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第一天
初遇第一天
“少主,小心!”
随着侍女霜霜的一聲提醒,一支利箭破空而至。
須臾之間,謝淮芳飛身而起,在空中做了個漂亮的翻身,避開了那向她襲來的利箭。
“咻——”
箭矢釘在了巨大古摩樹的樹幹上。
古摩樹樹後,謝淮芳站穩腳跟。
一片葉子悠悠墜落到她的繡鞋前,她漫不經心地擡了下左腳,撇開了這片礙人眼的深綠。
不遠處,傳來一道急切的腳步聲。
謝淮芳不必往聲音的方向看去,也知來者是她的侍女霜霜。
霜霜一路小跑而來,氣喘籲籲,一擡頭,一雙眼睛紅彤彤的。
望見倚在樹後的年輕女修,霜霜喃喃一聲:“少主……”
見霜霜這副模樣,謝淮芳想趁機打趣她兩句,但很快,謝淮芳從霜霜過來的方向聽到一些動靜。
“夢莺他們還在那兒?”
問話的同時,謝淮芳上前拉住霜霜的手,将霜霜帶一起到了古摩樹的背後。
古摩樹巨大無比,足以掩住她們的身形,也可以隔絕旁人投向她們這裏的用以窺探的視線。
霜霜因不久前的突發情況,受了驚吓,至今沒有回過神,遲鈍了好一會兒,淚珠子在眼眶裏轉了一圈後,才想起來回答謝淮芳的問題。
“在呢都在呢。”霜霜聲音小小的,弱弱的,全然不似提醒謝淮芳身後有危險時那般奮力,“我過來的時候,還聽到他們在笑。可少主險些受傷,他們怎能笑得出來……過去了這麽久,都沒有人來查探少主您的安危,他們……夢小姐他們,怎麽可以對少主不管不顧?”
說到這裏,霜霜真的哭了出來。
小顆的淚珠從她的眼尾溢出,幾個呼吸間,霜霜白淨的額頭上多出了幾道紅紅的皺紋。
“诶。”謝淮芳趕緊去給霜霜擦眼淚,她可不想看霜霜滿臉都是蘿蔔紋,“不哭了。等我真傷到哪兒了,再哭也不遲。”
霜霜似有所感,也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摸到那些個紋路。
這回的蘿蔔紋,比以前的都更深刻、更粗糙。
沒有照鏡子,霜霜也知道自己現在臉上頂着蘿蔔紋的樣子很醜。害怕變得更醜,霜霜一下子不敢哭了。
謝淮芳松了口氣,伸手揉了揉這小蘿蔔精的腦袋,帶着霜霜往幽冥山森林的深處走去。
霜霜是蘿蔔精。
因為是秋霜時節的白蘿蔔成精,所以叫“霜霜”。
年紀小的蘿蔔精,都是水嫩嫩的。
霜霜一哭,眼淚一掉,蘿蔔身體裏的水分就被擠了出來,蘿蔔身體上自然就會多出一條條的蘿蔔紋。
水分流失,變醜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會傷了身體。
謝淮芳可不願看到霜霜為了她哭哭啼啼,最後變成白蘿蔔埋進土裏重新修養。
“少主,我們不回頭去找夢小姐他們?”霜霜跟在謝淮芳身後。
謝淮芳輕飄飄的說:“找他們做什麽?等着再被他們射上一箭?”
霜霜瞠目咋舌:“少主……你的意思是說,剛才射向你的那一箭,就是夢小姐他們幹的?”
“不然你以為這幽冥山上還會有誰。”謝淮芳深入幽林,終于尋了處好地方,正适合布置陣法。
她頓住腳步,回頭笑問霜霜,“莫不成夢莺又把這頂鍋推給了所謂的道門修士?”
霜霜短促地“啊”了聲,然後道:“少主果真料事如神,夢小姐他們方才的确是這樣說的。他們說咱們魔宗出了奸細,十有八九就是道門修士,一準兒就是沖着少主您來的。”
謝淮芳扯了扯唇角,“這夢莺,還真是玩不起。”
同樣的推鍋話術,從小到大謝淮芳都不知聽了多少回。也就夢莺說謊說多了,會把謊話當真。
而讓謝淮芳更沒想到的是,這麽多年過去,夢莺一點長進都沒有,反倒變本加厲。這一回更是将利箭對準她,險些傷了她的性命。
雖說她與夢莺之間,有那麽一些親戚關系,但這不代表她這個當表姐的,要和她那位表姑姑——即夢莺的母親、魔宗尊主的左護法大人一樣,對夢莺的行兇行為保持視而不見、甚至一味縱容的态度。
他們是魔修沒錯,但窩裏橫卻不是作為魔修的準則。
這樣可不行呀……
想到這裏,謝淮芳臉上的笑容愈盛,在幽暗交彙的密林中,彰顯出格外明媚的風采。
“霜霜。”
在四處觀望的霜霜,聽到謝淮芳叫了她一聲。
霜霜立刻擡頭。
然後,她聽到謝淮芳說:“想不想給夢莺他們一個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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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宗,幽冥山。
此處乃草木森林之所,亦是妖獸集結之地。
每年春深,枝繁葉茂,妖獸彙集之時,魔尊就會組織人馬前來獵殺妖獸,以獲取妖獸丹元。
往年都是由魔宗的左護法大人夢尋真帶領一衆魔修,今年的領隊之人卻是謝淮芳。
只因為左護法另有任務,無暇顧及此事,謝淮芳身為魔宗少主主動請纓,卻沒想到在她進入幽冥山大森林後獵取第一只妖獸時,“自己人”的暗箭竟會悄無聲息地對準她。
這番變故過後,衆人沒能在遠處幽林裏再見到謝淮芳的身影。
頃刻間,他們意識到方才玩鬧大了,各有各的驚慌。
這時有一名魔修朝坐在遣昧獸上的少女走去,臉上神情擔憂,“夢小姐,少主她、她不見了。”
夢莺往底下睨了眼這名與她搭話的魔修,嗤了聲,“人不見了就去找啊,過來看我做什麽。”
“可是、夢小姐……”
那魔修明明知道夢莺态度不善,卻仍然沒有走開,又遭了夢莺不耐煩的一眼,這魔修硬着頭皮說出剩下的話。
“方才那一箭是夢小姐射出去的,若少主真有三長兩短,還請夢小姐為我等證明無辜。”
聽着這魔修的請求,夢莺揉了揉右手。
方才在暗處搭弓拉箭時,虎口被長弓震了一下,到現在還有酥麻之感。
“現在才說自個兒有多無辜,是不是太遲了?”夢莺順手拿起挂在遣昧獸身上的弓,一揮手,那弓直直打在這魔修的臉上。
魔修吃痛,捂住半邊臉,敢怒不敢言。
“剛剛你們躲在後面看謝淮芳笑話的時候,可沒人說我半個字不好,現在出事了,倒想我去主動頂罪。”夢莺這話是對所有人說的。
衆人心懷怯懼,默不作聲。
“就算我今日真傷了謝淮芳又怎樣?我母親是夢尋真,我表舅是魔宗尊上,表哥是右護法令潛墨。至于她謝淮芳,呵……”
夢莺恣意揚言,“尊上姓令,她謝淮芳姓令嗎?對尊上來說,我與謝淮芳孰親孰疏,你們這群人真就一點腦子都沒有。”
夢莺嚣張至此,底下的人卻誰都不敢吭聲,她上述所言正是原因所在——除了最後一點,少主究竟是不是尊主的骨肉尚且存疑,其它都是實打實的真相。
立刻有人過來軟言谄媚,夢莺聽他們拍馬屁的話聽得順耳,坐在遣昧獸上一動不動。
再有人同夢莺說起少主的事時,夢莺态度仍然不屑。
“一箭而已,能有什麽事?再等一會兒,謝淮芳就會灰溜溜的回來了。”
話雖如此,但随着天色逐漸沉下,謝淮芳仍然毫無動靜,夢莺這個時候才有慌意。
但不久前夢莺才放出大話,她當然不能自亂陣腳主動去找謝淮芳,直至再三有魔修焦急不定,提出一定要去尋找少主的請求。
夢莺才故作為難似的,點頭答應了。
一行人在暗色中循着謝淮芳消失的方向前進,在中途他們看到地上的痕跡,想到一定是謝淮芳留下來的,于是衆人順着痕跡前行。
草木林葉之間,風簌簌吹動,傳出嘈雜響聲。
夢莺騎着遣昧獸慢慢向前,遣昧獸腳下踏入一處格外空曠之地,夢莺還來不及反應,與她同在一處的衆魔修一同陷入了一道無形屏障之內。
霎時間,他們身處之地泛起明亮金光,衆人驚呼一聲,腳下陣法也随之運轉起來。
無數光線由地表上升蔓延,纏繞在他們的身邊,将他們的雙腿雙腳緊緊禁锢,随之一起浮動在空氣中的還有一道道符文。
坐在遣昧獸上夢莺受陣法困擾,徹底不得動彈,而見到這些明亮符文,她一下子認出這并非魔修陣法,而是道界術法。
在魔修的地盤動用道門陣法,整個長極魔宗,能做出這種事的,只有謝淮芳一人!
地上那些痕跡皆是她故意留下,為的就是引他們入陣。
夢莺意識到自己被她擺了一道,咬牙切齒,“謝、淮、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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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的幽冥山格外靜谧,提早布下陣法後的謝淮芳沒有立刻下山,她帶着霜霜往幽冥山大森林的更深處走去。
霜霜緊緊跟随,眼神不敢亂瞟。
“少主,我們這是要去哪?”這裏黑漆漆的,她有些害怕。
謝淮芳沒有回答,反而問她,“你覺不覺得夢莺他們真的很煩,只要一不在父親面前,她就會上蹿下跳來找我麻煩。”
“夢小姐……怎麽說呢少主,夢小姐身後是左護法大人,左護法大人又是尊主的得力助手……”
霜霜開始掰着指頭數起夢莺身後的關系網,越數勢力越龐大,風一吹,霜霜打了個冷顫,不敢再往下繼續念叨。
“我倒不怕夢莺借着身後的勢來為難我,畢竟她只敢以這小打小鬧來吓唬人。而我若真将性命放到她面前,她只會道一聲:不敢。”
在謝淮芳眼裏,夢莺就是沒長大、又欠教訓。
真正讓謝淮芳擔心的是其它事:“今時不同往日,魔宗和道界的關系一日不如一日,再任由夢莺這樣鬧騰,早晚有一天會出事。”
霜霜應話,“所以少主才設立陣法困住了夢小姐!”
謝淮芳笑了。
“父親管不了,左護法縱容她,令潛墨有能力約束夢莺卻不想搭理她。”
抵達此程的目的地,謝淮芳停住腳步,輕聲:“……現在自然要我來教夢莺做魔修的道理。”
霜霜随着她一起停下,一擡頭就看到一處山洞。
周圍環境分外幽深,隐隐還能聽聞妖獸咆哮,霜霜更是瑟瑟發抖,她怯弱詢問:“少主,這究竟是哪裏?”
“噓——”
謝淮芳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接着指向洞口,她壓低了聲音,語氣神秘:“這裏面住着愛吃蘿蔔的大妖獸,千萬別出聲,小心被一口吞掉。”
霜霜猛然倒吸一口涼氣。
不等她反應過來,謝淮芳已經朝洞口走去。
霜霜阻攔不及,緊接着就看到少主雙手緊握在身前,閉上眼睛,真心祈禱:“可以實現我任何願望的雲雲獸啊,請告訴我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讓夢莺永遠安穩、永遠不再來煩我。”
聽完她的祈禱,霜霜呆住。
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少主有時真是比她還要天真。
霜霜心裏想。
再說了,世上哪有什麽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雲、雲獸?少主說的是這個名字吧?
謝淮芳祈禱結束,一點動靜都沒有。
就在霜霜無奈地想要告訴她,世界上不存在這種能夠實現任何願望的生物時,山洞洞口突然大放異彩。
明亮的光輝教人不敢直視其中,一片一片亮影如蝶落在洞口前方站立的少女面前,好似是對她真誠禱祝的回應。
謝淮芳緩緩睜開眼,光星映入她的眼簾,眼眸之中若有星河流轉。
她像往常一樣走近雲雲獸的寄居處。
出乎意料地,從裏面掉出來一個黑影,逼近謝淮芳後,青年俊美的面容在她眼前一閃而過,下一刻,青年沉重的身軀就壓倒了謝淮芳。
突然被撲倒的謝淮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