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遇第十天

初遇第十天

季慶塵的一柄靈劍之下,是重重修為禁制。

夢莺自然無法抵禦其厲害,她瞥一眼對方手中靈劍,便心生膽寒,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而又很快反應過來,勉強鎮定心神,穩住腳步。

“你敢……”

夢莺兩個字剛剛脫口而出,誰知不過須臾,便得來了季慶塵帶有靈力掃合的一劍。

她被劍勢所逼迫,再顧不得什麽顏面,連連後退不止。

“為何不敢?”在季慶塵身後一直看戲的謝淮芳這時笑出聲來。

眼見夢莺被季慶塵的一劍吓到,她面上再難掩藏笑意,就連望向季慶塵時,也多出幾分暗暗的贊許之意。

謝淮芳俨然是故意為之,夢莺此次來到連雪山行事魯莽,沒有做好充足準備,單槍匹馬來到謝淮芳的領域,只能任由謝淮芳默許手底下的人對她行為恐吓而不得還手。

夢莺雖心裏不服氣,但無奈季慶塵的道氣劍意實在駭人,沒了辦法,她只好一邊後退,一邊嘴硬:

“等着!你們都給我等着!等我去找母親、母親定然會給我做主!”

謝淮芳聽她這般念叨,生出了不耐煩,她上前,直接握住了季慶塵扣在劍柄上的那只手。稍微揮動靈劍,靈劍光靈閃現,朝奔出院外的夢莺身上打去。

不過謝淮芳還是手裏松軟了些許力道,未曾直直向其打去——若真傷了夢莺,愛女如斯的夢尋真恐怕真會來尋她麻煩。

謝淮芳可不想惹了夢尋真。

夢莺托人來尋她不快,又或者她借季慶塵之手報複夢莺拆了夢莺的一座院子,這些在身為魔宗右護法的夢尋真看來不過小打小鬧。

然而若謝淮芳真動了傷害夢莺的心思,夢尋真則定然不會不管不顧,倒是便不是她與夢莺二人的事,而是父親和夢尋真兩個人的紛争了。

表妹不聽話,她慢慢教訓就是。

謝淮芳不想将事情鬧大。

因而她只是吓唬夢莺一番,見她吓得抱頭就跑,謝淮芳在她背後放肆出聲嘲笑她,夢莺都不敢回頭瞪她一眼。

“謝姑娘。”待夢莺走後,季慶塵也算完成了她所交代的事情,只是……

他望着此刻與他共執一劍的她,若有所想,終是暗中幻散了靈劍,從她的白嫩手心裏抽出了自己的手。

“盼盼。”謝淮芳乜了他一眼,雖對他這般避嫌的動作心有不滿,但面上仍然是笑着的,“你幫了我這麽一個大忙,怎麽好讓你一直‘謝姑娘’‘謝姑娘’地叫我。”

季慶塵表情微凝,似有不懂之意,而後他便見謝淮芳稍一露笑,她上前靠近了他,不僅如此,她還踮起腳跟,附在他耳邊,一派要與他說起緊密話的架勢。

季慶塵心覺不妥。

但偏偏謝淮芳不肯讓他躲避。

她低着聲音同他說話。

季慶塵卻沒聽清。

“什麽?”他錯愕問出聲。

謝淮芳倒是沒覺得他麻煩,盯着他凸起的喉結看了一會兒,她的唇邊溢出一陣輕盈的笑聲。

趁他不注意,稍微一用力,謝淮芳雙手交纏,便勾住了季慶塵的脖頸。

季慶塵只覺脖子處因她這用力的一勾而微微發痛,而他的心神也在此時有所搖曳、甚至迷離失意。

“我說,我叫盼盼。我的小名叫盼盼,據說是我那未曾逢面的母親為我起的小名,父親就是這樣喚我的……”謝淮芳的聲音依舊平和,在季慶塵聽來卻帶有與衆不同的親近緊密。

小名。

她的小名。

盼盼——

她母親拟的小名。

她父親如此喚她。

而現在她告訴了他。

其中是何種意味,已不必季慶塵再多思索,也能将之想個明白、看個透徹。

她真誠真切地向他示好,他怎能不為其所動?

季慶塵的心一點一點地動了起來。

只是未過多久,勾住他脖頸的女子又将不曾說完的話吐露出了下一句出來——

“那個讨厭鬼令潛墨以前也是這麽叫我的。”

謝淮芳道。

她雖話中含帶厭惡,可字裏行間卻不曾真心以為令潛墨是何等令人生厭的人物。

季慶塵自然也能聽出來。

一時間,他愣住了,浮動的心也在此時停了停。

頭一回,他破天荒地想要知道,一個女子和另一個男子,究竟是怎樣的關系,才能令對方喚出她的小名。

.

那廂,夢莺匆匆逃離連雪山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到了母親夢尋真。

她在夢尋真面前好一頓訴苦,将謝淮芳針對斥責一番,夢尋真聽聞她之言辭只是微笑颔首。

隔了一會,夢莺想到母親身在魔宗本就事務繁忙,還要操心她和謝淮芳這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便更心覺愧疚。

她知自己從小到大嚣張跋扈而除卻謝淮芳以外無人敢壓她一頭,正是因為有她母親的庇護。

而今夢莺自認為自己已然長大,卻還是像以前不懂事的時候一樣,将這些上不得臺面的争鬥糾到母親面前請求母親為她做主……

伏在夢尋真懷裏好一會,夢莺停住了哭哭啼啼。

她擦幹眼淚,面對夢尋真柔慈愛護的目光,夢莺下定決心說道:“今日過來,只是因着女兒實在委屈,所以才向母親訴苦,不過不必母親為我費心,我從這一事上受到的磨搓,我自然會從謝淮芳那裏一一讨回來。”

夢尋真聞言,微笑,“好莺兒,總算長大了一些。”

聽到夢尋真的話,夢莺自然覺得是誇贊,她連忙在夢尋真面前蹭了又蹭,嬌嬌喚一聲:“母親……”

隔了一會,夢莺突然擡頭,面露猶豫神情,“不過還是要請母親幫一點點小忙。”說着話,夢莺也做出手勢來比喻這一點點小忙究竟有多小。

夢尋真依舊颔首,淡聲:“何事?”

夢莺說出實情:“就是上次和謝淮芳從幽冥山回來的時候,謝淮芳身邊啊多出了一個……嗯,很奇怪,反正是道修,一個道法劍意很厲害的道修……厲害,不過一定沒有母親厲害!”她露出驕傲的表情,滿是星星眼地望着夢尋真。

而夢尋真這一回卻沒有再笑。

“道修?”她向夢莺确認。

夢莺連連點頭,“就是一個可惡的道修,他……”

“少主她近來可有何異動?”誰料夢尋真并沒有将她的話聽完,反而直接問起了謝淮芳。

夢莺愣住,不懂母親為何突然關心起謝淮芳,但還是老實交代,“謝淮芳能有什麽不一樣的舉動?不就整天在魔宗裏面無所事事。又或者在她的連雪山裏欺女霸男,嗤。”

夢尋真未言。

片刻後,夢莺又道:“不過母親您還真別說,那個道修……好像跟謝淮芳的關系匪淺。”

“嗯?”

“那個道修長得實在非同尋常,謝淮芳會看上人家的臉皮所以把人家帶上山也太正常不過了。魔宗裏面見過他們兩個在一起的人都說,不、是都在傳,謝淮芳跟那個道修有些不一般的關系……”

“什麽關系?”

“哎呀,母親,就是那種關系……”原先在謝淮芳和季慶塵面前能面不改色說出諸如“男.寵”“小白臉”更有甚者“爐.鼎”一類詞彙的夢莺,在夢尋真面前,卻是仿若單純如白紙,故作不懂。

夢莺不想讓母親認為她懂這麽多不幹不淨的“學問。”

不過在母親狐疑目光下,夢莺還是說了,不過說的是悄悄話——

夢尋真聽罷後,微不可查地冷了眸光,對着夢莺卻是依舊柔若春風,“原是如此啊,少主還真是……”

“真是不愛惜自己。”

夢莺因着母親将本命法寶遞交給她,心中掀起一陣狂熱的歡喜之情,而沒有聽清夢尋真的最後一句話。

.

盼盼。

陽光和煦。

季慶塵從夢中醒來,他擡手,握住的只有一片碎光塵影。

而在他清醒未過多久,他于夢境恍惚一面的女子便傾身來到了他的身側。

“我聽到了。”

她的嗓音比夢中還要清甜甘潤,令他覺得一時口幹,想要竊取這抹清潤,填盈喉嚨。

但清醒過後,季慶塵兀自怔愣。

原來早在時日相處之間,他竟能夠無所顧忌地在魔宗入眠,也能恍然入夢見她。

在不知不覺間,一切都和從前不同了。

“我聽到你在夢裏,喊我——盼盼。”謝淮芳悶笑的聲音響起,而季慶塵下意識地便要反駁。

他雖有夢,但她卻不可能知曉。

更何況他不曾如此喚她,有關這一點,季慶塵清楚得很。

只是謝淮芳調笑的聲音入耳,季慶塵心有酥軟之意,稍微失神。

失神過後,他便也分不清,究竟是有,還是沒有。

過了好些時候,他聽到謝淮芳咋舌無語,“不過是逗一逗你,瞧你面上緊繃成什麽樣了?逗都不讓人逗,簡直無趣。”

她不客氣地給出評價,令他心中更緊。

季慶塵恍惚擡眸望向她,想着要不要出聲哄一哄她,卻見她倏忽起身,離他而去。

他下意識地想要阻攔,卻在從羅漢榻起身的這一刻,徹底從夢中之夢裏睜開了雙眼。

原來。

還是夢。

可是醒來,謝淮芳卻如夢中一樣,不在身邊。

季慶塵從羅漢榻上坐起身。

等了一會,她還不回來,他便要出門尋她。

他這樣做的理由無它,只是因為魔宗魔修遍地不是安全的地方。

他覺得謝淮芳表面再怎麽兇惡,但終歸結底還只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謝淮芳是鬥不過那些魔修的。

季慶塵堅信。

等了又等,她不回來。

季慶塵動身出門,剛剛打開遠門,就瞧見了剛好往這邊走過來,行為略微詭秘的白蘿蔔精霜霜。

那是她的侍女。

想到謝淮芳,季慶塵叫住了霜霜。

霜霜愣愣回頭,見到季慶塵,很是不知所措——就算和少主再怎麽親近,但說到底,也還是個道修。

道修這種東西,向來制服妖精妖獸是狠的,尤其現在謝淮芳不在,霜霜更不敢惹怒對方。

所以當季慶塵向她詢問,為何天已入夜,卻還是不見少主歸來的時候,霜霜老老實實回答了面前這個道修的問題——

“啊,因為今日是右護法大人的生辰,少主忙着給右護法大人慶生呢。你、您,也要去嗎?”

又是令潛墨。

季慶塵心腔之內,忽地不是滋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