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失控暴雨

失控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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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腔調散漫:“你弟這種人, 放在外面就是個禍害,指不定哪天就得給你捅婁子,這樣也是為他好, ”

“其實你應該慶幸, 他沒真把我妹怎麽樣, 不然, 我親自動手,就不會客氣了。”

言旭聽得背脊出了層冷汗,談上億生意的時候都不至于緊張。

鎮定沉吟片刻,“左燃 ,不管怎麽樣, 他們還得繼續在圈裏混, 擡頭不見低頭見,言朔和井夏末, 恰好還都是歌手, 沒必要鬧得這麽僵。”

“風水輪流轉,你現在想把我弟封殺, 往死裏逼,等到你們失勢的時候,又怎麽會知道, 沒有這一天?”

“做事留一線,你年齡太小了,不要意氣行事。”

左燃陰沉地哼笑兩聲, 眼底沒什麽溫度,“如果我有那一天, 你們再報複也不晚。”

“當他拿起注射器的那一刻,就該想到, 會是這麽個結果。”

“我說了,你們現在該慶幸,那天我在場,井夏末既沒沾毒品也沒受傷。”

言旭還想繼續,秦笙遞過來一個眼神制止了。

眼看秦笙這個跟太子爺有點交情的都沒用,不禁腹诽起來,

據言朔所說,秦笙好幾年前就跟左燃認識了,從創業初期過來的,關系挺暧昧,怎麽也得給幾分薄面。

萬萬沒想到,一點情不留。

在這之前,他的确聽說過左燃,年少有為,和另外一個年輕人創業成功

年輕是年輕,但言朔覺得沒必要這麽狂。

給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年少輕狂的太子爺,不夠靠譜。

無非是知道家裏人位高權重。

沉寂包廂內,氣氛降至冰點,沉悶得透不過氣。

始作俑者,卻慢悠悠繼續吃着東西,動作散漫随性,毫不在意其餘人的感受,這種玩世不恭又吊兒郎當的姿态,像輕視,又不顯刻意,明顯是習慣了。

習慣了只有別人戰戰兢兢膽戰心驚的份,不管處于受害人一方還是犯罪的一方,永遠一副淡定慵懶的模樣。

從秦笙第一次見他就這樣。

那一年,正值他創業失敗,渾身上下窮得連1000塊都拿不出,還欠下巨額債務,包括身邊兄弟們的投資,也打了水漂。

但他人緣好,那些錢,欠了挺長一段時間,

祁炎舟和段敬馳這倆能拿出現錢,其餘人都是上學的年齡,即便是二代,也不可能有大額資金周轉,

就這樣,還有個看似不聰明但重感情的蕭珩,把車賣了也要幫他。

秦笙喝了兩口羅曼尼康帝,側頭看他棱角分明的臉,不禁陷入回憶。

在他最窮的那個時期,也沒有過狼狽落魄,每天沒日沒夜的熬,和團隊其他人吃便宜的飯菜,穿最普通的衣服,神色倦怠,疲憊,但從不消極,後悔,堕落。

像是把人生當游戲,笑起來的時候依舊意氣風發。

她提過許多次,不用這麽辛苦,還把跑車借給他開,恰好他所有車都被沒收。

但他從沒要過她給的。

她真的很不懂他。

因為不知道他有多喜歡井夏末,所以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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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飯局,不歡而散。

走之前,秦笙不甘心,隐隐想要證明什麽,又不想鬧得太僵,于是單獨把蔣川叫出來,來到包廂外的陽臺上。

她被他那句替言朔坐牢給傷到了,她只不過說了一句話而已,為什麽換來這麽不留情的回應?

蔣川無奈地嘆了聲,胳膊搭在臺子上,朝遠處望,心知肚明秦笙的心思,想起前幾年,左燃團隊還有人叫她嫂子。

“跟你又沒多大關系,你就別插手了,這件事,觸及到他的底線了。”

她明知故問:“他的底線是什麽。”

“井夏末啊。”

秦笙深吸着冷空氣,克制着情緒,苦澀酸楚嫉妒統統湧上心頭,“我以前以為,寧雨純對他來說是特別的。”

蘇池是他兄弟之一,秦笙和蘇池談戀愛的時候,就知道寧雨純了,

長得很漂亮性感,身材也很好,屬于很會滿足男生的那種,但家境不行,被好幾個富二代觊觎過。

大學之前吧,許多人都覺得寧雨純是左燃的女朋友,起碼是睡過的關系。

秦笙真的一度以為,這是那種富家公子哥和性感随便女孩的短暫青春故事,很常見,但也就止于學生時代了。

直到他生日,祁炎舟和蕭珩一塊送了個生日禮物,一輛綠色的邁凱倫720s。

蕭珩酒後吐真言,嘴上沒把門,為自己兄弟感到不值,說了一大堆真心話,井夏末如何如何沒良心。

那一晚,秦笙才意識到,這個沒血緣的妹妹,跟他之間是怎樣一種隐秘又放縱的關系。

是撞見過一次,還在蘇池的公寓裏,井夏末當時沒穿上衣,半裸,但很快這兩人就分手了,斷聯了。

秦笙壓抑心底複雜情緒,又說,“井夏末确實漂亮,但長得漂亮的那麽多,他一點念頭都沒有,放在別人身上,不可能。”

“而且,井夏末對他也不好,蕭珩不是說了嗎,就是個白眼狼,在柏隆那天,左燃還替她擋槍。

“當時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她鼻音漸濃,臉上毫無血色,将呼吸壓在胸腔,神情越發焦躁難過。

“你知道那天有多危險嗎?先是毒品,萬一被注射器紮到怎麽辦?”

“後是開槍,他也學過射擊,玩過真槍,從一開始就能看出來真假。”

“但是敢為了井夏末,用身體去擋槍。”

“我覺得他瘋了。”

“為了井夏末連命都不要了。”

蔣川聽完這麽一堆話,真是感覺男女生思維差異特別大。

“他如果不喜歡,對他付出多少都沒用,反過來,井夏末就算什麽都不幹,也能讓他心甘情願做這些。”

“我跟你說,男生跟女生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用感動這個辦法沒用,他還算不錯的,換成別人,心裏想的是不睡白不睡,然後轉頭跟別人炫耀有人給自己當舔狗。”

蔣川看她臉色又差了幾分,忍了忍,還是繼續說,“我們真正能死心塌地的,得是被吸引。”

“但是呢,愛情又是個很虛無缥缈的東西,跟什麽長相性格好壞真沒多大關系,不是有個詞,叫生理性喜歡嗎。”

池思芋最近在跟他鬧分手,就提到了這個詞,

生理性喜歡,

就是沒任何理由和原因,不自覺想親,想抱,想做,屬于基因的選擇。

秦笙不想聊這個話題,越發煩躁郁悶,心口亂成一團,又不得不承認有道理。

蔣川低笑,“你看,我說實話你又不愛聽,算了吧,別白費功功夫了。”

秦笙:“這個事,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我感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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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二點。

左燃收到表哥發來的幾條消息。

【表弟,我最近,看上了一女孩。】

【打算追她。】

左燃剛洗完澡,正忙着處理工作,随便掃了一眼,懶得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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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言朔在一家隐私性極好的賭場被找到,爛醉如泥,飄飄欲仙,整個人醉生夢死。

言旭得知他欠下兩千多萬的賭債,大發雷霆,沒克制住直接在現場扇了他一巴掌。

礙于是公衆人物,現場人員混雜,教訓的話終究是忍住了,讓兩個助理送到包廂。

“你現在黃賭毒一樣不落,還想不想混了??”

“你要是不想,我現在立馬把你的工作全停掉,省得得罪左燃那個太子爺。”

“你他媽知道他狂成什麽樣嗎??”

“我去給你賠禮道歉,他敢沖我叫嚣,讓你去到他跟前跪下。”

言旭被氣得不輕,火氣沖天,把當天沒發洩的統統說給他聽。

言朔卻還不以為意,邊哆哆嗦嗦的吸粉,邊癡癡地笑。

口齒不清:“他有種過來找我,看看能把我怎麽樣,還跪下,哈哈哈哈,想得倒是挺好…”

言旭上前,把他手裏的粉猛地扔地上,又甩了一巴掌,“你他媽不是說不碰這個!”

言朔最開始被帶入毒品圈子的時候,人家跟他說,有錢人玩的貨不一樣,瘾不大,

不然國外明星吸毒的那麽多,身體還照樣好好的,不用害怕。

實際那人是嫉妒他有才華有背景,染上一丁點,人生就毀了,更何況還是混國內娛樂圈的。

言旭看不慣他這幅堕落的樣,拎着領子把人拽起來扔沙發上,心頭怒火難消。

賭場催債的又派人來威脅,說他是明星,留的把柄足夠毀掉整個生涯,讓他們看着辦。

言旭只能先去給他還錢,不過數額太大,只還了三分之一,其餘的還沒到期限,打算找找關系。

回來後質問他,“你留下的什麽把柄?”

“還能是什麽,裸.照呗。”

錢輸完以後,賭場還能借錢給他們。

言旭深知套路,“你以前可是答應過我,絕不賭博。”

“我前天贏了這個數,”

伸出五個手指,“今天你來了,影響發揮。”

上到奧運冠軍,下到娛樂圈大咖,迷戀賭博的都有,和毒品的瘾不相上下,只不過不會致死。

言朔:“哥,等這幾天過去了,我再給你把錢賺回來。”

言旭捏了捏鼻梁,頭疼得要命,在一旁冷靜,擔心又把人揍一頓,“之前是沒人能管教你,這次碰到硬茬了,你現在上網,好好看看,是什麽個情況。”

他基本清醒了一半,開始找手機,手指還有點不受控,一直發顫。

言旭看不下去了,直接跟他說,“狗仔已經預告了,下個月3號,轟動娛樂圈的大瓜,男歌手,頂流。”

“今天多少號?”

“29號。”

“媽的,他到底想怎麽樣,你不是都道歉了。”

“要停掉你工作,也就是封殺。”

來電話了。

言旭手機開始震動,接通了,調了免提扔到他跟前。

左燃:“想好了嗎,要麽自己發退圈聲明,要麽我把視頻發到網上。”

“你有種就發,你現在就發。”

“賭博好玩麽?”

“你知道我在哪?”言朔狐疑地看向親哥,言旭擰眉,表示并不知情。

“我想查你的蹤跡,分分鐘的事。”

腔調散漫,字字透着壓迫感,“昨天淩晨,你買了張去往日本的機票。”

言朔洩憤地踹了兩腳沙發,砸了個茶幾的花瓶,不寒而栗感湧上心頭,恍然間意識到什麽。

驚愕詫異了分秒,懷疑道,“我在這裏賭博一直輸,是你幹的?”

“操你大爺的,你他媽就是個變态!”

左燃冷淡地哼笑,“那倒不是,你這腦子,用不着我自己動手。”

通話結束後,言朔被氣得雙目赤紅,“哥,你聽見他怎麽說的了吧,連我幾點幹了什麽都一清二楚。”

“今天輸這麽多錢,純粹是他搞的。”

“你給我冷靜點,他想動手,直接在明面上,沒必要搞這種小把戲,

“你自己明知道賭場裏面的道道,有誰逼着你玩了??”

“吸毒這事,只要上面沒有出紅頭文件把你封殺,不管怎麽樣,都有餘地,你最近消停點,等風頭過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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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鐘後。

左燃過來了,穿了身休閑裝,單手抄兜,模樣散漫,慵懶随性,眼神冷冷淡淡,不經意掃過來的時候,周身帶有氣場。

言朔這時候徹底清醒了,揉了把臉,沒管剛才出的生理性冷汗,吸了吸鼻子,調整成還像個正常人的樣子。

“你說吧,要多少錢。”

“不是錢的事兒。”

進了包廂,往沙發上一坐,擡起二郎腿,玩世不恭的少爺樣。

旁邊站了身形高大的保镖,面無表情。

言朔言旭二兄弟打量了這年輕保镖幾眼,視線往下看的時候,注意到了陳年舊疤,右手還有拿過槍才留下的繭子。

這随身保镖,身材倒不是特別魁梧,但整個人透着股狠勁,明顯是訓練有素,之前幹的還是經常拿槍的職業。

言旭開始在腦子裏想,都有什麽……軍人,特種兵,刑警,還是雇傭兵?

上次在餐廳見面,倒是沒見過。

言朔壓着暴怒的恨,掐着腰在陽臺踱步幾個回來。

“那你說,是什麽的事兒,那天我是想讓你妹也試試毒品,但我是為了她好啊!”

“她是歌手,要靠靈感,我的經歷,我身邊人的經歷,都說明了一切。”

“我現在不還活得好好的?我要是不說我吸毒,有誰能看得出來??”

“她只要嘗過,就一定會感謝我,不光很快樂,還有創作靈感,你懂個屁啊?”

左燃神色陰沉,盯他看了幾秒,“你是不是只有進了監獄才能老實?”

言朔這富二代也秉承着從不找自己缺點,“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敢說你從來沒犯過事兒?”

“忘了,你和井夏末還是床上關系呢,這不是變态是什麽?”

“你是出于什麽立場來追究我呢,到底是哥哥,還是什麽?”

“她這幾年在娛樂圈,都不知道被多少人上過了……”

後半句沒說完,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猛地倒地,“砰”地撞上陽臺的桌子,

被打得蒙圈了一瞬,暴怒也徹底按壓不住,沖上腦門,下意識就要還手。

言旭迅速從沙發上起身,背脊莫名一寒,“左燃!別沖動——”

想過去拉架時,被左燃帶來的那個保镖攔住去路,顯然是不讓他過去。

言旭暴躁地“操”了聲,“你就不怕鬧出事?他下手那麽重,出了人命怎麽辦!你能負責的起??”

保镖臨危不亂,表情鎮定冷靜,“不好意思,言老板,我家老板會負責。”

一聲聲觸目驚心的哀嚎聲,地上的言朔對于左燃的暴行避無可避,

蜷縮着身子,躬成蝦米狀,抱着腦袋,被打得發顫,胃部翻湧,疼得要命,“啊……呃……草你媽的……”

左燃動作不停,渾身都是戾氣,帶着股狠勁。

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得到釋放。

言旭實在看不下去親弟單方面的挨打,暴沖上去要加入,跑了沒兩步,被保镖猛地撂倒在地。

“啊……啊……”

碰到了桌子,嘩啦啦又是一片東西掉落的聲響。

房間裏鬧的動靜太大,還持續了好長一會。

賭場內部的經理緊忙拿着備用鑰匙來開門,身後還跟着幾個身形高大的保安。

看他們這屋很亂,倆人都在地上不要命地厮打。

警告道:“你們鬧事可以,滾出去鬧,不能在我們這兒打架,出了人命算誰的??”

認出言旭來,“言老板啊,我們這裏什麽大人物都來過,都得守規矩,趕緊讓你弟弟住手。”

言旭:“現在被打的才是我弟,你們趕緊去…”

賭場負責人身後的六位保安已經上前行動了,快速利落地摁住左燃,控制住雙臂,一人圈住一條手臂。

左燃的随身保镖見狀不同意了,沒再管言旭的動作,也跟着上前,防止自家老板被牽制。

賭場保安也都是身手極好,常年接待各類賭徒,其中可不乏各類法外狂徒,甚至是殺人犯,維持治安很重要。

不管是力量還是技術,都不在左燃保镖的之下。

厲聲呵斥:“不許動!都住手!”

兩個保安壓制着左燃,讓他徹底沒了施暴的動作。

場面混亂不堪,就這麽持續了幾十秒。

蜷在地上慘叫的言朔也終于松了口氣,撿回一條命。

“瘋子……”

賭場負責人跟言旭說,“你弟還欠我們六百八十萬,他要是死了,我們找誰要債去。”

言旭沖過去把親弟半抱起上半身,“你為什麽要激他!被打成這樣不都是自找的…”

言朔吐了口血,雙目赤紅,胸腔怒火幾乎沖破胸膛,眼神如刀,恨不得殺了左燃。

一直藏在身上的小水果刀恰好掉了出來,滾落到他跟前。

這把刀,本來是随便裝的,偷偷帶進賭場防身的,這裏不允許帶利器。

想也沒想,顫抖着握住刀柄,刀尖對準左燃,用盡全力,狠狠刺過去。

賭場總共來了六個訓練有素的保安,三個控制着左燃,三個牽制着他帶來的保镖。

保镖看到水果刀的那一刻,緊張到極點,同樣拼盡全力掙脫,打算為自家老板擋刀,但終究晚了一步。

那把刀,刺在左燃腹部。

其餘幾人徹底松手,呆滞幾秒,手足無措。

言朔手上染滿觸目的鮮血,眼神空洞惶恐,魂飛魄散。

時間仿佛凝固。

……

……

……

言旭臉色慘白,心髒幾乎停滞,顫聲說:“趕緊叫救護車…快點……”

經理也被吓呆了,驚恐失色,但有經驗,以前見過比這更兇殘的現場。

反應極快,去抓言旭的手臂,搶走手機,用力扔遠,“不行,不能報警!”

“我他媽說的是120!”

“也不行,會鬧大,我現在跟我們老板說,讓他叫醫生過來。”

左燃剛被刀刺進去的一瞬間,有點麻木,但緊接着,就是從未感受過的巨大疼痛,渾身脫力,僅存意識。

保镖會各種急救,“忍一忍,左燃…”

沒急着報複,而是第一時間想辦法給自家老板急救,後悔自責得不行,後悔沒能掙脫那三人束縛來擋刀。

言旭手機被經理扔掉,整個人都炸了,怒呵:“你他媽知道他是誰嗎?”

“左家和陳家的太子爺,咱們所有人加一塊都償不了命!”

“他敢這麽狂妄,出門就帶一個保镖,就是因為清楚沒人敢把他怎麽樣!沒任何人敢動他!”

言旭失魂落魄地爬過去找手機,繼續撥120,手一直在顫,情緒激動,喘着粗氣,太陽穴突突地跳。

“他舅舅,是陳鳴,你們他媽的最害怕的陳鳴,是他親舅!”

不論左燃其他長輩有幾個從軍還是從政的大人物,單是陳鳴這一個,就足夠他們被吓得肉顫心驚。

會所跟賭場,這種灰色地帶,向來是擦邊的,跟違法犯罪就一步之遙。

外省有個出名的大佬,開賭場,放高利貸,什麽都幹,名號叫“現金王”,

猖狂至極,叱咤風雲。

唯一能在晚上12點後調動一個億現金以上的人,背後靠山之一就是省公安廳的副廳長。

在本市,但凡是犯險的老板,哪個不知道陳鳴,哪個不想巴結讨好陳鳴,從商人,到灰産起家的。

可陳鳴這個人不貪錢不好色,更找不出把柄,年輕時就很硬氣,警銜還很低的時候,領導都拿他沒辦法,知道他親爹在軍隊是什麽大人物。

後來親爹老了退下來,他年齡夠了,開始往上升,實權漸漸變大。

賭場負責人這時候戰戰兢兢地去看左燃,衣服都被鮮血浸濕,地上流了一攤,刺目的血紅。

保镖正利用現有的東西做着急救,滿頭冷汗。

言旭洩憤地拎着負責人的領子,狠狠扇了一巴掌,“媽的,老子也被你們連累了!”

“你們要是不帶這麽多人進來,不去摁住左燃,他能變成現在這個樣?”

“人家出的汗都比你的血要紅,你拿什麽賠,你們拿什麽賠!”

經理甩開被揪住領子的手,身子也控制不住哆嗦,嗓子啞了:“別想推卸責任,我們可沒拿刀,到底誰捅的他?是你弟,你弟親自捅的,我們沒一個人當幫兇!”

“誰讓你們多管閑事!”

“分明是你叫我們來幫忙…”

幾人失魂落魄地都如同瘋狗亂咬,進行到了救護車到來。

……

……

保镖在手術室外等待時,身上毫發未損,一點傷口沒有,心底直自責,覺得太不像話,沒敢直接跟陳鳴和左崇禮聯系,而是打了左燃幾個兄弟的電話到醫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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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

淩晨12點。

兩人帶着一身寒意回了民宿,坐纜車去了山頂,還在外面玩了很久,煩躁窒悶消散了不少。

井夏末:“極光其實挺普通的,肉眼看就那樣吧,也就手機拍出來特別點。”

陳淮舟看她開心了不少,沒像之前天天惆悵憂郁的樣了,“嗯,回到了國內,你什麽休假,随時找我。”

“沒問題,诶對了,你平時忙嗎?”

她把大衣脫了,窩在沙發上,房間內暖氣足,穿短袖也不冷。

“還行,不如左燃忙。”

陳淮舟把從超市買的東西擱在茶幾上,拿出裏面的酒和飲料,打算簡答調個酒。

她聽到這個名字,心跳起伏了幾秒。

購物袋就在跟前,從手機屏幕上擡眼的時候,無意間看到裏面那盒避孕套。

這盒套,她看到陳淮舟買了,但沒制止。

想試着接受別人,忘掉他。

前幾年沒能成功,追過她的也不少,工作忙只占一小部分原因,更多緣故,在于她。

潛意識又在抵觸。

她試圖忽略,轉移着注意力,從沙發上起來,來到半開放的廚房。

胳膊撐在臺子上,看陳淮舟調酒。

牆上挂着鐘表,時針與分針同時指到12的那一刻。

他停下手中動作,神色玩味,嘴角上挑,看向她,“還記得那個賭嗎?”

她直起身子,也認真幾分,“記得。”

“左燃沒跟你聯系?”

“嗯。”

手機裏空蕩蕩的,沒有消息,也沒有電話。

“打算反悔?”

“沒有。”

陳淮舟:“他現在,多半在秦笙身邊,或者是寧雨純。”

“你不在的日子,他從不缺人陪。”

她斂眸,隐藏情緒,淡淡道:“我知道。”

陳淮舟視線挪到她唇上,定了兩秒,上半身不由自主靠近,速度很慢,

像在給她反應時間。

兩人之間隔着中島臺,臺子上擺着剛調好的酒,微甜的荔枝酒味。

燈光暧昧,氛圍潮熱,模糊不清。

井夏末沒躲開,垂眸等待着,手臂放在邊緣,指節泛酸,手心出了微潮的汗。

心跳速度加快,但卻不是心動的感覺,恐慌,緊張,失望,不甘心,交雜到一起,混亂不堪。

在最後半秒的時刻,她稍微偏了下頭,身體不受控制地傳遞出抗拒的信號。

陳淮舟無奈地輕笑了下,沒吻上去,說了句:“意料之中。”

她端起酒杯,灌了一口,評價道:“好喝。”

随後準備去浴室洗澡。

他拉住她,“喝完酒不能洗澡,會暈倒。”

“我酒量還行。”

她煩躁地甩開手臂上的手,不知道在生誰的氣。

陳淮舟:“我幫你洗?”

她莫名其妙地眼眶發燙,腦子裏想的竟然是那個避孕套的牌子,左燃也用過。

陳淮舟解釋:“如果我不主動,你忘不掉他。”

“失戀的人那麽多,熬過去就好了。”

他把人抱在自己懷裏,圈着肩膀,動作溫柔,讓她腦袋貼到自己頸窩,這次沒感到強烈的抵觸。

不似左燃那種強勢,強迫,占有欲十足的感覺。

兩人性格和在感情上的風格都不同。

陳淮舟不喜歡粗暴的,還是喜歡女生心甘情願。

擁抱的第十秒。

寂靜中。

井夏末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與此同時,房間門被敲響,外面是郁寧和祁炎舟的動靜,在叫她:“井夏末,井夏末…”

她接通電話,陳淮舟則去開門。

電話另一頭,是蕭珩近乎咆哮的聲音:“你他媽現在在哪呢?來醫院了嗎?”

“什麽醫院?”

“我靠!”

蕭珩壓不住火,猛地用力踹了一腳醫院走廊的長椅,“哐當”一聲巨響,震得井夏末身體一顫,背脊發涼,不好的預感被一點點放大。

緊接着又傳來池思芋的安撫聲:“你別沖動蕭珩,還沒人跟她說什麽情況,我們一收到電話就立馬趕過來了。”

池思芋和蔣川其實聯系過她了,但都沒打通,房間裏音響音量高,

井夏末手機在12點後,還調了免打擾,必須打三個才能聽見。

蕭珩怒道:“左燃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連醫院都不來,我還不能着急?”

井夏末捕捉到關鍵詞,呼吸一窒,心口發顫,問出聲:“左燃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另一頭的蔣川覺得蕭珩情緒失控太吵,直接搶過手機,認真沉重的語氣:“左燃受傷了,被言朔捅了一刀,情況怎麽樣還不清楚,你過來一趟吧。”

蔣川的聲音能聽出克制的難過擔憂。

一瞬間,她眼淚無聲滑落,每次呼吸都能感到胸口的劇痛,快要喘不過來氣,雙腿發軟,虛浮,剩餘的理智立馬去找身份證和護照。

祁炎舟正跟不知情的陳淮舟簡單解釋幾句,郁寧則在她旁邊,同樣一臉擔憂。

“現在買機票…你也不要太自責…”

郁寧安慰她。

本來計劃的是一周後走,現在只能買最近的。

到了機場後,結果飛機延誤,沒法子,只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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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到國內的時間,已經是事發後的第三天。

冬末,初春,氣溫還未回暖。

抵達的這天,烏雲密布,天氣陰沉,冷空氣刺骨的冷,地上濕漉漉的,顏色深淺不一,似乎剛下過一場雨。

井夏末面色蒼白,兩天幾乎沒吃進去東西,只喝了些水,胃裏很空,又像被什麽東西填得很滿,一陣陣的抽痛讓她清醒着。

下飛機前,郁寧嘆息聲,感覺又得上演一場愛恨交纏的戲碼,真擔心她再低血糖暈倒了。

勸說起來:“這個藍莓的面包很好吃,你嘗嘗,下了飛機先去醫院,就沒空了。”

她閉着眼,淡聲:“吃不下。”

“那把這個巧克力吃了吧。”

她遞進嘴裏一小塊,快速化開,又甜又苦,幾乎嘗不出來什麽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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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私立醫院。

極其安靜,幹淨。

四人從機場直奔過來,路程中寡言少語。

她一聲不吭,就祁炎舟和陳淮舟偶爾說幾句。

電梯中。

郁寧側頭看了看她的臉色,唇色很淡,臉色也差,一副生病的模樣,又想到等會的場面,不禁替她緊張起來,手心出層薄薄的冷汗,眉心擰起。

忍不住安慰道:“你別太害怕,總歸是你哥。”

後半句沒能說出口。

也沒人逼,都是自願的。

對,郁寧的觀念一直沒變,凡是在感情中的付出,都是心甘情願,所受到的傷害,也是咎由自取。

她作為一個暗戀過祁炎舟許多年的人,對于付出,很有發言權。

一旁的祁炎舟察覺到她的情緒,牽起她出了冷汗的手,十指相扣,握緊,逐漸撫平她的不安定,說:“你害怕什麽,手這麽涼。”

“不是,我覺得左燃好像真生氣了。”

到了病房門口。

門緊閉。

井夏末站再最前面的位置,右手搭在冰涼把手的那一刻,猶豫了,停頓着。

裏面傳來不大不小的聊天聲。

都是熟人。

恰好能聽清楚。

蕭珩:“我就想問你,值不值當。”

“井夏末這人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你付出多少了?”

“前幾年你創業的時候,她不在就算了,現在,命差點沒了,她連面都不露,真夠行的。”

蕭珩很想提沈牧那件事,兩人還打架打進了醫院,但害怕他一聽到情緒失控,就沒說。

秦笙補充了句:“在柏隆那天,還替她擋槍了。”

蕭珩在吃他們買的各類水果,“唉,還有這個事,我覺得你太慘了,兄弟。”

“言朔雖然五毒俱全,但怎麽也犯不着得罪你,平時更礙不着你,你倆交集都沒有。”

“井夏末利用完你,又把你甩了...”

池思芋打斷道:“哎,你少說兩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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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

她聽得心髒驟疼,像被狠狠握住,身體一寸寸冷下去。

遲遲沒開門。

其餘三人在旁邊等了一兩分鐘,嘆息了聲,郁寧撫了撫她的背,輕輕拍了拍,當做無聲地安慰。

祁炎舟覺得沒必要逃避,幫她把門打開了。

空氣一滞。

病房內,沙發和椅子上分別坐了五個人,全是熟人,來探望他的。

沒一個長輩。

幾人紛紛側頭看過來,都有點吃驚。

左燃冷淡的眸子掃過來,又挪開。

在喝粥。

僅是短短半個月不見。

他五官沒變,黑發淩亂,病态感很足,大傷初愈的模樣,但依舊特別帥。

半坐着,後面墊着兩個枕頭,前面的餐桌上擺了切塊的水果,和養胃粥。

池思芋起身到門口,“你們回來了,飛機延誤對吧。”

“嗯。”

井夏末萬萬沒想到,隔了15天沒見,再重逢,會是這麽個場面,仿佛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的傷,怎麽樣?”

“挪威好玩麽?”

他問。

蔣川跟祁炎舟他們交代起來,“還好那天李梧也在,不然,命都不一定能撿回來,”

“啧,主要是在賭場,言朔那小子欠了賭場不少錢,欠了一千多萬吧,”

“人家就覺得別再被打死了,債要不回來了。”

“裏面的保安就摁着左燃,六個人吧,還都是練家子,不然他那個身手沒問題。”

祁炎舟:“那夠危險的,他爸媽和爺爺奶奶知道嗎?”

“沒說,他不讓說。”

陳淮舟:“但是瞞不久,陳鳴這次不一定幫他瞞了。”

陳鳴也就是他的叔叔,也清楚表弟之前的事,同樣是為了井夏末。

陳淮舟關心道:“左燃,傷得嚴重不嚴重?”

左燃神色陰沉地看他兩秒,緩緩開口:“你說呢。”

陳淮舟淡定地坐下來,察覺到表弟已經發現什麽,“傷口在哪,我看看。”

郁寧在沙發處聽完,也來到病床跟前,觀察這兩人的神色,一個壓抑着情緒,一個接近失魂落魄。

主動緩和氣氛,“左燃,我們在路上都特別擔心,快急死了,但延誤沒辦法,下飛機的時候,我覺得井夏末再不吃飯的話有可能低血糖,但她還是吃不下。”

他意味深長地哼笑聲,眼底沒溫度,“特別擔心,擔心到什麽程度?”

“井夏末,你呢,你在意過我的死活沒?”

“我怎麽沒在意過。”

她嗓子發澀,眼眶泛紅,鼻尖泛酸,胸口處傳來沉重的疼痛,彌漫在身體裏每個角落,無處可逃。

“那我問你,29號那天晚上,你他媽在哪?”

她被這視線看得發顫發虛,沒立馬答,不想騙他,又不想說出口。

那晚,陳淮舟在她房間,她想重新開始一段戀情。

“把你手機給我。”

她頓了頓,給他了。

正聊天的幾個人,都停下來看這兩人的對峙,不明所以。

都是自己人,倒也沒大礙。

但蔣川覺得這兩人易燃易爆,過來勸說:“兄弟,等傷好了再說吧,醫生不都說了,你現在不能生氣。”

接着,遞給井夏末一個眼神,意思是哄哄左燃。

祁炎舟難得給他剝了個橘子,遞給他,“诶,那小子你不用管了,我們幫你收拾他,你好好養傷吧。”

井夏末明白他倆的暗示,可是,他好像已經發現了,和陳淮舟的事。

左燃看了她手機的相冊和聊天記錄。

相冊最新一張,是她在民宿拍的照片。

她在床上躺着,露出兩條長腿,被子散亂,床單上幾根掉落的發絲,入境的就一個人,陳淮舟,袖子挽着,背對鏡頭,在半開放的廚房,手裏拿着餐具,在做飯。

是沒肢體接觸,但從床上的頭發絲,都能感覺出來暧昧得要命。

任誰看,都是情侶照,女生躺在床上,等男生去做飯。

聊天記錄不多。

就幾條,沒删過。

陳淮舟:【我不比你哥差,時間久了就能感受到了。】

……

【我可以跟你換個城市生活,重新開始。】

左燃浏覽的過程中,一言不發。

井夏末在他拿到手機後的幾十秒,才慢慢回想起來,裏面都有些什麽內容。

左燃把照片給她看,“你和陳淮舟,什麽關系?”

又問陳淮舟,“你給我發消息,說看上個女孩,就是井夏末?”

“我靠…”

蕭珩說了句,“他倆什麽時候搞上的?”

蔣川跟池思芋不知情,也挺詫異,有點驚訝。

“有誤會吧,左燃,說不定有誤會。”

陳淮舟:“表弟,你們分手了,而且,我和她,沒有名義上的兄妹關系,應該不至于遭到家裏反對。”

左燃一字一頓:“你明知道,我跟她什麽關系。”

陳淮舟:“感情上的事控制不住,你應該懂,但我不會強迫人,她有選擇的權利,我在等她怎麽選。”

左燃把手機猛地砸地上,“砰”一聲巨響,她身子一抖。

從病床下來,到她跟前,“沈牧,我不在乎,李京嶼,我也不在乎,但陳淮舟,是我表哥,還是感情不錯的表哥,你到底想怎麽樣?”

“你想讓我對自己家人下手?”

“我沒這麽想過,真的。”

“你別逼我恨你。”

對其他人說:“你們先滾出去。”

蔣川覺得要出事,趕緊去拉他上床,“還穿着病號服呢,左燃,求你了,別沖動。”

“才第三天,別折騰了,緩緩吧…”

蕭珩:“你正好能死心了。”

“不會說就閉嘴。”郁寧制止,“你會不會說話?”

蕭珩:“我說的有錯嗎?就該讓他死心,見識到井夏末的真面目…”

“什麽叫真面目啊,感情上又沒有誰對誰錯…”

女生們紛紛跟着神經緊繃起來,心提到嗓子眼,額頭冒出冷汗,很替這兩人擔心。

郁寧剛進來都緩和勸說好幾次了,沒什麽用,感覺這回到了臨界點了,說什麽都不行了。

左燃沒搭理他們的七嘴八舌,“滾出去。”

祁炎舟,“走吧走吧,出去,這種事得讓他們自己解決。”

連拖帶拽,讓倆不願意走的,出了病房。

徹底安靜下來。

現在,屋內就剩三人。

左燃瞥陳淮舟一眼,“你也滾。”

“左燃…”

“滾。”

又一聲房門關閉的動靜。

他沉聲問:“29號晚上,在我差點被言朔捅死的時候,你他媽在哪?在幹什麽?在誰的床上?”

她艱難地深吸了下,一時不敢回答,心口疼到近乎麻木。

和沈牧那次,純粹利用着分手,沒有過嘗試的念頭,

可這次不一樣,很心虛,她是真的想過和陳淮舟試試。

左燃:“你自己說,別讓我親自去查。”

眼神冷冽,壓抑。

每一次呼吸都在為爆發前做準備。

她開口:“在酒店,和陳淮舟。”

“你倆睡過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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