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王淑堂冷汗連連, 她扯出一絲難看的笑:“兩位仙人,能否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銀箸落在瓷盤上, 兩物相撞的輕響傳來。
“我瞧着你臉色不太好, 最近身子不大好吧,”且音笑眯眯的看着她, 卻莫名令王淑堂心底發寒,“讓我想想, 是不是良心出了問題?”
若是那群孩子們繼續跟着王淑堂,李繼文屆時可如何下手。
她昨夜同恕塵緒商量了,将這群孩子送到雲鹿書院,恕塵緒也不忍心這群孩子繼續跟着這樣一個母親。
王淑堂面色煞白:“仙人……”
她不是傻子,能坐上家主的位置, 注定王淑堂不會是什麽簡單的人。
李繼文怎麽會不恨她呢,如果不是孩子還在她的手上, 想來李繼妄不會顧忌的。
“今夜便将孩子們送走吧, ”且音微笑道, “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有我們在,你又在怕什麽呢?”
王淑堂恐懼眼前這位笑着的仙人。
她感覺得到,且音面上雖是帶着笑意, 可她卻是個實實在在的笑面虎, 倘若她不按照且音說的做, 且音有的是手段叫她後悔。
王淑堂後悔了,她不該叫什麽仙人的, 這下是招了不該惹的人了。
“……仙人,仙人們放心, ”王淑堂幹笑道,“我這就派人将孩子們送進書院,還望仙人們将厲鬼除去,我好早日将孩子們接回。”
且音側眸看了一旁的恕塵緒一眼。
他有些出神,不知又在想些什麽。
自今晨起,恕塵緒便有些疏離她,郎君家的心思,當真是海底針,偏她猜不透。
恕塵緒看着盤中那一截兒脆嫩的筍尖,思緒漸遠。
昨夜他又做了夢,夢裏的他環着且音,端的是親密無間。
“好郎君,不要躲,”女人輕笑着啄在他的唇瓣上,“子獻怎麽抖得這麽厲害,是喜歡極了嗎?”
而他躲閃不得,只能任由且音動作,他如同一只漂泊的小舟,唯有環緊了女人的脖頸,才能有所依靠,不被狂風驟雨掀翻。
哽咽與悶哼彌漫在他的海棠水榭,偏她惡劣,不肯給他一個痛快。
在滅頂的感覺襲來之際,面前那張面容化成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子獻,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何要背叛我?”
夢醒,恕塵緒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猛然坐起。
比且音變成姽婳,更令他此刻羞惱的,是此刻身子對這場夢劇烈的反應。
他背叛了姽婳,并對夢中的且音産生了反應。
恕塵緒無數次唾棄自己,分明在他見到且音的第一面,生出将她留下的念頭時,他便告訴自己,不過是因為她的性子同姽婳相似,也僅此而已。
可如今他做出這樣的夢,并對且音産生依賴,這讓恕塵緒質疑自己對姽婳的情感,他分明是喜歡姽婳,而并非是她的性子,而且音是他最小的弟子,他不該對她有這樣的念頭。
恕塵緒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分明知道這不對,可卻又忍不住與她一起沉淪。
“郎君,我帶着咪咪出去一趟,”且音起身離席,而後看着王淑堂道,“今夜封鎖所有門窗。”
言畢,且音一把撈起地上酣睡的黎妙妙。
席間只剩琴忌三人,王淑堂張羅道:“為仙人們添茶。”
府外。
被擾了清夢的貓兒不滿的喵嗚大叫,便聽且音道:“你打探的消息呢?”
黎妙妙登時清醒,道:“當年仙魔大戰一事極為隐蔽,那些仙尊回來後,本來能靠此事半生無憂,後面又犯了不可饒恕的錯,這才被剔除仙籍……”
“這就是你查出來的結果?”且音道。
她分明語調平平,黎妙妙卻明顯察覺到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不不不。”
“貓也認為裏面有鬼,實在太巧合了,為何當年涉及此事的仙尊,不是上了誅仙臺,t便是被剔除仙籍,這位當年的紫鳶仙尊如今住在青城山,那座廟荒蕪許久了,但貓認路。”黎妙妙頓了頓,“我們妖主也在青城山。”
“如此甚好,”且音将它放在地上,黎妙妙沒敢讓她垂首看着自己,乖乖的化成人形,“你帶着圓圓去青城山,盯緊紫鳶,一旦有情況便通過圓圓告訴我。”
且音頓了頓,看向遙遠的蒼穹。
“如今是溪洄做太師的第幾年了?”且音道。
黎妙妙想了想:“今年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年,溪太師貴為帝師。”
已經不是太師了。
她颔了颔首,沒再說什麽。
此番歷劫,他為幽朝的太師溪洄,按照清玄仙君的軌跡,他本該在二十歲那年死于摯愛之人的手上,然情劫發生了些許變動,溪洄沒有死,倒成了帝師。
情劫為天界司命掌管,即便有人幹涉,也不該出現什麽狀況,除非,幽朝的新帝,不是這裏的人。
情劫出現變動,幸而溪洄仍保持本心,否則先前九十八重劫難便功虧一篑。
黎妙妙道:“你昨日提及的蠱毒,貓也去探查了,只不過就算王家有蠱毒,也不足以造成如今的境況。”
“不排除王家身後本就有人相助,”且音話鋒一轉,“而今王家出了這檔子事,朝堂不會不知道的,皇帝沒有說什麽嗎?”
“皇帝默許仙界人來此。若非幽朝有皇帝的金龍真氣庇佑,此刻就該同其他地方一般大亂了。”
如此便好辦許多。
青城山上有黎妙妙與圓圓盯梢,屆時只待她們解決完王家一事,便可同她們在青城山彙合。
應且音的要求,在她回府後,王家的小厮将府內所有的門窗都封死。
府內正門被幾個孔武有力的護院以水缸擋死。
入夜,府內的花草無風而動,一旁站了許久的王淑堂瑟瑟發抖:“仙人,我們,我們就在這兒等着嗎?”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哪兒惹了她的仙侶不高興,否則恕塵緒如何對她總是這幅臉色,怪駭人的。
且音颔首:“實在害怕,便去柴房等着吧。”
王家所有的房屋門窗都已上了鎖,唯留一間柴房敞着門。
王淑堂本欲咬牙硬撐,可偏偏在此時,天邊傳來空靈低啞的聲。
聽到這樣的聲響,王淑堂此刻再顧不得什麽淑女一樣,忙不疊往柴房鑽。
且音沒有理會她,只回頭看着恕塵緒道:“這邊解決完,我帶師尊去青城山轉一轉,聽黎妙妙說,她們的妖主就在青城山。”
柴房驀然傳來一聲驚叫,恕塵緒方欲回頭瞧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便被且音笑着拉住手。
“好師尊,青城山上有不少稀奇寶貝呢,沒準兒對師尊身上的傷有幫助。”
且音面上仍是溫和的笑容。
恕塵緒蹙眉,眸光落在了兩人交疊的手上:“你對王淑堂做了什麽?”
“怎麽能叫我做什麽呢,”且音眨了眨眼,當真是越看越無辜,“她們妻夫之間的恩怨,便自己解決吧,我們外人也不該幹涉過多。”
“你縱容厲鬼殺妻?”恕塵緒耳邊是越來越慘的嚎叫,“你忘了我們此番下凡的目的嗎?”
“知道知道,你不是見不得人受苦嗎,而今王淑堂如此行事,無異于殺夫,既如此,李繼文為何不能報複回去,”分明在衆人眼中的歪理,卻被且音說得有理有據。
“難不成,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恕塵緒沉默了一瞬,争辯道:“她畢竟是活生生的人。”
活人便該理所應當的活着嗎,這是什麽道理。
且音沒有同他争辯,她知道恕塵緒心中究竟是怎麽想的,早在開始他見到那群孩子時,便注定了會同情李繼文,同情李繼妄,便注定不會原諒王淑堂。
“師尊忘記了嗎,柴房。”且音笑問他。
李繼文在被下蠱後,曾多次被王淑堂禁锢在柴房內磋磨。
王淑堂的非人之舉,它不可能忘記的,而今王淑堂卻跑入柴房,這無異于勾起他的回憶,李繼文恨她已久,自然不會對她手下留情。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是王淑堂氣若游絲的忏悔聲。
“惡人淚。”且音翻掌,掌心緩緩凝聚成一滴透藍水滴。
此時,恕塵緒才意識到了什麽:“你同厲鬼做了交易?”
這,怎麽可能?
他突然回想起昨夜別院的場景,難不成當時李繼文并非要□□,而是哀求?
可是,且音究竟同他說了些什麽,才能讓李繼文改變原有的态度轉而來幫她們。
“饒了我,繼文,我錯了,饒了我,啊——”
一陣凄厲的叫喊過去,屋內的聲響漸漸變小了,在內院寂靜的幾息,且音回頭看向安靜的柴房。
只見那柴房囫囵個兒地被黑氣籠罩着,那黑氣宛若有着強腐蝕的唾液,将柴房舔舐的滋滋作響。
恕塵緒還欲再問,卻猛地被且音攬住腰際,她足尖點地借力帶他向後退去。
恰此時,柴房內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兩人方才所在之地也被波及,此刻焦黑一片,不敢想象,倘若兩人方才不曾避開,此刻又将是怎樣的光景。
恕塵緒心頭跳得愈發劇烈,他頗有些怔然的擡眸看着且音。
她身上是那股熟悉的,總能令他心安的冷淡梅香,那只手此刻穩穩地落在了他的腰間,恕塵緒不由得怔然,靜靜望着那張稠麗的側顏。
“師尊心跳得好快。”且音垂下眼睫看他,“吓到了?”
“……它不對勁。”恕塵緒有些慌亂地松開了抓着她腰間的手,望着柴房處正色道。
且音似乎早有預料般,她道:“背後之人緊盯着,又怎能不知道這邊的狀況,他們不過就是想利用李季文,将我們引出來。”
柴房內爆發一陣尖嘯。
刺耳的聲音猛然炸開,似乎有一道強烈的靈波猛然朝着兩人襲來。
李繼文失控了。
見且音覆掌召喚出那柄劍,恕塵緒蹙眉:“你是故意這麽做的?”
“為的就是敲山震虎,”且音側眸看他,藍色水滴緩緩落入恕塵緒的手中,“我能應付的過來,師尊無需動用靈力。”
且音起初猜測,背後那仙族人是否是為了除掉她們師徒二人才如此行事,這一切來得太過巧合,否則如何會在她們師徒下凡歷劫之時,頻頻碰上這等事。
陰間喜事的确是她們誤打誤撞,根據黎妙妙探查的消息,李繼文的怨氣還有一部分來源于陰間喜事。
在擁有了足夠怨氣後,背後之人與厲鬼結契,便可知曉凡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如此也好操控厲鬼行事,而今李繼文失控,極大可能是背後之人的手筆。
且音擡手,掌心一道淡金色的光華漸漸騰升,而後将她與恕塵緒分隔開來。
這道帶着符文的屏障堅硬,帶着強大的吸力,能很好地隔絕屏障內的鬼怪出逃。
亦不會洩露靈氣,影響凡間秩序。
“你……”恕塵緒看着那道華光将她與柴房籠罩。
大乘期。
只有大乘期的仙人,才能将屏障擴張如此之大的規模。
且音不是元嬰嗎,什麽時候已經步入大乘期了,而他竟然不曾察覺。
恕塵緒愕然的看着她的背影,他雖然知曉息天一脈在修煉上格外迅猛,息天一脈開悟極快。
像且音這般,這段時間她好似并沒有在修煉上費多大的力氣,可卻在短時間內,從煉氣期一躍至大乘期,這在息天一脈興許都是,可謂是修仙界的天才。
“你小心一些。”他喉頭滾了滾,道。
且音如今的境界,已然不能讓恕塵緒再将她當做徒弟。
這種感覺太過奇怪,三個月前她分明還是什麽他手下煉氣期的小弟子,竟然已經成為同他一個境界的修仙大能。
且音已然能獨擋一面,不用再縮在他的羽翼下等待保護。
且音不需要他了。
在這樣的念頭升出來時,恕塵緒的心頭驀然像是被一只大手猛攥了一下。
琴忌方從別院趕來,此刻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又看到不遠處那道金色屏障,急急忙忙的抓住恕塵緒的袖口:“且音姐姐怎麽樣,你分明知道那厲鬼如何兇險,如何能放任姐姐自己進去。”
他簡直沒見過這麽當師尊的!
琴忌正是氣憤,再擡眸看他卻頓住了。
方才他整顆心都系在了且音身上,并不曾注意到恕塵緒這邊有什麽異樣,可而今琴忌才發覺,恕塵緒的衣服不知何時變大了一些,不,或者應當說,是恕塵緒不知在何時縮小了。
“你,你究竟得了什麽怪病t。”琴忌眸色複雜的看着他。
恕塵緒身為修仙大能,非但不能将徒弟護在自己的身後,反倒要徒弟自己沖鋒陷陣。
琴忌只道他卑劣,卻不知背後還有這樣的隐情。
恕塵緒神色淡然:“大限将至。”
他平淡的敘述着這件事,這幅置身事外的樣子,好似此刻發病的不是他。
返老還童,的确是大限将至的征兆。
琴忌雖對他抱有敵意,可如今聽聞這樣的消息,也不免怔愣。
被籠罩的柴房內驀然爆發出一股強勁的靈氣,鬼氣攀附在淩厲而充裕的靈氣上,将兩人的視線再度吸引到那處。
然那道屏障将兩人隔在外面,不論琴忌如何對此展開攻擊,都不能破壞分毫。
柴房內昏暗,且音眼眸的深處隐隐燃起一點幽幽火光。
在淡金色火焰出現的那一刻,厲鬼的行動像是被限制。
“殺了她。”
李繼文腦海充斥着這個念頭,他早已失去了自己的想法,此刻徹底淪為鬼氣的物件。
那股濃烈的鬼氣并不屬于李繼文,在神火的照耀下,且音看到了一個面容扭曲的鬼嬰,它此刻正趴伏在李繼文的背上,宛若寄生的蛆蟲。
起初,她只當李繼文被仙界之人操控,從而為背後之人做事,可如今看來事情并非如此,分明是背後之人先将鬼嬰操控,再利用鬼嬰控制了李繼文。
“小髒東西。”且音收斂的神識。
那只鬼嬰長的實在是醜,并沒有繼承他父親清俊的容貌,亦沒有他母親的書卷之氣,只是醜,醜到她不想再多看它一眼。
鬼嬰早已吸附了大量的邪祟之氣,而今通了人性。
此刻聽到且音如此罵它,尖銳的啼哭聲像是要将屋頂掀翻。
這些時日待在恕塵緒的身邊,且音已然突破至大乘期。此刻若是她想對厲鬼如何,本無需她出手。
但借着李繼文引出了鬼嬰,才能繼續探查下去。
鬼嬰的嚎叫引得人心煩意亂,且音無心同它纏鬥,只怕再髒了自己的眼睛,她指根上的素戒逐漸擴大,朝着正處于癫狂的厲鬼而去。
“往昔,束。”
随着且音平淡的聲調,那只平平無奇的素圈靈氣暴漲,猛然将厲鬼與鬼嬰緊緊束縛。
在鬼體觸碰到滾燙的靈氣時,周身頓時被燙得升起一陣白煙,随後時一股皮肉燒焦的惡臭。
且音鋪開神識,一縷微小的靈力穿透了鬼嬰的頭顱,将它的所見所感盡數鋪張開來。
鬼嬰的記憶紛亂不堪,凡是且音目光所及,無不是一些污穢的怨氣,她擡手,那些雜亂無章的記憶騰升到空中,柴房角落有一道淡青色的靈光閃爍着。
真相即将鋪開,且音覆在掌心的雙指頓了頓。
她在這一瞬想到了恕塵緒,且音想,如果是他,如果與他有關,她又如何處置。
在這個想法出現的一剎,她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那道靈光。
她看到了一個身形颀長,帶着鬥篷的人,男子,看身形,應當是個男子。他只出現了一剎,如陰間喜事與李繼文所說那般,并沒有人能看清他的真容,男子長袍一角被風掀起,且音只在這短暫的瞬間,捕捉到他腳踝一圈暗紅的傷痕。
“這道傷……”且音長眉微蹙,喃喃道。
是了,當年她以身祭器,她的本命法器曾将為首那人腳踝灼傷。
且音眸色微凜,在她意念發生變動的一瞬,鬼嬰在往昔的驟縮下爆破而亡。
失去了鬼嬰的李繼文瞬間癱軟,在且音超度的咒語下身形漸漸淡化。
風雲峰。
蒼缈偏頭劇烈地咳了幾聲,唇角緩緩滲出一絲血。
“師尊!”月白忙上前,“您這是怎麽了?”
下首一衆弟子無不關切地看着他,他們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師尊授課之時卻突然咳了血。
“無事……”蒼缈結果她遞來的帕子,擦拭着唇角的血跡,“本尊今日還有些要事,你們先回去吧。”
風雲峰的弟子們聞言紛紛恭敬朝他行禮告退,大殿上唯留月白的身影。
“師尊……”月白猶豫道。
蒼缈沉聲道:“我說出去。”
他向來是一副慈愛的神情,鮮少動怒,見師尊這般,月白也不敢再說什麽,擔憂地望了他一眼,随即轉身緩步離去。
偌大的堂內唯留蒼缈一人時,他終于忍不住一般,撐着桌案低低喘息着。
鬼嬰死了。
他留了一縷真氣在鬼嬰的體內,但因着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戰,他的身子也并不好。
即便是相連的真氣,在爆破時也能傷及他的身子。
“呵,”蒼缈垂首低低地笑出了聲,“好一個子獻,好一個淵雲仙尊,不是傷及了根本嗎,怎麽有能力解決帶着大能真氣的鬼嬰……”
除非,這一切都是恕塵緒僞造出的假象,為的便是讓他們對他放松警惕。
不愧是最受姽婳青睐的男仙尊,能藏拙三千年,這樣的心性與手段又有誰能看破。
恕塵緒對鬼嬰下了手,可人間的眼線不曾來信,這只能證明他用靈氣壓制住了波動,否則他不會至今沒有得到消息。如此看來,對恕塵緒不能大意。
能分出靈力來籠罩鬼氣,看來,是他小看恕塵緒了。
蒼缈撚着指腹上的血跡,眸中閃過一絲陰翳。
——————
馬車碌碌的聲在耳畔響起,且音懶散地倚着馬車一側,任由恕塵緒為她在手上塗抹草藥。
“怎麽這麽不小心。”恕塵緒一邊動作輕柔地為她塗抹着,便低聲嗔怪。
且音微微蹙着眉峰抽了一口涼氣:“師尊,好痛。”
此言一出,成功将恕塵緒剩下的怪罪堵了回去,他纖長銀白的羽睫輕顫着,且音微微勾唇,理所應當的看着他為自己擔心不已。
恕塵緒輕嘆了一口氣,垂着長睫在且音手上的傷旁吹氣,好似這樣便能為她減輕疼痛一般。
他與琴忌站在屏障外,聽着柴房內嬰兒的嚎叫聲,卻無能為力。
恕塵緒沒敢想,畢竟且音沒有同鬼怪交過手,倘若她在這裏出了意外,他又該當如何。
再者,如今且音的境界已算得出師,待她出來之後,他又當如何告知她此事,且音會離開嗎?
“本座是怕,”他低低道,“怕你中了鬼氣。”
鬼氣有劇毒,尤其吸飽了怨氣的鬼怪。
且音面色不變,自始至終厲鬼與鬼嬰都沒能近她的身,她怎會中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