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共沉淪
共沉淪
既讓她動用靈力對付那些人，卻在她即将逃出的這一刻擋在她身前。
謝淮芳起手落下，卻被他緊緊扣住手腕，季慶塵握着她的手，謝淮芳能感受到她的指尖正從他下颌處滑過，觸感微涼。
“季瑄，你到底要做什麽？”謝淮芳看着他，想要收回手他卻更用力一些，緊緊與她的手指相扣相纏。
她現在已然篤定是季慶塵往外暴露她魔宗少主的身份，讓她陷入被人圍攻的困境之中。可即便如此，謝淮芳也還是想不透，他到底為什麽要做這種費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想殺她，她的性命本就在他手中，生殺皆在季慶塵的一念間。但他沒有，他對她甚至從未流露過半分殺意。是藏得太好，還是根本無心奪她性命，謝淮芳無法分辨。
“你是不是覺得看我在囚籠中再三掙紮很有意思？”見他不說話，謝淮芳一點好脾氣都沒有。
季慶塵這時才微微動容了目光，“別再妄想離開了。天地雖大，然而只有這裏能夠成為你的歸屬。”
他所說的“這裏”，指的是謝淮芳身後的那座章華殿，也可以代指他自己。這是何等狂妄，竟然說她無處可歸？
謝淮芳笑了，說出最得以打碎此刻溫情幻想的話，“若不是你以秘寶牽制我，你覺得我會真心留下嗎？”
如果不是他用一段金線扣住她，不讓她生出翅膀展翼而飛，她怎麽可能留在他身邊？難道說她停留在他身邊的日子久了，季慶塵就忘了他是以何種手段留下的她？
謝淮芳在心中冷笑。
随着他們的僵持，原先那些試圖追捕謝淮芳的開陽宗修士很快發現了她的蹤跡。他們圍攻過來，但卻在瞧見季慶塵時猶豫着是否要上前攔截。
“我等為擒拿妖女而來，犯下擅闖之罪，還望掌教見諒。”其中一開陽宗修士過來向季慶塵請罪，但卻實在是算不上有誠意。
若想入殿拿人，一早知會玄天宗掌教便是，何必做這先斬後奏的事。謝淮芳則更覺得他們一唱一和，一個黑臉，一個紅臉，裝模作樣，都煩人得很。
“此罪可免，然而此人卻不能由爾等帶走。”季慶塵冷聲說道。
那開陽宗修士顯然不願，“季掌教這是何意？難不成是要護這魔宗妖女不成？！”
就在開陽宗修士說完話的一瞬間，他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威壓，在場諸人之中，唯有玄天宗掌教有此等實力向他們施壓。
一時間衆人噤若寒蟬。
謝淮芳不知為何并未受到這種氣場的壓迫，她看着那些在季慶塵面前顫顫巍巍的修士，只覺得根本都是在演戲。
“掌教何必動怒。”這時，一道聲音由遠及近而來。圍困住謝淮芳和季慶塵的開陽宗修士聽到這聲音，立刻便往左右退散，讓出一條道來。
可以說來者暫時解救了那些開陽宗修士，讓他們脫離了玄天宗掌教的威壓。
謝淮芳當然知道這聲音的主人，她面色微微發白。季慶塵擋在她面前，謝淮芳無法在第一時間見到那人的身影，但随着對方一步步走近，她也能夠從夾縫中望見對方的真容。
“此女是我要找的人，還望季掌教放人。”夢尋真含笑依然。她看了一眼将謝淮芳緊緊護住的季慶塵，又将目光準确落到謝淮芳的身上。
季慶塵轉過身，将謝淮芳護在身後。他曾經受難流落魔宗時，見過魔宗的左護法，所以季慶塵認出了面前向他要人的是誰。
“夢長老。”他知道夢尋真如今已經不是魔宗左護法，在魔宗覆滅後，夢尋真投入了開陽宗門下，成為其護法長老。這些事情季慶塵都有所耳聞。
他活着從魔宗幽冥山爬了出來。
而在他回到玄天宗不久後，便聽聞開陽宗聯合幾個小宗門攻打魔宗的消息。
再然後，出乎意料的，魔宗竟落下風，魔宗宗主、少主、右護法皆不知所蹤。
那時，他的師尊已然決定将玄天宗掌教之位傳于他。而謝淮芳卻遭遇家園破碎，流離失所。她辜負他，她遭此劫難，他本該開懷也該大笑。
但那一日，季慶塵獨自望月一宿，天上星河沉落，唯有明月無瑕，月光盈滿照映天涯海角。那個時候季慶塵想的是，她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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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尋真的出現對謝淮芳來說既是意外，又不意外。而此刻夢尋真想要将她從季慶塵手上帶走，謝淮芳不知是福是禍。
結合夢尋真的出現，其實謝淮芳已經隐隐想到了一些事情的關鍵，但是她現在心緒不寧，沒有辦法徹底想通這一切事情。
自夢尋真出現以後，便有更多修士随同前來。不止開陽宗修士，以及前來向謝淮芳通風報信的洛雲都等人，還有其它宗門的弟子。
這些人都是在秘境之後留在玄天宗休養生息的修士，而今驚聞玄天宗內出現了魔宗之人，紛紛趕往前來，欲除謝淮芳而後快。
季慶塵雖然将她擋住，但還是有不少“嫉惡如仇”的視線越過季慶塵落在謝淮芳的身上。她深覺刺骨，同時也想不懂她是殺人還是放火了，他們要用這種眼神來看她。
許多年以前，謝淮芳的父親還不是魔宗宗主的時候，那個時候的長極魔宗與道界各宗門的關系可以用一聲“友好”來形容。後來中間不知發生了什麽變故，魔宗與道界的關系一朝崩塌，而在她父親成為魔宗新宗主後，魔宗與道界的關系陷入了冰點。
雖已不和，但魔宗修士并非殺戮嗜血之輩。唯有夢尋真在任魔宗左護法時主戰，專對道界宗門行挑釁之事。而今想來，是否從那個時候起夢尋真就已經在計劃聯合道界摧毀魔宗了呢？
謝淮芳自認為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就算是殺季慶塵的那件事，她也只是想自保，且是季瑄欺瞞她在先。
章華殿前修士議論紛紛，那些人雲亦雲得話傳到謝淮芳耳中，完全就是對她沒理由的诋毀。
他們越這樣說，謝淮芳就越沒所謂，她愈加挺直腰杆。
而在聽到有不少人又起季慶塵身為玄天宗掌教，卻收容她這麽位魔宗妖女的時候，謝淮芳心裏舒坦了。果然，她還是覺得與他一起共沉淪，才是最好不過。
待到合适的時機，夢尋真出面“好心”處理流言蜚語。
“此女與我有故，季掌教為我留人，竟遭到此等非議，實在是我之過。”夢尋真說辭冠冕堂皇。
“原來如此，原來掌教是因夢長老的緣故才會扣下那魔宗妖女啊。”人群之中很快有人回應。
夢尋真的這一舉動可以說是将季慶塵架住了。起初夢尋真向他要人，他不給。現在衆人面前，夢尋真給了他梯子，季慶塵的選擇似乎只剩下接過夢尋真的話，然後把謝淮芳交出去。
謝淮芳本來就懷疑是季慶塵對外暴露她的身份，而現在夢尋真的話也算坐實。她現在甚至有些麻木，她不知道他們聯手将她逼到這個地步是為什麽。
而季慶塵此刻的心思卻截然相反。
“本座不懼流言。因魔宗少主身份特殊，本座将其留在身邊看管并無不妥。反倒是夢長老先命弟子闖殿，再來本座面前要人，實在不像道界名門長老所行之事。”他正色道。
季慶塵一番話下來，足以告訴衆人，他扣留謝淮芳是為保險起見，并無私心。季慶塵又将矛頭指向夢尋真，尤其點明對方的身份問題。
從魔入道，這樣一個人物，并非所有正派道修都能容下。再加上開陽宗對待道界同仁一向狹隘，早有修士對其不滿。
果然，那些原先看向謝淮芳刺骨懷疑的目光，一下子便轉向了夢尋真。
一個魔宗少主的去留問題，很快就變成兩個宗門之間的大問題。
夢尋真臉色一沉。
她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她，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謝淮芳。
于是夢尋真直接問最後一聲，“季掌教當真不願把人交出？”
季慶塵亦态度鮮明。
“好。”夢尋真點頭。
衆人見她如此輕易答應，正為這場争奪戲碼草草落幕而深感可惜之時。電光火石間，夢尋真飛身而起，先是一掌打退了季慶塵，然後轉頭就朝謝淮芳劈去一掌。
這突然的變故讓任何人都來不及反應，偏偏夢尋真挑選了一個最好的時機，這一掌她幾乎用盡全力，定要謝淮芳身死。
謝淮芳躲不開，在夢尋真的掌風落下之前，她的眼前忽地閃過一抹人影，而後她的視野便陷入黑暗。
整個過程中，謝淮芳都格外清醒。她知道夢尋真的那一掌沒有打到她身上，她能感受到是有人将她護住了。她聽到了吐血聲，極為清脆。
“你？”夢尋真很驚訝。
謝淮芳被人牢牢按在懷裏，她什麽都看不到，自然也就不懂夢尋真的驚訝是從何而來。
“為她，你竟甘願受我一掌。”隔了一會，夢尋真笑了。
她那一掌已用盡七分修為，落在謝淮芳身上是必死之局，可偏偏有人明知是劫卻還是為她擋下。
就像當年令揚為了那一人甘願舍身成魔……命運輪轉，如今那人的女兒，竟也惹得一人心甘情願為她受劫。
“愚蠢。”夢尋真嗤。
自毀修為，簡直愚蠢至極！
衆人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他們最後只看到玄天宗掌教攜那魔宗妖女離開。
唯有謝淮芳聽清他附在她耳邊說的話——
“這下你總該相信了。”
“除了本座身邊，你哪也去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