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捉摸不透

捉摸不透

他們最終落腳在一棵樹下,其樹冠碩大,樹冠下方留有一定的空間足夠讓謝淮芳歇腳。

被他折騰了半宿,謝淮芳早已疲累。此刻,季慶塵背對她站在另一邊,但是謝淮芳仍不敢掉以輕心,一面觀察季慶塵,一面靠着樹根盤腿坐下休息。

她精神緊繃,眼睛盯一會兒那人的身影就頓感雙目酸澀且困倦。于是謝淮芳再堅持一會,确認季慶塵暫無異動後閉上了眼。

她睡着了。

呼吸都變得平穩起來。

他走近,望着她。

眸光觸及她散亂落在臉頰處的碎發,他伸手撥開,将那抹碎發別于她的耳後。而在夢中的謝淮芳對此一無所知。

次日天明,謝淮芳的意識逐漸回籠。她悠悠轉醒,只覺得一夜好眠,鼻翼間似乎仍然萦繞着那種令她心安的味道,謝淮芳并不知道這若有若無的氣味來自何處。

她已然清醒,但卻沒有在第一時間睜開眼。謝淮芳嘗試着調動體內靈力去感受周圍的痕跡,可惜沒什麽用處,受金線壓制,謝淮芳無法在識海中準确感應到季慶塵的存在。

不過即便如此,謝淮芳也知道季慶塵就在附近。她實在不想一睜眼,就陷入與昨夜一樣的窘境中,因而謝淮芳放緩了呼吸,故作深眠狀态。

時間過得無比緩慢,謝淮芳清醒地煎熬着,忍耐外界投注在她身上的各種幹擾。

清晨的陽光,本該是清新柔和的,然而光線透過幽深密林後再灑落在她身上,卻帶給謝淮芳一股濃厚的悶熱氣息。

而讓謝淮芳更覺不适的是那個人的目光。

她踯躅着,睜開眼或者繼續裝下去,總要她做出一個選擇。

可是沒人給她做選擇的機會了,謝淮芳聽到了幾聲極重的喘息,伴随着它們吞咽口水的聲音。

謝淮芳一個激靈,睜眼便瞧見不知何時站到她面前的走獸。銀灰色的皮毛,暗而透綠的眼睛,它們正朝她張嘴,似乎要将她吞食入腹。

謝淮芳立馬起身退後。

她認得這些山狼,也知道它們對她露出的那欲望的眼神裏,是對她的警示。

它們要對她發起進攻了。

“季瑄!”謝淮芳下意識的搖人。

無人回應。

謝淮芳冷笑一聲,看來他是想坐在高臺看戲,冷眼看着她徒手和這些山狼惡鬥。

這些山狼的數量不多,約莫五六頭,但它們分散在謝淮芳周圍,将她身邊的縫隙堵死,俨然是要将她困住咬死的節奏。

謝淮芳的修為受制,當真是手無縛雞之力,更別說更對這幾頭兇悍餓狼。

“滾開!”随着一匹山狼向她撲來,謝淮芳眼疾手快避開攻擊。山狼雖然撲了個空,但這一跳卻拉近了和謝淮芳之間的距離。

山狼的利爪蹭在地上刮了又刮,鼻子散出的呼吸因蓄力而微微顫抖,發出斷斷續續的響聲。

謝淮芳被它絕路,心下發狠,掰斷一根粗短的樹枝,将其緊緊扣在手裏,等着山狼的二次攻擊。

只要它一撲過來,她就将這截粗短樹枝紮進狼眼裏。

謝淮芳能做的只有這些,她只能以此方式撂倒這一匹狼,剩下來的幾匹山狼,只看她運氣如何,若能躲過自然最好,若躲不過……

好在其餘幾匹狼暫無動作,謝淮芳與面前的山狼面面相觑,它亦感覺到謝淮芳的那股拼命勁,一時沒有立即攻擊,二者僵持,只看哪一方會弱下氣勢。

它墨綠的眼睛緊緊黏着謝淮芳,顯然是等得不耐煩了,狼爪在地面撓了又撓。

此刻,謝淮芳屏住呼吸,只要它一撲來,她就會進行反擊。

說來也奇怪,與她對峙的那匹山狼明明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可不知為何,在出爪即将撲倒謝淮芳之時,它忽然愣怔在原地。

謝淮芳還沒拉得及紮它眼睛,就看它停住了攻擊,輕輕移動身形,在她身邊轉了幾圈,僅圍着謝淮芳,而一改此前兇煞。

謝淮芳的心髒跳個不停,與這匹狼距離最近的時候,它的狼尾甚至輕輕掃過了她的胳膊。可是它沒有趁機攻擊,圍繞謝淮芳行動一會後,它“嗷——”一聲,便帶着其餘山狼一起離開。

等到這些山狼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謝淮芳這才敢呼出一口長氣。

雖沒有受傷,但她的确被吓得不輕,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後知後覺思考先前的山狼,從哪來,往哪去,為什麽突然住手……

疑問太多,謝淮芳找不出頭緒,最後只感覺這些山狼的出現實在莫名其妙,就像是特意來吓唬她一樣。

“醒了。”一道清潤的嗓音如泉湧入謝淮芳的耳中,她擡頭,見到不知從何處來的季慶塵。

即便昨日走過山腳密林那等逼仄狹隘之地,季慶塵仍是一派衣不染塵的模樣。反觀謝淮芳,經過方才那一遭,此刻已不能維持衣冠齊楚。

謝淮芳狐疑看向季慶塵,不能确定他是從哪裏過來的。難道方才她叫他的時候,他其實并不在她周圍?

謝淮芳若有所想,她很快拍了拍沾惹泥土灰塵的一雙手,從樹底下站了起來。

“好玩嗎?”謝淮芳看着季慶塵,目光一瞬不轉,想從他臉上看出個究竟。

然而季慶塵臉上神色自若,令謝淮芳愈發捉摸不透。

“什麽?”他也在看她。

聽見他輕描淡寫地反問回來,謝淮芳心生遲疑,一時沒法确定之前放那些山狼出來吓唬她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看了再看,他都不曾流露半分心虛。謝淮芳心裏冷哼,她緊着手指走向季慶塵,他沒有動作,謝淮芳在與他只剩下一腳距離的時候定住了身形。

季慶塵似乎并不擔心她有所圖謀,他只淡淡望着她,等着她、等着她忽然地行動,電光火石間,季慶塵便只覺胸口一痛。

并非利刃穿刺之痛,也非心悸難忍之痛。而是隔着一層衣物,鈍物擊中胸口,那種遲而緩慢的痛意。

“季瑄。”謝淮芳望着他,右手攥着的一截粗短樹枝正以“刺”的方式扣在季慶塵的心口上。

她一字一句,“你最好別讓我發現戲耍我的人是你。”

季慶塵微微垂下眼眸,長睫自然落下,覆下一片陰影,遮住他眼中泛起的情緒。

這一回他沒再裝不懂。

他沉默着,然後反手扣住了謝淮芳落在他心口的那只手。

“那會怎樣呢?”他輕聲。

“你……”聽見他這句算是變相承認的話,謝淮芳一時氣結,咬牙切齒尤不為過。

他一定一定是故意的!

可正如季慶塵所問的那樣,“那會怎麽樣呢”,事實上以目前的姿态來說,謝淮芳才是那個受制于人的人。他要戲耍她,他要玩弄她,謝淮芳就算清楚他的目的,也沒辦法對他怎樣。

畢竟,早從一開始為了交換令潛墨時,她就對他說過那樣的話。

“你不是說過,你甘願以命相抵,絕無悔意嗎?”這些字逐漸從季慶塵的口中說出,然而比起謝淮芳的原話,季慶塵說出來的時候反倒有種莫名的意味。

謝淮芳當時這樣說,是想到她與他之間的那段難以化解的恩怨,她知道他如今得勢,只要他有心,謝淮芳勢必不得好果。所以她是懷着必死決心與他做成交易。

但他現下在這樣一個境況中重複她曾經說過的話,說實話她有一瞬的茫然。如果他想要她償命,她早死了。如果他不恨她,那他為什麽要專做這些戲弄她的事?

牽制她,折磨她,糾纏她。

然後呢?

然後謝淮芳也想不到了。

她看着他,這是在他們重逢以後,她頭一回真切想要知道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

鐘山山腳下的密林,其盡頭是通向一扇被從裏面反鎖起來的小門。進入門內,繼續往裏走,是一片空曠之地,不見絲毫人煙。

謝淮芳偶然回頭,發現身後并沒有那扇他們走進來的門。或許是因某種陣法那扇門才會消失不見,總之她一回頭身後便只有成片成片的圍牆。

謝淮芳不知道現在身在何處,她只得跟上季慶塵。好在他走的也不快,也沒有戲弄她的意思,将她一路帶出這荒無人煙之地。

後來逐漸見到有人影出沒,然而每當這個時候,季慶塵都會拉着謝淮芳一起默然藏在角落,等待行人過去。

謝淮芳看到了從他們面前走過的修士身上的衣紋,正是玄天宗的修士,于是她确定他們現在是在玄天宗之內。

原來鐘山密林中有一道暗門可以進入玄天宗。謝淮芳默默記下。

那事情就變得奇怪了。

既然身在玄天宗,季慶塵身位玄天宗掌教,他為何不能正大光明顯露于人前?他藏什麽?

關于這個問題,直到季慶塵第二次遇人選擇藏身之時,謝淮芳才想明白。

她垂眼,看了又看他牽住她的手,不是很緊,但她掙脫不開。這個時候,謝淮芳才明确他是什麽心思。

季慶塵要藏的,根本就是她啊。

察覺到他的意圖,謝淮芳刮他一眼,正欲開口,卻聽到外面有人經過且說起話來。

“夢……夢姑姑,你怎來找我了?”說話的人似乎很畏懼與她同行之人。

不過謝淮芳并不知曉另一個人是誰,她只聽出這道聲音的主人,正是秘境中有意為難謝淮芳的那位開陽宗宗主之女——莫漣衣。

莫漣衣對面的人笑了笑,且聽她說:“漣衣賢侄,我要找的東西就在你身上,我自然是要來尋你的。”

聽聞此言,莫漣衣只覺莫名,她并不知道這個人在找什麽。而謝淮芳在聽到這另一聲音時,因熟稔而徹底僵住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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