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遇第三天
初遇第三天
他尚未清醒時，謝淮芳便肆無忌憚地用着絨羽挑弄他。
如今對方已然明目，她自然收斂這副輕慢的态度。
不過也僅是收斂半分而已。
畢竟對謝淮芳來說，因為雲雲獸的關系而出現在她面前的季慶塵，和往先雲雲獸獻上的那些法器、靈物沒有半分區別，都是她的所有物。
而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後，謝淮芳已然想到雲雲獸送上季慶塵給她的緣由。
昨日夜間，視線受阻，謝淮芳沒機會看清他完整模樣。
今日天光明了，她才有心思打量起他整個人來。
原來這人啊，不光有霅霅之貌，更有一副好身材。
寬肩窄腰，颀長身軀。
完全就是她喜歡的類型。
雲雲獸将這麽一個人送到她面前，謝淮芳真的很難不去多想。
她自上往下地端量着他，在不經意間，目光觸及季慶塵臉上的踯躅神情，謝淮芳彎起唇角，心情愉悅。
“我是謝淮芳。”
她問：“你是誰？”
聽得此言，他向她瞥去眸光，卻發現謝淮芳的視線一如既往地凝在他身上。
季慶塵啞然。
片刻後，他方才回複：“謝姑娘，我名季瑄。”
“好，季瑄。”
謝淮芳颌首，“現在你往身下看去。”
她又說起這話，季慶塵面上略有赧意。
不過這一次，謝淮芳沒有在說完話後，用那種撩逗意味濃厚的眼神看着他。
季慶塵若有所感，視線很快往身下移去。
這時他才發現，原來他們一直身坐一棵樹上。
這棵樹很高很大，而在其下方有一群呲牙咧嘴、兇相畢露的妖獸。
這些妖獸的品階都不高，真正駭人之處在于其數量之多，沒有上千，也有八百。
妖獸緊挨樹下，張着大嘴往樹上的他們張望。
妖獸獸曈之內的貪欲明顯，個個都想要将他與謝淮芳一口吞滅。
危險近在眼前，季慶塵不由凝神以待。
“謝姑娘，這些是……”
“它們都是這座山裏的妖獸。”
謝淮芳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還有更多妖獸尚在路上，若不盡早脫身，恐怕後患無窮。”
昨夜謝淮芳本想帶他回魔宗，行到中途，她發現有妖獸跟在了他們身後。
起初那些妖獸對他們的反應還算平和，後來不知為何妖獸們的狀态逐漸麻木、陷入癫狂。
到現在這個階段，便是個個顫着軀殼，目光裏流露出貪婪無厭，好似是将他們當成了什麽美味的獵物。
謝淮芳倒不是鬥不過低階妖獸，只是任憑她怎樣神通廣大，都架不住這妖獸的數量之廣。
若真要打鬥起來，也是她先精疲力竭，而妖獸則是一茬接着一茬，源源不斷地出沒。
不過這近在眼前的險境，卻沒讓謝淮芳覺得驚慌。
她已經讓侍女霜霜回去叫人來幫忙了。
另一方面，她已經覺察出致使獸潮來襲，将他們圍困至此的原因。
謝淮芳的目光從底下的妖獸身上收回，重新落到了身旁季慶塵的俊美面容上。
既然能引來獸潮，那麽他定然有辦法令其退散，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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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山大森林。
盤旋于天的黑鷹敏銳地發現了目标，它突然從半空俯身下落，兩只利爪臨于地面，稍微一勾，便将埋在土裏勻速前行的白蘿蔔精抓了出來。
“不要不要不要——”
白蘿蔔精一下子破土而出，害怕的咿咿呀呀。
它頭頂的兩片綠葉被黑鷹抓緊，底下的半邊身體亂竄，顯然是驚慌至極。
“孓奇。”
這時，一道男聲傳來。
黑鷹孓奇得令，立刻松開了白蘿蔔精。
霜霜的本體從空中墜落，白蘿蔔緊縮身體，上面的兩只小眼睛更是緊緊閉合。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白蘿蔔再睜開眼睛，便見到眼前放大了的一張臉。
這張臉。
霜霜可太熟悉了。
“右右、右護法。”
白蘿蔔磕磕絆絆才說出這麽一句。
此時的令潛墨和先前的黑鷹一樣，正捉着蘿蔔頭頂的綠葉。
沒過多久，令潛墨松開手，霜霜頓時翻到在地。
“變回來。”
令潛墨命令道。
魔宗右護法發號施令，霜霜不敢不聽從。
她吭哧吭哧變回了人身，眨巴着雙眼看向令潛墨，同時出聲求助：“少主被一群妖獸圍困，還請右護法前去解救！”
令潛墨當即冷聲詢問：“少主人在哪？”
霜霜身心一抖，嗓音更是發顫：“我我我……”
她腦子裏嗡嗡的。
方向感極差的她，根本想不起來少主現如今具體所在之處。
突然，令潛墨那如冰棱、也如利刃的視線向她掃了過來。
白蘿蔔精一下子蔫巴了。
霜霜膽顫心驚且實話實說：
“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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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摩樹巨大無比。
即便季慶塵一直待在粗壯樹幹上，也無甚異樣感。
面對目前的困局，他想的第一個法子，自然是運轉靈力将這些妖獸擊退。
季慶塵雖身負重傷，卻沒有靈力枯竭，完全可以使出全力一擊，為他與謝淮芳博出一片生機。
可是……
在被逼跳崖之前，季慶塵為保全性命服下了一顆爆靈丹。
“爆靈丹”，是一種極烈性的丹藥。
服用之後，修士會在極短的時間內，運轉超過自身承受十倍百倍或者更多的靈力。
換而言之，爆靈丹的功效便是讓修士在一瞬間爆發出極強的靈力——季慶塵就是以此為突破口，從師弟的致命一劍下存活。
尋常修士服用爆靈丹，超出一炷香的時間，爆靈丹就會自動失效。
但季慶塵的體質特殊。
他是天生道骨，任何丹藥在他體內生出的功效都會被擴大。
服用蘊靈丹，則比尋常修士更易掌控天地靈氣。
季慶塵服下爆靈丹，那麽它“爆靈”的效果則要更為持久。
尋常修士一炷香便能清除的爆靈之效，季慶塵要花費數日、數十日才可以将其完全驅出體內。
眼下季慶塵體內尚存爆靈之效。
一旦揮出靈力，季慶塵根本無法控制靈力的走向。
到那時候，他體內的靈力究竟是用以解決眼前的妖獸了，還是會傷到他與謝淮芳，都還說不準。
若他是孤身一人，賭上一賭也無妨，但謝淮芳在他身側，他不能不顧及這個施救他的人。
因此季慶塵深思熟慮，終不能輕易動用靈力。
與此同時，他也想到了一個可以暫時壓制爆靈之效的辦法。
可那需要有人願意與他同擔。
而現在，在這裏的人只有她。
然而那般難以啓齒之事，才與他逢面不久的謝淮芳，會答應麽？
望着遠處越來越多的異形妖獸向他們逼近，季慶塵終于暗下決心，準備同謝淮芳道明那個他目前唯一能夠想出的解決之法。
然而不待季慶塵主動開口，謝淮芳忽地傾身而來。
他與她同在一棵古摩樹上，謝淮芳稍微離近，季慶塵便在頃刻間失了後退之路。
謝淮芳慢慢攀着橫斜的樹枝向他走近，在她的這一番動作下，樹梢上墜着的墨綠色的葉片落下，恰好停在季慶塵的衣袍之上。
眼看謝淮芳離他越來越近，她的手指落在他的手背上，到這裏謝淮芳仍然沒有停下，更像是要鑽進他懷裏一般。
似乎為了印證季慶塵這荒謬的念頭，下一刻，謝淮芳的一只手便攀上了他的肩頭。
季慶塵一怔，卻未流露再多的情緒。
他們相識不久，她這樣的舉止，已是過分親近。
但對謝淮芳來說，到這一步還是不足夠。
謝淮芳扶着他的肩膀，注視着他，她慢慢啓唇，喚出一聲：“季瑄？”
她聲音輕軟，不甚嬌嫩。
綿綿清越，像傾瀉而下的華綢美緞，也像朝霞的流雲暖霧。
更讓季慶塵不由自主的憶起，洞府外每每含露而開的粉芙蓉花。
至于謝淮芳和粉芙蓉花有什麽共同之處，季慶塵自己也不知情。
這些映像都只在他腦海中閃過一瞬，而季慶塵凝眸所見，只有謝淮芳。
他眼波微動，卻還是不動聲色。
謝淮芳的目光落在季慶塵的身上。
她靜靜欣賞着這衣領交疊處，他的一截修長玉頸。
季慶塵沒有回應她，不過謝淮芳本來也沒要他出聲。
謝淮芳俯下身。
似乎是不經意間，她柔軟的腰肢緩緩貼靠住季慶塵的手臂。
雖是無意觸碰，但早在靠近之際，季慶塵便不敢再多有動作，只怕一動，便更能感受到她的這段纖弱腰身。
此刻從遠處看，倒像是他主動攬住了謝淮芳。
“謝姑娘。”
季慶塵出聲阻攔，卻已是來不及。
一張盈盈含笑的臉很快貼近他的脖頸處。
“難怪……”
季慶塵只聽到她提及這兩個字。
難怪什麽？
他并不明白。
而季慶塵也很快沒有心思再對此深究。
她離他實在太近，季慶塵只覺得耳邊一陣紛亂，他聽到了謝淮芳的心跳聲。
一聲、兩聲。
而當季慶塵聽到第三聲時，他才反應明白，他所聽見的一聲聲心跳，根本不屬于謝淮芳。
——那些錯落，是他自己的。
“季瑄，你有聞到什麽味道嗎？”謝淮芳輕聲問起。
她輕細的吐息紛紛灑灑，一應落在他的脖子上。
季慶塵的呼吸亂了一瞬。
而後回想到謝淮芳的問題，季慶塵若有所思地望向她。
的确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繞在他的鼻翼間，尤其是此刻，她離他這樣近，幽微香氣似乎更為斐然。
但是他想，這一定不是謝淮芳要的答案。
所以沉默片刻後，季慶塵問她一聲。
“……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