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驚吓

曲江煙頭一回吹枕頭風，自然不敢過于求勝，見他心裏有數，也就見好就收，當下歡歡喜喜的收了眼淚，勸孟遜喝酒吃菜。

一夜荒唐，孟遜翻了個身自睡熟了，曲江煙卻悄悄起身。數九隆冬，屋子裏燒了地龍，可乍一起身還是冷。曲江煙草草收拾了，又将一早熬好了的，卻一直藏在暗閣裏的藥拿出來。雖說涼了，好在還不至于特別涼，她三兩口喝淨了，又倒了杯溫水漱了口，這才回到榻上。

她這兒才躺好，就驚動了孟遜。将她往懷裏一攬，蹙眉問：“什麽味兒？”

曲江煙心裏一咯登，好在帳子裏黑，孟遜瞧不見她的心虛，且他一直閉着眼，也就半真半假的道：“藥啊。”

孟遜睜開眼，問：“你身子哪兒不舒服？怎麽沒聽頌歌說？請了郎中沒有？”

曲江煙假意嗔道：“爺那麽忙，且又是年底，府裏府外應酬都多，奴婢便沒驚動爺，免得有心人要怪奴婢心思不正。”

孟遜嗤笑：“誰敢怪你？你有事只管打發頌歌去找我，便是一時來不及，只管吩咐了他就是。”

曲江煙咕哝着應了，對孟遜道：“爺快睡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孟遜重新阖了眼，卻忽然對曲江煙道：“爺最近來的頻，倒是疏忽了一件事，明年方家三表妹進門，你叫人給你把避子湯熬上吧。”

曲江煙身子一僵，也不知道他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思忖了一小會兒，偷眼看他，見他一動不動，仿佛睡熟了，這才道：“奴婢知道了。”

孟遜伸手撫了撫她的後背，道：“都是暫時的，且先過了這段時間，等方家表妹過門，爺叫她給你過了明路，到時想生幾個都由得你。”

曲江煙背過身去，道：“奴婢不想生。”

孟遜道：“別說氣話，你這時候有了身子，爺也說不響嘴，回頭府裏誰發了話，要對你不利，爺也不好攔着。”

曲江煙道：“奴婢說得不是氣話，是真的不想生。奴婢是什麽身份？生出兒女來也是個奴才秧子，府裏沒人瞧得起不說，還不知要受多少冷臉冷眼，将來長大了，只說生母是個奴婢，他也沒臉。還不如不生，奴婢幹淨也清淨。”

孟遜似乎是困了，只敷衍道：“行，你說不生就不生。”

他要是一味的想讓曲江煙生，曲江煙自然只會跟他對着幹。可他這麽好說話，曲江煙心裏又挺難受。他說得倒輕松，那孩子是他說生就生，說不生就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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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要顧着他自己的名聲，孟家的名聲，以及未來三奶奶的名聲，一句“熬上避子湯”就把她打發了，他就不擔心那藥對她身子有沒有損害？他就不擔心萬一那藥失了效，她不小心有了身孕？那時候怎麽辦？是強行逼她打掉孩子，還是逼她去死啊？

曲江煙越想越委屈。

也幸好自己打從開始就沒指望過他，若要是換個蠢的，一門心思都在他身上，他卻粗喇喇的什麽都顧及不到，只怕這時候早就有身孕了。

曲江煙煩躁的把孟遜攔在自己腰上的手推開，真想踢他兩腳。

孟遜開口道：“你又鬧什麽？”

怎麽是她鬧？曲江煙氣得柳眉倒豎，道：“爺倒是說得輕省，怎知奴婢現下沒有孽種？”

孟遜被她鬧得存不住身，且也被“孽種”二字刺激到了，騰一下坐起身道：“你胡說什麽？”

跟他說，他也不明白。

他不會懂她心裏有多惶恐，哪怕說出來她的擔憂，他也只會笑她杞人憂天。他或許還會說，有了孩子就生下來，不管是嫡子還是庶子，都是他的兒子，他或許會有偏重，但總會盡力做到一視同仁。

他不會懂她的焦慮。在他看來，他有能力讓妻妾和睦，讓兄弟平衡。可他畢竟只是個人，不是神，尤其內宅後院，有很多角落是他手伸不進去，眼睛也看不到的地方。可偏偏這些角落，是妻妾争鬥的修羅場。

她不可能只指望着他的寵愛活着，但身份所限，又只能指望他的寵愛活着。一想到她要克服心裏的難關，打起精神竭力敷衍他一個人還不夠，将來還要和方氏明争暗鬥，弄個你死我活，她就覺得累。

曲江煙意興闌珊的嘆了口氣，道：“奴婢是發惡夢了，胡說八道。”說時起身，道：“奴婢去喝口水，醒醒神，爺自己睡吧。”

孟遜也覺得她有些無理取鬧，好在能及時收手，主動承認錯誤，也就緩和了神色道：“你放心，爺不會叫你受了委屈。”

曲江煙聽這話只覺得好笑，卻還是做出柔順狀，道：“奴婢心領了。”

第二天孟遜早早出門，曲江煙嫌冷沒起身送他。他由着竹紋換衣裳時，回頭對曲江煙道：“爺等會吩咐頌功，午後就叫府裏常用的陸太醫給你把把脈，順道讓他把藥給你配好，自然是不會傷身體的藥。”

曲江煙只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這事昨兒晚上他提過了，她只管照做就是，橫豎她就是這麽個帶活氣的玩意，甭指着他能像對待個人似的對待她。

孟遜臨要走了，才道：“別沒事胡思亂想，還有你自己開的那些烏七八糟的藥，就別喝了吧。”

曲江煙激靈一下就醒了，她緊緊抓着身下的褥子，才沒失聲驚叫、沒失态的蹦起來。他都知道？

不可能，怎麽可能？

曲江煙自認做得謹慎，就是竹紋四人，她也始終小心謹慎的瞞着，便是她們中有誰告密，除非拿了藥渣子讓孟遜驗，否則他不可能知道她喝的是什麽。

他這是詐她吧？

曲江煙掀起床帳，探出一個頭，嬌嗔的道：“什麽叫烏七八糟的藥？奴婢那也是問過郎中，說是沒事，奴婢才叫人熬了用來補氣血的藥。”

孟遜呵呵輕笑道：“你氣血虧的話，叫人多炖些烏雞，吃肉喝湯，不比吃什麽藥強？你年紀小，又沒有親娘教導，是個傻的。爺教你個乖，定不會欺負你，聽話，啊？”說時還走過來，揉了揉她烏黑的頭發，直到弄亂了，這才笑眯眯，滿意的走了。

曲江煙出了一身冷汗，見他徹底走遠了，才頹然躺到榻上，拍着心口道：“吓死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新……這幾天一直打消消樂，玩物喪志，什麽都不想做，删删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