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吃虧
江煙不買香凝的帳,她開門見山的道:“你奉了爺的吩咐?不是說你跟了表姑娘去了方府嗎?什麽要緊事,爺不直接打發人來,反倒興師動衆的去方府托付你?”
香凝面色緋紅,心裏暗恨江煙的直率,不給自己留一點兒情面,只能面色讪讪的道:“我原是怕你多心。”
曲江煙道:“我多什麽心?”
香凝面露同情:“這些日子你不在府裏,怕是不知道,爺與表姑娘已經訂了親事,只等明年五月,咱們就有新奶奶了呢。”
曲江煙并沒有如香凝預想中的勃然大怒,只挑了挑眉道:“我知道了,按說爺早就該娶親了。”沒一點兒拈酸和惆悵傷感之意。香凝不由的驚愕,心思都寫在了臉上:你就不擔心新奶奶進門,會給你小鞋穿?
曲江煙只笑笑沒作聲。
竹紋領着小丫頭上茶,擺了時興果子,香凝看得不禁眼熱,縱然一向內斂,此時也難免說道:“還是你的小日子過得舒服,呼奴喚婢,又沒誰拘着,只怕将來新奶奶進門,也未見得有你這般舒服自在。”
曲江煙瞪大眼睛道:“你這是什麽話?傳到太太、老太太耳中,可不是要把我打死了事麽?我就是個尋常奴婢,哪敢和新奶奶相提并論,你要是還念着你我二人昔日的情分,這樣的話就莫要再說。”
香凝被噎得面色青紫,心裏恨意盈然。她做得,倒不許別人說得?也不知道爺怎麽就聽信了她的蠱惑,愣是把她弄到了府外,瞧這院子雖小,卻五髒俱全,又有丫鬟婆子,裏裏外外就她這麽一個不是主子的主子,日子過得再逍遙沒有了,她還要裝模作樣,得便宜賣乖,天底下的好事都讓她占盡了。
香凝氣得簡直要拂袖而去,好在還記着自己來的差事,臉上的笑都擠不出來了,硬梆梆,尴尬的道:“我也只是羨慕而已,再說你我姐妹,平素什麽玩笑開不得?倒不知你現在這般謹慎、小心。”
曲江煙道:“我知道我從前性子不好,人也輕浮,最是不夠沉穩,沒事還要炫耀得意呢,不怪你心裏這般想。但今非昔比,你也說爺要娶新奶奶過門,我若再不夾着點兒尾巴些,只怕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香凝只能哽着笑道:“呵呵,幾天不見,果然你進益了。”
曲江煙不以為然的道:“人都在變,不過有變好變壞之分,我也不知道我現在這樣,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香凝竟不敢直視曲江煙的眼睛,顧左右笑笑,道:“你管是好還是壞呢,只要爺喜歡不就成了。對了,你最近可還有閑暇做針線?”
曲江煙笑道:“閑暇自然是有,只是……誰的針線?”
香凝笑道:“自然是爺的,不然我哪敢來勞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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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煙自是不信的,但香凝拿着孟遜做招牌,她也不能懷疑,便痛快的應下,道:“只要你不嫌我手藝不好,我自當盡心竭力。”
香凝笑得有些不自然:“誰不知道你女紅最好,連爺都贊不絕口的,何況是我。再說了,又不是做給我的……”
她交給曲江煙的是十幾只荷包和十幾條帕子,連花樣都是指定好的,曲江煙大略看了看,若還昧着心眼子說這是做給孟遜的,便是拿她蠢貨看呢,這分明是出嫁的新媳婦給夫家人送的回禮。
再想想香凝現下服侍的是誰,曲江煙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放下花樣子,笑道:“我知道了,大概是爺心疼将要過門的新奶奶,不欲她親自動手呢……”
香凝橫心只陪笑,既不辯解,也不承認。橫豎這事被曲江煙瞧明白了,那就彼此裝糊塗就好了,她不怕曲江煙不明白,就怕她真傻,既然她猜透了,香凝巴不得她按捺不住脾氣,暴跳如雷将花樣子都摔到自己臉上,說她不做。
曲江煙卻垂眸一笑,道:“我做就是。”
香凝心裏失望,眼裏也帶了些出來,見曲江煙像個名門貴女似的,命竹紋将東西收了,一副坦然、自在的态度,她就不舒服,左右四顧望了望,問:“剛才我來時,見原先在府裏暫住的申公子堪堪出門,不知他為何……”
曲江煙從睫毛裏望了望她的神色,含糊道:“他在這裏養傷。”
香凝仿佛聞見了肉味的蒼蠅,怎肯讓曲江煙糊弄過關,不停的追問:“喲,申公子受傷了?誰這麽大膽子敢傷他?你和他……怎麽就這般親近了?爺可知情?”
曲江煙暗暗冷笑,偏就不肯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初時還能陪着笑臉,到最後笑得格外勉強,被問得實在答不上來,便索性端出從前刁蠻模樣來,道:“我哪知道這些,你若問我,還不如問爺更痛快些。”
她态度這樣遮掩,香凝越發懷疑她和申公子之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首尾,上回沒能一擊致命,這回無論如何也得見機行事。
香凝一走,曲江煙便叫竹紋過來,道:“你去找頌歌,就說我想尋兩個手藝好的繡娘,叫他務必上點兒心,盡快找好了帶來給我。”
竹紋不明所以:“姑娘要繡娘做什麽?還有,香凝怎麽會來這兒?要是姑娘有什麽做不完的活計,奴婢可以幫着做一點兒,雖說奴婢手藝不如姑娘,但勤能補拙不是?”
曲江煙輕啐她:“我知道手裏的銀子不趁手,可該花還得花,你有那閑功夫,多替我做幾身衣裳是正經,管不相幹的人和事做什麽?”她用手支了下巴,道:“所以要你托付給頌歌,羊毛出在羊身上,做什麽要我出錢?出個人力就已經仁至義盡了。”
竹紋頓了頓,終究還是閉嘴。
啧啧,敢說爺是羊?姑娘如今是越來越大膽了。
她後來才知曉,這兩位繡娘是給表姑娘方雲微尋的,略想了想,也覺得曲江煙有些促狹,不過方雲微能夠腆着臉先行使三奶奶的權利,也就不能怪姑娘不肯坐以待斃,要給她點兒顏色看了。
頌歌果然去尋訪有名的繡娘。
說得容易,做起來卻難,京城裏不乏有名的繡娘,可人家自拿這當賺錢的營生,誰肯自賣自身,給別人當奴婢?
頌歌被竹紋催得急,只好回過孟遜。
孟遜哪管這些小事,只當曲江煙心血來潮,想尋兩個繡娘單為她做衣裳。不過兩個繡娘,府裏就有,他一點兒都不吝啬,當下大手一揮,撥了兩個年紀略大,脾氣溫和的繡娘送了過來。
曲江煙看了,大為失望,問頌歌:“這就是你尋的繡娘?我原以為你成天跟着爺東跑西颠,怎麽也該很有眼光才是,怎麽就沒找着既年輕又漂亮的繡娘麽?”
頌歌目瞪口呆:只說是尋繡娘,手藝好就成了,怎麽還要年輕漂亮的?這是什麽意思?本來好手藝的繡娘就不好尋,這還是爺發了善心,她不領情倒罷了,還一臉嫌棄,真是不知自己是什麽身份是不?
不待他反駁,曲江煙又輕笑道:“算了,你這就拿了爺的名貼,把這兩個繡娘給表姑娘送過去吧。也不必說什麽,只說是爺的意思,你家表姑娘一定會好好的賞你的。”
頌歌越發一頭霧水,不明白曲江煙是什麽意思。他嗫喏着道:“可……爺并沒這個意思。”
如果表姑娘想要繡娘,至于拐彎抹角到江煙姑娘這來要嗎?還有,這件事,怎麽瞧怎麽像是未來的三奶奶和爺的通房打擂臺鬥法,誰輸誰贏,說不準,但誰贏,只怕在爺那兒也得不了好。
他倒不是為了曲江煙好,只是不怕城門失火,自己做那倒黴的池魚,若能勸住曲江煙,他自己也不至于被爺懲處。
曲江煙冷冷的道:“爺有沒有這個意思,我還不清楚麽?罷了,你原就是替爺幹大事的,我哪敢勞動你,和你知會一聲兒,也不過是怕你覺得我目中無人,有事都不跟你請示。”
“小人沒這個意思……”頌歌急了,他在孟遜跟前雖說還算有名有姓,可像他這樣的,爺手底下沒有幾百也有幾十,真正能夠被爺看在眼裏的,他還遠遠不夠,本來被撥到這看顧曲江煙,已經是極難得的差事了,若是傳出去他妄自尊大的聲名,爺還不剝了他的皮?小命都沒了,哪有什麽前程可言?
曲江煙卻哪裏肯容他說話,道:“你不必解釋,我自是明白,這世上人誰沒有苦衷呢?我不為難你,至于你想怎麽做,那是你的事,下去吧。”
頌歌心急如焚,就算曲江煙激他,他也不能任憑她想一出是一出,務必得禀給爺知道才成。可惜他前腳才走,曲江煙就打發竹紋把兩個繡娘送進了方府。
以前她不是不明白凡事徐徐圖之的道理,可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少日子,有仇還是現報的好。她早打定主意了,這輩子,吃山珍海味行,吃糠咽菜她也忍得,可吃虧?她絕不。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