柔又軟,根本無力抵抗。
裴俞章一邊吻她,一邊脫下自己身上那件大紅喜服。
喜帳的四角皆挂着鈴铛,他的身形每傾下一寸,那床帳晃蕩,銅鈴便發出清脆的聲響。
風雨入耳,對方亦匍匐在她耳畔,呼吸粗.重地看着她,緊盯着她緊蹙的眉心。
“師師。”
“怎麽了?”
裴俞章喘着氣,道:“你不喜歡麽?”
他雖出聲,吻意并未退卻,戚師師張了張唇,話語又被人兀地截斷。
“唔……”
自雙唇發出最原始一聲,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竟覺得喜床之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動了動。
是朔奴。
她一顆心忽然提到嗓子眼。
一想到姜朔還藏在床榻下,甚至還窺聽着她與裴俞章的一舉一動,戚師師心中登即生起莫大的緊張與羞恥感。前腳,她剛與少年做了那樣的事,後腳又與裴俞章在床榻上恩愛歡喜。無邊的燥意自心底生起,又無可遏制地,飛上她雪白的面頰。
戚師師雙頰生緋。
吐息之際,她側了側臉,似乎想道:“不要。”
“你在抗拒我。”
身上之人一愣,旋即沉着聲問道:
“為何要抗拒我,我是裴郎,是你的裴哥哥。”
“自今夜起,我便是你的夫君。”
裴俞章步步追問:
“師師,為何要抗拒你的夫君?”
夜潮洶湧,送來冰冷刺骨的夜風,撲散身前男子眼中醉意。
見狀,戚師師匆忙搖頭,無辜道:“未……未曾抗拒。”
裴俞章目光落下,凝在她脖頸上。
少女嫁衣扯開,脖頸之上,有新鮮的吻.痕。
他不記得這是自己何時烙下的。
鮮豔的緋色,觸目驚心。
裴俞章上前,攥住了她的手。
“你在撒謊。”
四目相觸,戚師師眼皮跳了一跳。
似有什麽秘密被他毫不留情地扯開,少女眉心動了動,又想将這秘密守住。
她輕聲:“妾撒什麽慌……”
裴俞章将她一只手腕攥住,高舉過頭頂,借力壓下身來。
風雨聲急,外間烏黑的夜空如一只巨大的饕餮,發出粗.重的喘.息,要将天地都吞噬。
裴俞章目光落下,瞧着她的臉,冷笑。
“師師,是麽?”
男人手指冰冷,寸寸撫過她眉眼。他眼底濃烈的審視與壓迫,令戚師師眸光不禁發抖。
只聽他道:
“當真不是為了他才抵抗我麽?師師,究竟是我太傻,還是你太過天真。”
“你當真以為,我不知曉你與那個賤奴之間的關系麽?”
對方手上猛一用力,少女手腕發痛,低吟了聲。
男人的手掌自她的手腕,又輾轉與她下颌。
裴俞章将她的下巴狠狠攥住。
銀釭微黯,喜燭搖晃。滿室紅光飄搖,院內那一水風雪聲似乎要破窗,将這天地都掀翻傾覆。
她被對方攥得疼。
忍不住伸出右手,去掰他的手指。
少女聲息脆弱:“裴郎,你将我弄疼了。”
裴俞章渾不管她的話。
對方不顧她的疼痛,再度傾壓下來。燭火破來了眼前的雨霧,黑沉沉的夜,他一雙眸犀利如鷹隼。
“不過沒關系,師師。”
“自今夜過後,你就是我的了,你便是我裴俞章一個人的妻。無論你先前做了什麽,我都可以原諒你。只要今夜過後……今夜……”
“撕拉”一聲,他撕開身下嫁衣。
大紅色的嫁衣,如血一般鮮豔耀眼。寒風拂過,她只着中衣,驚懼看着身前之人。
裴俞章還要來扯她的衣裳。
他的氣息一路沿下,手上動作未停。不知為何,只引得戚師師下意識想要反抗。
她輕喚着對方的名字:“裴郎,裴郎……”
雙手抵觸,又被他緊握住。戚師師右手垂下,于床邊輕輕搖晃。
紅綢飄飄而落,随着她搖擺的手。月色昏昏,落在少女潔白的皓腕上。
她手指緊繃着,似乎為了安撫床榻下的人,又在千鈞一發之際,朝榻下極輕微地搖擺。
莫沖動,姜朔。
莫要出聲。
她的烏發如雲,漸漸垂下,裴俞章一點點解開她裏衣的衣扣,先一步露出少女白皙圓潤的肩頭。
門外賓客未散,喧嚣之聲與風雨同來,直逼人耳廓。
見新婚妻子此般昳麗動人,裴俞章有些忘情,他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欲繼續解她衣裳。
“師師,你好動人……”
後半句話尚未落音,只聽一道重重的敲擊聲響。戚師師一愕,倉皇擡眸。
少年不知何時自榻下爬出,手持着燭臺,竟将裴俞章……敲暈過去!!
短暫的失神後,她瞪圓了一雙杏眸。
“姜朔,你——”
對方将燭臺一丢,也不管其上血跡,薄唇緊抿,沉默上前。
月色熹微,落在少年冷白的面容上,他眉眼狹長昳麗,眼尾染了一點鮮紅的血跡。
襯得他愈發妖豔,也愈發惑人心神。
燭火森森,姜朔看都未看地上那人一眼,一面繞開他,一面脫下自己的外衫。
唯有戚師師怔忡,指着裴俞章:
“你将他……砸死了還是砸暈了?”
姜朔沒說話,只将外衣披在她身上,遮擋住她一點圓潤的肩頭。
少女面色灰白,目光顫抖。
見她被吓得失了魂,姜朔才不情願地蹲下身,于那人鼻息間探了探。
“沒死。”可惜。
長風吹過,他看見身前一身狼狽的少女,面上露出“阿彌陀佛,謝天謝地”的神色。
姜朔目光閃了閃,忍不住偷偷踹了裴俞章兩腳。
戚師師愣愣地站在那裏,似乎還未回神。
身前飄來一縷清香,以及少年身上略微渾濁的酒氣,他垂下眼,急急系好她胸前衣帶。
終于,戚師師道:“你怎就這樣出來了。”
少年一雙隐忍的鳳眸,一瞬不錯地凝着她。
“我忍不住。”
他就在床下,心愛的女子與旁人在床榻上歡愉,叫他如何能忍住。
更何況,姜朔也發覺出來——她并不想與對方迎合。
姜朔牽了她的手:“大小姐,我已在不遠處備了馬。我帶你走。”
他有辦法避開衆人,躲過所有人的目光,帶她遠走高飛。
他要帶她,離開這個鬼地方。
姜朔聲音發急,語氣卻十分懇切。
“來時我已踩好點了,雖無人接應,可眼下裴府正無甚防守。大小姐,我帶您走。無論你想離京或者留在京都,無論你願不願與我……也無妨。我知曉您并不想嫁給裴俞章,天涯海角,天高海闊,我帶您逃。”
他伸出另一只手。
“好不好?”
逃離裴俞章,逃離裴家。
也逃離戚家。
逃離京都,逃離這個困縛了她十六年的鬼地方。
他的言語分外誘人。
戚師師眸光微亮。
“不必您說,我知曉,您一直守着與裴俞章的婚約,只因所有人都告誡你,理應成為裴家的新婦。可您是您,并非生來便要做他裴俞章的妻子。我帶您離開這裏,從此往後,您只做戚師師。”
只做他獨一無二、随心所欲的師師。
“師師。”
少年将手舉高了些。
少女緩緩凝眸,目光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似在沉思。
半晌過後,她又垂下眼。
月色清冷,映照得她下颌雪白。
“師師?”
她凝在原地,未伸手,步子也未動。
他絕望:“大小姐。”
便就在此刻,只聽窗外轟隆劈開一道白光,緊接着又是“嘭”地一聲,房門被人從外撞開。
人群喧嚷,自門外如潮水般洶湧進來,短短一瞬,将她與姜朔圍得水洩不通。
戚師師擡起頭,看見對方面色慘白,兩眼露出凄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