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小性
頌歌急裏忙慌的尋了孟遜,将曲江煙給方府送繡娘的事說了,道:“小人實在攔不住,這才來尋爺拿個主意。”
孟遜卻只是沉靜的聽着,他那漆黑的雙眸因為專注而格外有神彩,看得頌歌心驀的一沉。兩人近乎極端的對比,讓他生出“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的不祥預感來。爺的這份沉穩,不像是他對一切事情的篤定,倒像是……縱容,好像不管江煙做了什麽,在他看來都不是事,那自己這蟹蟹蟄蟄的态度,爺定然十分不喜的了。
果然,孟遜輕淺一笑,道:“什麽大不了的事,她願意送就送吧。對了,你走時再帶兩個走,她要是嫌繡娘年紀大,那就專門挑兩個年紀輕,容貌出挑的。”
頌歌暗暗叫苦,一急就說了大實話,道:“爺,江煙姑娘打的什麽主意,您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啊?”
什麽繡娘?說不好聽的,打方三姑娘的臉是其一,只怕給您尋摸通房是真吧?
孟遜冷冷瞪他:“說什麽胡話?爺是好賴不分,什麽都往屋裏拽的人?”
他怎麽會中意繡娘?便是那些女子容貌再出挑些,他又豈會看在眼裏?
頌歌:“是,小人說錯話了。”
孟遜放過他,問:“姓申的那小子呢?”
頌歌出了一身冷汗,心裏打定主意以後再不多嘴說江煙的是非,又感激孟遜的體諒,忙答道:“申公子傷已經養好了,江煙姑娘親自将他送出門外,格外囑咐了一回叫他千萬保重之類,小人派人跟了一路,他确實搬進了朱家,朱老爹還花錢擺了一席酒,請了鄰裏,說是他內侄……”
孟遜心裏既疑惑又欣慰,這朱老爹一向不靠譜,可難得做了兩回靠譜的事,幾時他竟通了人情世故了?還知道先在輿論、人情上做文章,先把曲江澧是他內侄這事公而告之,以後便是有官府的人再來詢問,有鄰裏鄉親做證,足以以假亂真了。
他将曲江澧在曲江煙跟前的情況說的挺仔細。
孟遜被說中痛處,又氣又惱,可又不能當着頌歌的面分辯他才不屑吃這麽個小子的飛醋,只能假裝囑咐他:“叫人跟着姓申的點兒,別他回頭扔蹦一走,爺還得為他吃官司。派去福州的人那邊很快就有消息回來,你派人把他看牢一點兒,沒事別無是生非給爺惹亂子……”
頌歌忙應了。
這事算是不了了之。
頌歌再面對曲江煙時,不自禁的就帶了一點兒谄媚,曲江煙倒是覺得疑惑:我又沒打你沒罵你,也不能給你什麽好處?你怎麽就這麽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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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歌只裝看不懂,總之曲江煙再有交待,他跑得比誰都麻溜。
曲江煙沒事也不勞動他,只是叫他給曲江澧和朱老爹送了一回吃食,都是她親自做的,是曲江澧從前愛吃的。
方府接到“孟遜”送來的兩個繡娘,先是驚度,随後方家夫婦便欣慰的一笑,方老爺道:“以前我只怕子謙這孩子心不定,沒想到還是成熟了,這回我總算是放心了。”
男人好色不是病,可他以前寵着那麽一個教坊司的官伎,終歸是不大着調。好在那飛煙死了,他的心也收回來了,說來還是自家閨女有福氣,這成親的時機不早不晚,正正好。
方夫人也挺高興,嗔怪的瞪一眼方老爺,道:“我自己的侄子,從小看到大,小時候就頂屬他機靈、聰明,雖然有些小毛病到底不傷大雅,這不全好了?雖說年紀大些,可男人年紀大知道心疼人。”
把方雲微叫來,再三囑咐:“婚事定在明年五月,說慢也慢,說快也快,你可別偷懶,早些把嫁妝繡好。雖說也有繡娘,可該你動手的,千萬別怠慢。”
方雲微還有點兒莫名其妙呢,等到聽說表哥給自己送來了兩個繡娘,倒面色漲得通紅,又羞又氣,又不好說給自己的親娘,是自己派了香凝過去示威在前,人家這才上門打臉來了。
方雲微一方面恨曲江煙刁鑽潑辣,一方面恨香凝辦事不力,對曲江煙的恨,只能暫時壓在心底,容以後再算這筆帳——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以後她和這紅绡鬥智鬥勇的日子還長着呢。
她到底只是個通房,是奴才,自己則是正妻,是她正兒八經的主子,她是生是死,還不是自己一句話的事?
對于香凝,方雲微可是一點兒都沒客氣,徑直把兩個繡娘丢給了她。
香凝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臉上也是青青紫紫,顏色十分難看。
方雲微是不屑自降身段,殺上門去和曲江煙當面開撕的,但香凝可以,可香凝又不敢。她可見識過江煙的兇狠,自己跑到她地盤上,那不是把臉遞過去叫她打嘛。
她不敢正面給方雲微賠罪,只是又盡心盡力,熬夜做了好幾天針線,方雲微姿态做足了,這才放過她。
方雲微跟方夫人請示,要去孟府看看外祖母和舅母。
方夫人只當她是去謝孟遜,便笑着答應了,好在是冬至,這麽過去也不突兀,便叫人備了節禮,打發方雲微過到孟府。
方雲微見了孟老夫人,膩在她身邊說了好些吉祥話。旁敲側擊,問起府裏打發出去的兩個繡娘,只說想找些花樣子。
孟老太太壓根不知情,她道:“我年紀大了,不大管府裏的事,你問你舅母吧。”
孟夫人倒是知曉這事,可孟遜只說要兩個繡娘,做什麽她就不知了。方雲微原本是怕自己成親前就先向夫家讨要兩個繡娘的事傳得人盡皆知,不免落個偷懶怠惰的名聲,若真被外祖母和舅母知道她吃一個通房丫頭的醋,又不免被認為是心胸狹窄,容不得人,做外甥女,這樣的小性子或許還算得上可愛,可若是孫子媳婦、兒子媳婦,不免要引得長輩們不喜。
可這事兒被孟遜瞞得死緊,她沒了這份顧忌,反倒心裏更不舒服了。
表哥為什麽瞞着?自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放在外頭的紅绡。他就當真對她這麽上心,萬事都替她考慮得如此周祥,就怕她在府裏鬧得沒有一點兒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