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身世之謎引朝堂(1)

身世之謎引朝堂(1)

季無常走過去,脫下身上的大氅挂在一旁,李朝夕此時已經坐在椅子上,等着他,剛剛沐浴後的頭發濡濕,貼在臉側,臉色紅潤,一雙如星子般的眸子水汽氤氲,睫羽上還挂着未擦掉的水珠,見他過來,嘴角的弧度更深。

無論見過多少次,季無常都會對剛沐浴後毫無防備的李朝夕産生悸動。

他知道這是亵渎,但卻抑制不住那份想要去觸碰的心。

季無常繞至李朝夕身後,自然地接過他手上的臉帕,指尖交彙一息,錯開。

他催動內力烘幹潮濕的臉帕,又将烘幹的臉帕包裹住濡濕的發尾,隔着臉帕催動內力。

季無常神情認真,替李朝夕烘幹一頭青絲。

李朝夕最初是不肯的,還是他央求了許久,以報恩為由才得來的機會,怎會不珍惜呢。

這樣他便有理由觸碰朝思暮想八年之久的人。

他看着李朝夕瘦削的背影,五指穿過發絲,柔順中又帶着些癢癢的,似羽毛,在他心上拂過。

“無常,你沒有什麽想問的嗎?”

“譬如,我為何會同你一起來到寒城,為何會想調查程真一事。”

季無常看着李朝夕的發頂,手上的動作一刻不停,“哥哥做什麽,自有道理,說與不說,全在哥哥自己。”

李朝夕猜想到他會這麽說,繼續道:“我本意是不想将你卷入這件事裏,但我現在的身體,你也知道,怕是離不開你的血。”

“哥哥謙虛了,你救過我一命,犧牲一些血,又算的上什麽?”

“再者,若水哥哥他是除了娘親以外,第一個沒有被我的外貌吓到的人。不僅如此,在娘親去世後,他将我養在身邊兩年,教我識文斷字,習武防身,又将‘尋常’劍法傳授于我,人總要知恩圖報才是。就算是為了他,程真,我也一定要親手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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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季無常這麽說,李朝夕輕輕點了下頭,同時也令他生奇:自己在他心裏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他轉回身,仰起頭,“在你眼裏,李若水是個什麽樣的人?”

季無常的兩只手握住他的發,四目相對,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耀眼奪目,溫柔至極。”

說出這八個字的人,一雙眼熠熠生輝,劍眉入鬓,右耳上的耳墜與赤色的瞳孔在燭火下,相互交映,異域的臉,美不勝收。

不是女相的陰柔美,俊朗無雙。

李朝夕打趣道:“無常,你這張臉,過于招搖。”

季無常聞言,有些局促,唯唯諾諾小聲說:“很醜嗎?”

李朝夕明白自小就被人當作怪物來看的季無常自卑、敏感,對外貌不自信,他搖了搖頭,“很,俊逸。”

“哥哥,可還喜歡?”

李朝夕忍俊不禁,笑容加深。

“當然,喜歡。”

——

翌日,二人一早從客棧出發。

今日大雪相比昨日還要重些,二人身披大氅沒入紛紛揚揚的漫天飛雪中,騎馬趕了兩個時辰的路,總算是趕到了焚蓮教舊址。

焚蓮教坐落在一座高聳的山峰之上的山洞中,易守難攻,二人将馬拴在山腳下,徒步爬上山,洞外積雪已沒過腳踝,周圍除了飛禽走獸,并無人煙。

二人走進山洞,撣掉身上和頭上的雪,朝更深處走了進去。

愈往裏走,愈黑,季無常從懷裏掏出火折子,點燃一路上殘留的火燭,視野清明起來,裏面的路也越來越寬,竟是別有洞天。

要想安置數千教徒,确實需要龐大的地方來容納,季無常按照記憶中的位置,領着李朝夕來到前任魔尊的卧室。

這是一道機關石門,需要按照順序左右扭動門外浮雕上龍嘴裏的那顆石珠,方可進入。季無常先是左扭三下右扭四下,又朝左扭了兩下,沉重的石門“轟隆”發出聲響,由右向左打開。

李朝夕覺得新奇,擡手多摸了幾下那顆石珠,季無常立在一旁,将他的動作和神态可掬的樣子盡收眼底,

“哥哥,再不進去,一會石門可就關了。”

李朝夕趕忙收回手,尴尬一笑。

二人走進前任魔尊的卧房,裏面琳琅滿目擺放着各樣的瓷器和玉雕,上面落着一層厚厚的灰塵,沒了往日的光鮮亮麗,黯淡無光。

“這裏除了焚蓮教舊部元老級別的人物外,無人知曉如何進來,按照他的謹慎,書信應當就藏在這間卧房內。”

李朝夕有些好奇,“其他人的卧房也有機關嗎?”

季無常耐心解釋,“有,不過,他們的卧室機關旋轉的順序都是一樣的,只有他的不一樣。”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第一次被抓進來時,左護法以為蒙着我的眼睛我便瞧不見,可我從小聽覺甚是靈敏,記住了聲音,便記住了打開的順序。”

說到聽覺靈敏,李朝夕想到季無常同他講過,從他記事起,母親就是雙目失明,經常磕碰,身上都是傷。為了提防母親受傷,他時刻警惕,稍有不對,立刻趕過去查看。

想到這兒,李朝夕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能再早一些遇見無常,他母親應該也不會被人殺死,他也不必小小年紀,過着颠沛流離、被人嘲笑的日子。

李朝夕收攏好情緒,指了指卧房右側,“我去這邊找找。”

季無常點頭,“我去那邊。”

二人分頭行動,仔細翻找每一處角落。

這間卧房內,除了一些卷宗外,并沒有書信的影子。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如今,就剩面前這張床還未翻過。

李朝夕弓腰,先是翻了翻被褥的縫隙,灰塵飛入鼻子裏,嗆得他輕咳幾聲,見沒有書信的蹤影,兩手卷起被褥,打算查看這床,是否有暗格之類的機關。

被褥卷到一半,一根銀針飛出,直朝眉心。

李朝夕挺身,身體後傾一躲,床榻的木板飛起,一黑衣人從裏面鑽出,迅雷之勢朝他面門揚出粉末,霎時間,身體的力氣被抽空,他一只手扶在床的架子上,半跪在地上。

季無常聞聲,飛奔而至。那黑衣人輕功了得,在季無常趕來時,已行至石門處,他大聲喝道:

“何人?”

那黑衣人回過頭來,扔出一把匕首,紮進床後石牆上一處,那裏瞬間凹進去一塊,“咔噠”一聲,李朝夕身下驀地出現一個深坑,中了軟筋散的身體,做不出任何反應,任由身體急速墜落。

“哥哥,小心!”

季無常飛撲入洞,抱住李朝夕的身體,這時,深坑上的機關“咔噠”一聲合上,周圍陷入黑暗。

李朝夕的頭靠在季無常的胸口處,從裏面傳來強而有力的心跳,離得近了,他能聞見獨屬于季無常身上的味道。

讓人心安。

季無常抱着他平穩落地,中了軟筋散的身體軟綿無力,半個身子都靠在季無常的身上。

季無常取出火折子打開,微弱的光照亮彼此的臉,李朝夕微微轉眸掃視一圈,山洞逼仄,緊有前方一條路可走。

季無常攬着他的肩膀坐下,拔出腰側的斷腸劍劃破指尖,遞到他嘴邊。

李朝夕明白季無常是何意,張開嘴含住。

血的腥味在口中四散開來,滑過喉嚨,落入胃中。

第一次在清醒狀态下吸食季無常的血,李朝夕有些不好意思,咽了兩口,立刻松開嘴。

“哥哥可是好了?”

李朝夕呼吸略重,“軟筋散即使服了解藥,也需要些時間才能恢複。”

說完,他揚了揚下巴,“我們往前面走走,看看有沒有出口。”

“好。”

季無常說完,斷腸劍回鞘,肩膀上的手下移扣住李朝夕勁瘦的腰,另一只手抄起他的雙膝,一個挺身,站了起來。

李朝夕的耳朵再一次貼近季無常的胸口,這一次,心跳如雷,呼之欲出。

他擔心地仰起頭,“無常,你的心跳好快,可有哪裏不适?”

說着,忽而想起季無常左胸前的傷,雖然過了十日,但一路颠簸,此刻又抱着他,保不齊傷口又裂開,而以無常的性子,決計不會說出口。

“是傷口又裂開了嗎?”

他的手探進衣襟裏,因中了軟筋散的緣故,總是摸不到位置。

“我沒事。”

季無常的語氣略微有些重,與平日謙遜溫和不同,李朝夕這才反應過來,他的舉動有些唐突,收回手,歉意道:

“對不起。”

寂靜的山洞內響起一聲嘆息,季無常抱着李朝夕步伐沉穩,良久,李朝夕聽見頭頂傳來一句:

“我怕癢。”

李朝夕身體恢複了些氣力,仰起頭,“你怕癢?”

“嗯,我沒有生氣。”

李朝夕低下頭,仔細回憶,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季無常怕癢這個事情。餘光瞥見雙膝前的火折子,伸手拿了過來。

微弱溫暖的火光襯得李朝夕的臉溫潤如玉,季無常偷觑着懷裏的人,兩只手緊了緊。

指尖溫熱滑膩的觸感依舊存在,如火苗,燒灼着他的每一寸肌膚。

随着道路愈來愈寬,視野開闊起來,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前方一片火光通明,二人警惕對視,步伐放輕。

待二人靠近,瞧清是一身華服的少年手腳被捆,蜷縮在角落,警惕的心稍松。

此時李朝夕體內的軟筋散完全消散,他拍了拍季無常的肩膀,季無常動作輕柔将他放在地上,那名蜷縮在角落的少年這時昂起頭,看向這邊。

“李朝夕!”

那少年在見到李朝夕時,眼笑眉舒。

“你為何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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