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尴尬

尴尬

護送言祁安全回到他的府邸之後, 沈珏笑着與他告別，轉身後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眼中墨色翻滾, 彰顯着她此時不算平靜的心情。

沈珏沒有想到，暗衛中的奸細如此膽大包天, 竟然敢在踏雪身上動手腳。憤怒之餘, 便是一陣後怕，倘若她今天在言祁練習騎馬的時候沒有全程跟在他的身邊, 言祁一個人怎麽可能對付得了發狂的踏雪，恐怕這時已經命喪馬蹄之下了。

在戰場之上以自身為誘餌誘敵深入是沈珏的拿手好戲，但是她千不該萬不該讓言祁也卷入這次的險境之中。沈珏在暗恨自己的同時也感到慶幸，所幸今天言祁沒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沈珏壓着心中的怒火趕到了演武場, 今天正趕上沈珏手下的士兵休假，偌大的演武場上空空蕩蕩，只有衛昭一人悠哉悠哉地躺在一旁翹着腳，嘴裏還叼着一個狗尾巴草。

沈珏打了個響指，她麾下所有暗衛應聲出現，整整齊齊地排成一隊等候沈珏的指令。

“在我十六歲那年, 爺爺将沈家暗衛令牌交給了我。從此大家跟随我出生入死, 我沈某十分感激。”沈珏掃視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衆人, 緩緩開口道。

暗衛們的臉上劃過一絲疑惑, 似是不明白為什麽沈珏今天要說這個, 但也有人的眼神閃了閃，不敢直視沈珏的眼睛。

“我自認平日裏待大家不薄, ”沈珏眯了眯眼，語氣變得危險了起來, “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們之間，竟然出了一個叛徒。”

她話音剛落，隊尾便有一人想要逃跑，衆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長鞭自沈珏的袖中滑落，下一秒便如游蛇一般纏繞住了那人的腳腕。那人一時不察，竟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那人沈珏記得，名為石溪，說起來，這名字還是沈珏給他取的。她第一次見到石溪的時候，是在一條溪流的旁邊。正巧沈珏順嘴問了一句身邊暗衛的名字，那暗衛低下頭說沒有名字，別人都叫他19號。

那時候沈珏還小，見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卻整天繃着一張臉的暗衛只覺得好玩，明明和自己一樣是個小孩，怎麽性子和石頭一樣硬邦邦的。想到了這一點，沈珏就給他取了個“石溪”的名字。

石溪仍然想要逃跑，但沈珏的鞭子越收越緊，最後生生将他拖到了自己的面前。望着石溪臉上劃出的道道血痕，沈珏不由得有些晃了神，她記憶裏的石溪明明不是這樣的，為什麽奸細偏偏是他呢？

沈珏張口想說些什麽，但是石溪卻扭過臉去，不願意和沈珏多說一句。見此，沈珏便知道和石溪也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她給了其他暗衛一個眼神，便有身強體壯的暗衛上前，将石溪綁在了演武場中間的行刑柱上。

沈珏親自動手，一鞭又一鞭地抽在石溪的身上，石溪低着頭一聲不吭，直到渾身上下被抽得血淋淋的都沒有說出幕後之人是誰。

待行刑完畢後，其餘的暗衛将已經昏死的石溪拖了下去，區區幾鞭子自然不可能讓石溪老實交代，但是暗衛們的手段可不止這些。

一旁的衛昭仔細觀察着沈珏的臉色，見她臉上的怒容消散得差不多了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先前暗衛叛主的事情也不是沒有，怎麽沈将軍這次格外生氣？”

沈珏被衛昭這話說得一愣，她将今天發生的事給衛昭講了一遍，衛昭聽完沈珏的話，神色變得有些玩味。

“這麽說來，沈将軍這是沖冠一怒為紅顏了？”

聽出來衛昭的語氣中帶着點陰陽怪氣，沈珏挑了挑眉給了他一個暗含威脅的眼神，“你在找揍？”

“不敢不敢，我怎麽敢妄自非議将軍大人和您的紅顏呢。”衛昭嘴上說着不敢，但眼中分明帶笑。

沈珏看了眼衛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先前從未見到過将軍你對一個人如此上心，”衛昭慢悠悠繼續道，“但是這位言公公，倒是被将軍你放在了心尖尖上。”

她對言祁上心？有嗎？

“容屬下說一句不好聽的話，屬下跟了你這麽多年，雖然別人都說将軍你性子溫和，但根據我對你這麽多年的了解來看，将軍你骨子裏其實有些冷漠，對待大多數人也只是維持着表面上的交情罷了。這麽多年了，屬下從未見到你因為親人之外的人受傷而如此着急，這位言公公，倒是第一個。”

衛昭把這麽一大段話噼裏啪啦地說完之後，才敢擡眼看沈珏的反應，卻見沈珏正直直地盯着他，衛昭頓時有些頭皮發麻，還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麽，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沈珏接下來的反應。

沒想到沈珏卻移開了目光，陷入了沉思。

她又想到了上次徐瀾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他說的是，“表姐，你喜歡言祁。”

她喜歡言祁嗎？

沈珏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對衛昭說道，“如果一個人很喜歡另外一個人的相貌，這種算是喜歡嗎？”

聽到這話，衛昭眼睛一亮，“算，太算了，雖說見色起意不好聽，但換個詞就是一見鐘情，因為一個人生得好看就喜歡他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雖說如此，衛昭的心中卻泛起了嘀咕，那位言公公他見過一面，生得實在是和好看搭不上邊。怎麽将軍說很喜歡他的長相了t呢，莫非這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沈珏聽到衛昭說見色起意的時候，握着的拳頭緊了緊，聽到他說一見鐘情的時候才松開了些許。

“不過沈将軍，你當真對言公公的只有相貌上的喜歡？”

沈珏自動忽略掉衛昭意有所指的提問，而是回答道，“當然不是。”

看着衛昭興奮的神色，沈珏一把推開了他湊過來好奇的臉，轉身離開了演武場。

或許她确實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她對言祁抱有的到底是什麽樣的一種感情，但不是在這個嘴巴永遠關不嚴的衛昭面前。

“去查一查最近石溪和誰接觸過，把最近他接觸過的人寫一份名單交給我。”沈珏離開之前，只給衛昭留下了這麽一句話。

幾日之後，便是一年一度的秋獵，浩浩蕩蕩的隊伍自京城出發，前往一座早就被侍衛們圈起來的獵場。

與尋常不同，這次言祁并沒有侍奉在皇上的身旁，而是自己乘坐了一輛馬車，走在了隊伍的後面。

沈珏與平時一樣，騎着她那匹棗紅色的高大駿馬走在隊伍前面。走着走着，沈珏便越走越慢，漸漸地就掉到了隊伍的後面，和言祁的馬車并排前進。而原本走在沈珏後面的衛昭看到了她的動作，笑着搖了搖頭。

不知道沈将軍有沒有發現，她現在的表現很像情窦初開之人，使出渾身的招數想要在心上人的面前表現。

而此時的沈珏自然不知道衛昭到底在想些什麽，她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然後敲了敲言祁馬車窗旁邊的木板。

“将軍大人？”看到沈珏就在車外，言祁有些驚訝，他以為按照沈珏的速度，現在已經抵達了獵場，開始安營紮寨，布置營地了。

或許是這幾日休息得很好，言祁眼下的烏青消散了大半，留下的淡淡痕跡顯得皮膚更是瓷白不已。他的唇極薄，唇色淺淡。

“我走在前面有些無聊，想着言公公你可能也覺得無趣，便過來同你說說話解解悶。”沈珏随便找了個借口，解釋了自己為什麽來到了隊伍的尾巴。

“奴才在此先謝過将軍大人了。”因為在馬車之內，言祁并不方便行禮，只能用眼神表示着感激。

說完這句話後，兩人便陷入了沉默，言祁是覺得應該由将軍大人先開口，而沈珏則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氣氛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尴尬。

糟了，早知道平時就多看些話本子了，現在也不至于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沈珏心想。

對，話本子！想到了這點，沈珏清了清嗓子，“不知道言公公最近有沒有看坊間熱傳的《女将軍與書生》的話本子？”

《女将軍與書生》講述的是一位戰功赫赫的女将軍對一位雙耳失聰的書生一見鐘情，但是書生卻因為自卑不敢面對女将軍的感情，最後兩人硬生生地錯過彼此，結局可謂是催淚斷腸。

見言祁一幅疑惑的樣子，沈珏将這部話本子的內容講給他聽，當聽到書生因為自卑錯過女将軍時，言祁低下頭神色不明，第一次出聲打斷了沈珏的話，“将軍大人，話本子上的故事，當不得真。”

沈珏被這句話噎得一愣，她當然知道話本子上的故事當不得真，她講這個故事本就是為了試探言祁的态度。沒想到言祁竟然直接說話本子都是假的，這讓她一時有些進退兩難。

兩人之間的氣氛，更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