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渣爹

這一宿都沒消停,曲江煙被折騰的渾身酸疼,開始還忍,到最後便死命掙紮起來,又哭又叫又抓又撓,最後一爪子撓到孟遜下巴上,感覺指甲縫裏一陣潮乎,想是抓出血來了,他才放過她。

第二天自然又睡過了,孟遜幾時走的她都不知道,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曲江煙恨死了孟遜,真個是新仇舊恨,統統加在了一起,不共戴天。

她從榻上爬起來,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日子沒法過了。

他根本不拿她當人看啊,在榻上把她當成行院裏的粉頭也差不多了,那可真是往死裏折騰,她但凡要反抗,他嘴裏就沒一句好話。

說白了,她還不如從前的時候呢,因那時不歸孟遜管,她又頗有名聲,耍耍小性,撒撒小潑,時不時的拿捏孟遜幾回,就是應了他召,也吊足他的胃口,不讓他滿足。

教坊司裏的管事媽媽巴不得借此擡高她的身價,當着孟遜的面也就是訓斥、吓唬兩句,大體上孟遜只能按着教坊司的規矩來。

可現下不同,她是孟遜的奴婢,他若興起,那是成宿成宿的折騰,沒完到了,全由着他的性子來。

曲江煙幾時受過這種屈辱?

她不是甘心當什麽外室,而是她早瞧明白了,她待在孟府,就是個低微的奴婢,便是擡了姨娘,那也是根上起家的奴才秧子,沒有人身自由,榮辱都由孟遜拿捏,她怎麽甘心在他這自稱一輩子“奴婢”?

恨意從生,曲江煙又興起了“玉石俱焚”的念頭。

又不是沒弄死過他。

但曲江煙想是這麽想,做起來不那麽容易。她沒有人身自由,倒是想買一包砒霜下在孟遜的茶飯裏頭,可這砒霜誰給她買去?

就是買了,她往哪兒下去?孟遜行蹤不定,便是回來了,茶飯飲食都有大廚房的人負責,一連經了幾道手,各司其職,曲江煙只不過在一旁布個菜時和那些飯菜打個照面,衆目睽睽,她連下藥的時間都沒有。

曲江煙倒是想收買幾個得用的心腹,一來她自己沒權沒勢,誰會靠攏她?再則她又沒什麽銀錢,沒錢還想使得小鬼推磨?做夢吧。最重要的一點,她連自由都沒有,一天到晚也不過是困在孟遜的院子裏罷了。

這還只是丫鬟呢,偶爾能和香凝、翠脂等人來往,一旦擡成了姨娘,她就只能守着她自己住的小院,等着孟遜興起時的召喚。

Advertisement

連個人都見不着,她收買誰去?

所以曲江煙是巴不得趕緊出去。

可惜孟遜來去無蹤,曲江煙睜眼等他他不來,她睡熟了被他從夢裏驚醒,他又只顧一味的滿足他自己。等雲收雨住,她累個半死,孟遜早拍屁股走了,她就是想問他到底是怎麽打算她的都沒機會。

曲江煙自知坐以待斃是不成的,她加速了和院內人走動的腳步。撥拉了撥拉自己的小錢箱,曲江煙仰天長嘆。

紅绡是個沒成算的,沒什麽愛好,就好個吃穿,手裏但凡有倆子就都撺掇着花了,她自己那點兒月錢哪夠?

孟遜倒是出手大方,可紅绡眼皮子淺,要的都是些華麗俗豔的衣裳,就是孟遜賞下幾樣首飾,和她身份倒是相襯,可一來曲江煙沒法拿出去當了,二來也不值幾個錢。

曲江煙正發愁呢,朱砂來找她:“說是外頭你爹來了。”

曲江煙還怔了怔:她哪來的爹?

想了一時才恍悟,是紅绡她爹。腦中驀然想起孟遜那句“就你爹那麽一個不成器的玩意,你前腳出了府,後腳就能為多貪圖一兩銀子把你賣到煙花之地”,她先自打了個冷顫。

見她垂眸不語,朱砂勸道:“好歹是你爹,不拘多少,你打發他幾個錢也就是了,免得鬧将起來,也是你臉上不好看。”

得,自己還想攢下銀子?就這麽個吃喝嫖賭樣樣都沾的爹,她也甭指着攢下銀子。

曲江煙氣得啪一下把梳子往梳妝臺上一拍,氣紅了眼睛道:“我倒想,可也得有銀子給他填補才成?還要臉做什麽?早都被他丢盡了。”

說是這麽說,可不可能真的不見。

紅绡她爹姓朱,不過三十六七歲的人,生得又瘦又高,佝偻個身子,一臉的青白之色,一看就是淘空了身子的人,倒像垂暮之年的老頭子。

曲江煙對這樣的人是極為鄙薄的,是以只福了福,并沒開口。朱三旺倒是被自己這個閨女罵慣了的,對她的冷淡與倨傲不以為意,反倒是搓着手,腆着臉,龇着牙上前連連打拱:“紅绡啊,好閨女,爹來看你來了。”

曲江煙只淡淡的道:“倒多虧你還惦記着紅绡。”

朱三旺陪笑道:“這話說得,你娘走得早,如今家裏就剩咱們爺倆,爹不惦記你惦記誰呢?聽說你最近可是走了好運了?爺要把你收房?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曲江煙看他那興奮的模樣,心裏就胳應,卻只是冷然的道:“沒譜的事呢,你打哪兒聽說的?”

朱三旺咳了一聲道:“打哪兒聽說的你就別管了,總之這事是不是真的吧?爹知道你就盼着這一天呢,如今總算是得償所願,你有了依靠,爹也有了指望,以後這後半輩子不用發愁了。就是聽說你前些日子要死要活的,爹急得嘴上起了一排大火炮,幾次想進來見你勸勸你,可是爺不發話,爹也不敢啊。爹跟你說,那叫飛煙的別說已經死了,就是不死,老爺、太太也不會允許她進門,不過一個粉頭,千人騎萬人跨,不幹不淨的,連孟家的門檻都摸不着,所以你壓根不必耿耿于懷。只要你把爺哄好了,以後還不是要金有金,要銀有銀,爹跟你說,你可不興再由着性子鬧了,回頭惹惱了爺,好一頓打把你攆出去,咱們爺倆還有個好?”

不說他诋毀飛煙的态度,就是他對紅绡的态度也讓曲江煙膩味,她嫌惡的蹙起眉,嬌斥道:“什麽烏七八糟的話,你也敢拿來污人的耳朵?再敢混說,我回了爺,以後再不許你進這府門半步。”

朱三旺被她震懾住,悻悻的住了嘴,道:“你這丫頭,怎麽越來越厲害了,爹是好心,怎麽你倒一句也聽不得了?”

聽他的,只會誤入歧途,越陷越深,很難說紅绡從前的性子不是聽了他的話才心裏長草,不安分起來的。

曲江煙怒道:“省省你的好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你來到底做什麽?”

朱三旺嘿嘿笑着,腆着臉道:“爹就是來看看你,看看你,這些日子,爹手頭不太方便,都好幾天沒米下鍋了,你看你若方便,借爹倆子?”

她受傷時也不見他來問一聲兒,聽着她要被擡為姨娘了倒是腳步走得勤,來了也只是伸手要錢,曲江煙惡毒的猜想,說不定他就是孟遜故意放進來給自己下馬威的,好讓她看清,這世上,她除了死死抱着他的大腿,誰也指望不上。

曲江煙一直不說話,朱三旺還從沒見過這樣的閨女,再賴皮賴臉,偷觑着她冷若冰霜的神色也有些打怵。以前紅绡不這樣兒的,見了面也罵也哭,可到了還是忍不住要給他錢,他拿着毫無負擔,因為他也付出了,被打被罵就是他付出的代價,所以将心裏的歉疚一并抵了。

可面對着不言不語的曲江煙,他竟不敢放肆。

曲江煙良久才回神,道:“我手裏現下沒錢。”

朱三旺心裏一松,她若再不開口,他這顆老心髒要受不住憋爆了。忙腆着臉道:“閨女,爹知道你的頭緊,可你再緊也比爹強,只要你跟爺撒個嬌,賣個好,啥好東西弄不來?”

曲江煙冷笑,他倒是挺有經驗,可見做為男人,他沒少在外頭如此撒漫金錢。男人都一個德性,所以他才能如此想當然耳,以己推人。

可惜,孟遜縱然再放蕩不羁,她一個卑微的奴才秧子,還能從他身上榨出多少油水來不成?也太輕看了孟遜了。

曲江煙用寒涼的目光盯着朱三旺,就是不說話。

朱三旺一肚子教女經,到此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的眼神太冷、太清也太淨,仿佛已經照見了所有他心裏和明面上的龌龊。

朱三旺不由惱羞成怒的道:“總之你若不給我錢,我就要凍餓而死了,回頭鬧得阖府皆知,都說是你這不孝的閨女自己吃香喝辣,卻餓死了老爹,打到金銮殿,也是你這死丫頭沒理。”

曲江煙才不怕他這胡攪蠻纏,他真要凍餓而死,她也不心疼,又不是她爹。因此只冷嘲着道:“我只說手頭緊,又沒說不給你錢。”

一句話,朱三旺轉嗔為喜:“我就說你不是那沒良心的丫頭,等哪天爹發了財,再給你娶房後娘,回頭多生幾個弟弟、妹妹,你也好有個仗勢不是?”

曲江煙暗暗呸道:這還沒發財呢,先惦記着娶後老婆了,真生了弟弟、妹妹,自己能得什麽仗勢?還不是自己照指他們一家子老小。

在自己跟前他倒敢說嘴,到孟遜跟前說說試試?怕是還沒怎麽樣呢,一記窩心腳過去,老命就丢掉一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中午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