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山茶白霧
山茶白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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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氣差, 天色黯黯的,極為陰沉荒涼,呼吸時, 都是毫無生氣的溫度, 的确适合獨處, 常年沒陽光, 本地人早就适應。
郁寧很不習慣這種空曠孤寂又安靜的氛圍感,“待幾天還行,時間久了就很壓抑,環境果然很重要。”
她點點頭,正吃着陳淮舟做的三明治, 味道不錯, 很滿足地吞咽着,“陳淮舟以前就很愛做飯?”
“平時都忙, 誰會有空自己做飯。”
她把正播放的愛情電影給換掉, 随便找了個恐怖片。
郁寧納悶,“哎, 看一半就不看了?這不是你喜歡的倆明星嗎。”
她淡淡道:“不想看談情說愛的,懸疑和恐怖,你選吧。”
不然總會喚起那段回憶
針鋒相對久了, 差點讓她忘了,曾經也有過一段怦然心動的愛戀。
雖短暫,但難忘。
她甚至能想象得出, 如果他把那些本事都用到別人身上,能讓對方有多死心塌地。
別人追他, 有因為臉帥得過分,有因為身份, 但這種吸引,就只是單方面的,
他這個人,并不好追,對沒感覺的,夠冷漠,也夠冷淡。
可一旦他主動點,變成一場真正的戀愛,他把對她的好,用心,同樣給別人,那對方一定會迅速淪陷。
郁寧吃着巧克力,側頭看了看她,眉眼間滿是惆悵,神情很淡,但遮不住眼底的神傷。無奈地嘆息一聲,早已習慣,清楚感情上的事,外人沒有任何辦法。
“就這個鬼片吧,沒看過。”
電影播了五分鐘,稍微展開點劇情,井夏末說:“怎麽連鬼都在談戀愛。”
郁寧有感而發,“你要是真想重新開始,靠自己估計不可能,到現在出來了十天,有用嗎,我感覺沒什麽用,你總不能一直不回去。”
“但只要回去,那些回憶,就會卷入重來,一起做過的事太多了。”
她沒吭聲,很認同。
的确是這樣,陳淮舟給她做飯的時候,她在想,左燃在做完後,知道她很累很餓,也會去廚房給她弄吃的。
陳淮舟前天給她修車,她在旁邊等,滿腦子都是和左燃學車的畫面,似乎已經變成了種潛意識的,每到特定的時間,地點,避無可避。
共同回憶太多并不好,當想遺忘的那天,就會發現,他已經入侵到生活中每個角落了,這是個很可怕的事。
轉移起話題來,跟郁寧說,“你們倆的體力怎麽那麽好,晚上睡那麽晚,還連續了好多天,你不累嗎。”
郁寧耳朵迅速發燙,表情有些難為情,盡管是在最熟悉的人跟前,對于此類話題也沒法做到跟她一樣侃侃而談。
“還行吧,不是很晚。”
“這還不晚啊,都淩晨三四點了,我本來在看電影呢。”
“你們每晚都做?”
“昂,差不多吧。”
“那婚後生活還挺和諧的。”
“很正常吧,我記得你以前說,你剛跟左燃在一起的時候,也一晚好幾次。”
實在太久遠,她早忘了說過什麽,“但我們那時候,”
井夏末頓了頓,被拉到過往裏待了幾秒,“不到20歲吧,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可能是太久沒做了,那天在會所,被他摁在桌上搞了一次就累了,按理說她體力比以前更好了。
但他看起來倒是沒差別,感覺能做一夜。
郁寧:“也分人,二十多歲,三十歲的,有些還很厲害。”
“你是說男的還是女的。”
“男生啊,女生只要不在上面,就不累吧。”
“你現在經驗比我都要多了。”
“那倒沒有。”
郁寧笑道,“你還有心思想這些,看來還沒有性冷淡,诶我說真的,忘掉前任的辦法就兩個,時間和新歡。”
“時間你已經試過了,不管用,只能考慮第二個了。”
她是真為她好,一開始沒資源的時候,井夏末也是能幫則幫,郁寧很多次都想勸她,但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而且真要想找男友,身邊的選擇不會少,無非是差點感覺,又不想随便将就。
但其實,大多數人到了年齡,連結婚這種人生大事都是湊活,并非感情多深。
井夏末慵懶地窩在沙發上,視線望向幽暗深藍的海面,一時無言,出神許久,思緒混亂不堪。
郁寧手機開始震動,來電聲音,接通後是祁炎舟,“幾點回來。”
“這才多長時間,才七點。”
“想你了不行?”
井夏末今天心情一般,聽見這兩人如膠似漆的狀态,心裏越發空蕩蕩,要是在平時,才不會管祁炎舟要人陪,今天低笑道,“那你去找他吧,我沒事,我一會出去趟。”
“一起啊,不安全。”
她想了下,“我去的話我叫你。”
“嗯。”
郁寧剛回到房間,還在思考去哪裏玩能緩解自己這好朋友比失戀還難受的狀态時,就被祁炎舟扔到床上,索吻。
郁寧還沒反應過來,用手抵了下,沒成功,濕吻了一會,雙臂不得不搭上去,“你等等…”
“等不了,”祁炎舟繼續吻她,像在懲罰,“每天都在她那裏待那麽久,我怎麽感覺,在你心裏,反倒是她更重要一些?”
郁寧這時候被脫的只剩內,心跳不斷加快,“你連這個也要計較?她又不是男生,而且我們在聊正經事,又不像你,你找我有正經事嗎?”
他嗯了聲,不否認,也沒停,“做的時候專心點。”
完事兒後,才有心思去回她之前的話,“你說的正事兒,不就是她跟左燃。”
“對啊,”郁寧把被子拉高,嗓子有點啞,清了清,還有點鼻音,“不算嗎。”
“他倆還沒完。”
祁炎舟了解自己兄弟的性格,偏頭點了根煙,打開窗戶,讓煙味飄出去。
單手抄兜,光着上半身,散漫道:“你也別給她出點子了,沒用,真正有用的,就左燃一個。”
“那不一定,”
郁寧半猜測道,“你不覺得,陳淮舟對她不錯嗎。”
都不是粗線條的人,作為局外人,看得更清楚,只不過都沒提過,畢竟井夏末和陳淮舟這層關系有點尴尬。
祁炎舟哼笑聲,“那左燃更不會罷休了。”
“一邊是妹妹,一邊是表哥,是有點…”
不過這些就是第六感,郁寧又道:“說不定陳淮舟也當她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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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夏末出來時沒跟其餘三人說,穿上大衣,就帶了手機,很想一個人待會,房間裏有暖氣,溫度正好,穿着短袖窩在床上是很舒服,但她莫名其妙覺得憋悶,胸口壓抑得呼吸困難,急需新鮮冷冰的氣息。
開了窗戶也無濟于事,單獨溜出來,神色落寞地在雪地裏走着。
烏雲密布,下着小雪,天色陰沉,濕漉漉的冷空氣鑽進鼻腔,還是沒能緩解多少。
本來想去中餐廳吃頓飯,但出來沒十分鐘,街道旁邊就多了輛眼熟的越野車。
陳淮舟來這裏租的,她認識。
路上行人少,車輛少,黑色越野車極為醒目,還摁了聲喇叭。
井夏末沒搭理,繼續踩着積雪朝前走,越野車速度繼續減慢,就這麽保持同步。
她這才上前,猛地拉開車門,沒好氣地說:“你有病嗎,跟着我幹什麽?”
陳淮舟絲毫不介意她突如其來的發火,淡定地說:“上車。”
井夏末這一瞬間,眼眶有些莫名泛酸,過往和現實的部分場景開始交疊重合,“你們表兄弟,長得不像,但有時候說話又很像。”
陳淮舟把暖氣調高,掃她一眼,回:“那我們口味相似也能說得過去。”
“……”
井夏末沒理他這句。
到了中餐廳,自顧自點餐,依舊沒聊天的欲望。
過了這麽多天,她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來了,
其實長得漂亮受到優待是很常見的事,但也就止于小恩小惠了,在沒任何付出和回應的情況下,人都是自私的,很少有在一開始就特別大方的。
陳淮舟算一個。
一開始,她覺得自己想多了,自作多情了,還問郁寧和祁炎舟,陳淮舟這人怎麽樣,他們認識時間更長點,不像她,就見過幾面。
陳家在別的城市,陳晚并不是本地人,左燃那幾個表哥表弟,以前都不常見,她印象也不深。
今天又忍不住問了那倆人一次。
郁寧回:【左燃和陳淮舟關系挺好的,除了段敬馳以外,就是他了。】
【人也挺正常的,人緣不錯,祁炎舟說以前有過女朋友,但不多,就見過一次。】
正常這個詞,用在頂級公子哥身上,真是最高評價了。
人在有權有錢的情況下,放縱欲望,放縱本性,沒了法律和道德的約束,很沒底線。
大多數人是不正常的。
井夏末凝着對面發來的消息,擡眼看對面坐着的人,他挑眉詢問什麽事,她搖搖頭,防備心和戒備心在一點點不自覺降低。
她沒想過故意破壞他們表兄弟之間的關系,出來玩,就真的只是旅游,更沒想過短暫的公路戀情。
陳淮舟似是看出她的顧慮,給她倒了點清甜的白葡萄酒,緩緩開口:“感情從來都是兩個人的事,你要是也喜歡我,就不要想左燃,也不用擔心他會怎麽想。”
她好奇道:“你以前對我有印象嗎?”
他神色正經,“我要是說,一見鐘情呢。”
她忽然笑了下,這種說法聽得次數太多了,“一見鐘情,不就是見色起意。”
“也不全是,要是能說清,那就不叫感情了。”
如果非要說印象的話,陳淮舟第一次聽說她是在表弟的幾個哥們那裏,蕭珩唏噓地評價為紅顏禍水,不過是背着左燃聊的。
跟沈牧本來是兄弟,因為她,鬧得老死不相往來,還進了醫院。
包括左燃後來一系列瘋狂的行為,都因她而起,年少輕狂,還是把這段戀情看得太重要,就無從得知了。
第二次的印象,就是前段時間了。
去左燃書房的時候,無意間瞥到的油畫,大海,礁石,穿比基尼的少女。
按照他對表弟的了解,顯然是念念不忘。
不過,他沒打算說實話。
而是語氣認真地開口:“左燃已經重新開始了,你也知道,他這種類型,即便不主動,也會有大把女孩想和他上床。”
“更別說發出單身信號了。”
“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經常見到的秦笙,寧雨純,對他來說都意義非凡。”
井夏末靜默好一會沒說話,并沒回這些,而是考慮了下後果,“我如果和你發生點什麽,他接受不了。”
沈牧,李京嶼,還只是讓他發火的話,那對于最相信的親人,會是什麽感覺?
陳淮舟覺得在戀情上不能太清白,用點手段和心機無可厚非,繼續哄騙道:“你對他來說,是執念,反過來,你也是。”
“但你們都那麽介意往事,誰都做不到當作沒發生過,這種情況,不管怎麽糾纏都是兩敗俱傷,及時止損反而是最好的結果。”
井夏末心裏默念了下這個詞,及時止損…
在他表哥慢悠悠一本正經,從容不迫說着這些話的時候,不可否認,很有說服力,也極易讓人産生信服感。
但她一想到就這麽放手,就被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纏繞,越是壓抑,越适得其反。
陳淮舟問:“你想忘掉他嗎。”
她很想用酒精麻痹神經,但奈何酒量不錯,“想。”
“我其實是最好的人選,換成別人,他不會甘心,稍微威脅一番,那人就得打退堂鼓,但我怎麽說也是他表哥。”
“我明白。”
不是沒見識過。
其實沈牧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在這之前,還有個程揚,只不過太久遠了。
陳淮舟:“因旅途在一起的情侶挺多的,我不是随便的人,但你如果喜歡一夜情,我也不介意。”
回去前,兩人坐了纜車去山頂,待到很晚。
下來後,陳淮舟又去了趟超市,買了幾瓶酒,臨走時,順手拿了盒避孕套,她看到了,沒制止,耳機裏放的是首《失約海》。
跟陳淮舟打賭,“如果在今晚12點之前,他沒有主動給我發消息,我就不改變決定了。”
陳淮舟把她耳機裏的歌給關掉,注視她惆悵的神情,無奈地低笑,“你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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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
餐廳。
晚上十點鐘。
正進行着一場火藥味十足的飯局。
言朔有個哥,叫言敘,聽說自己弟弟惹了太子爺,親自登門道歉。
秦笙雖然壓根不在乎遠房親戚什麽過得怎麽樣,但擔心觸到左燃底線了會被遷怒,
于是臨時叫來個他身邊靠譜的兄弟,蔣川,想着萬一場面失控了也能有點辦法。
言旭比他們年齡大一輪,頭一次在晚輩面前放下身段和面子,态度極其誠懇。
“言朔小時候在國外上學,家裏人工作都忙,他放飛慣了,進了娛樂圈以後,就是個大染缸,很快就被帶壞了。”
“鏡頭裏只喜歡完美的一面,越是在人前戴面具,壓抑本性,私底下就越放飛。”
“你對這個圈子也有了解,他不是最過分的,也不是最變态的,不小心得罪你和你妹妹,就是一時不清醒了,我代替他給你賠禮道歉,怎麽樣?”
随後自罰了幾杯,等左燃的回應。
左燃神色冷冷淡淡地吃着菜,連眼都沒擡,渾身上下透着從容不迫的氣場,侵略感和壓迫感極強。
放下筷子,慢悠悠道:“他怎麽不親自來,你現在把他叫過來,讓他跪下道歉,我看看誠意怎麽樣。”
包廂內氣氛越發沉悶壓抑。
蔣川跟秦笙都不吭,秦笙觀察兩人的表情,喝口紅酒壓壓驚,怕引火上身,從不勸說。
言旭臉色跟着冷下來,心裏早就不知道罵了多少句了。
這個弟弟,之前就愛惹事,但倒也會審時度勢,從不招惹比自己背景硬的,說白了就是欺軟怕硬,每次用錢就能打發走。
這次不一樣,眼前的太子爺,不談家世,也是行走的印鈔機,哪能看得上他那點小錢。
言旭實話實說:“我要是能把他綁來就好了,最近吧,失聯了,他助理也聯系不上,不知道跑哪去了,等我找到了,就跟你聯系。”
“我不一定有空,這樣吧,先把他工作都停掉。”
言旭沉默半晌,沒立馬應,這不就等于封殺?
這個弟弟,還給他賺了不少錢,是染上了毒品,但有才華,賺得盆滿缽滿,讓他每次下決心給弟弟戒毒的時候,都猶豫了。
商量起來,“最近的通告,可以取消,就當是懲罰。”
等風頭過去再說。
左燃:“警察調查也需要點時間,不一定那麽快,不過呢,你也別想着這段時間把他送出國,他出不去。”
漫不經心的态度,随心所欲的決定,輕而易舉就決定別人的生死,從始至終都透着無形的壓迫感。
言旭徹底沒了法子,把目光投向一旁不自在的秦笙。
在這之前,許久不聯系的姑姑是來找過她,言旭跟姑姑說了這件事的嚴重性,導致長輩擔驚受怕,來找了她兩次。
秦笙感受到視線,穩了穩心情,猶豫幾番,嗓音溫柔地試着開口:“左燃,要不,給他們點時間,他們想辦法補償,看在這麽有誠意的份上。”
左燃冷淡道:“你要是想替他坐牢也行。”
秦笙:“……”
言旭:“……”
蔣川失笑,無奈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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