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風雲暗湧上京城(4)

風雲暗湧上京城(4)

“哥哥,對不起。”

季無常不敢想,當初李若水是如何在毒發加上重傷存活下來的。他也不敢多問,只能憋出一句道歉。

*

翌日清晨,李若水和季無常起了個大早,先是去隔壁房間看望如姨,聊了兩句,而後囑咐韓峥,跟在如姨身側,保護她的安全,這才離開客棧。

清晨的街市已是人群熙攘,商販賣力地吆喝着,空氣中各種吃食的香味混在一起,勾得人忍不住側目駐足。

包子鋪的老板掀開蒸籠,香味撲了個滿鼻,李若水停住腳步,眸光一亮。

一個個熱氣騰騰渾圓的包子如同白色的小兔子趴在那,擠得滿滿登登,有些包子的汁水滲出來,将白色的皮浸透,看得人食指大動,肚子在這時也叫嚣起來,想要品嘗。

季無常看出他的意思,從錢袋裏取出銅板,遞過去,“老板,來四個肉包子。”

“好嘞!”

老板将包子分成兩份裝在油紙裏,李若水雙手接過,遞給季無常一份,之後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燙得他張着嘴不斷哈着氣。

季無常唇畔略彎,不巧正對上李若水看過來的目光,立即收回嘴角,可眼底笑意完全收不住,落入李若水的眼中。

他什麽也沒說,擡腿走入人群的溪流中。

嘴裏包子的溫度總算降到可以接受的程度,李若水咀嚼着咽下,這次他沒有急着吃下一口,而是吹了吹才吃。這一口,緊實的肉餡和肉汁灌了滿嘴,沖擊着味蕾,香的他眯了眯眼。

咽下第二口,他才開口,“一轉眼,你都這麽大了。想想以前,你我的衣食住行都是我付錢,現在卻颠倒過來。”

“我的錢同哥哥的錢,不必分得如此清楚,我的,便是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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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水嘴裏正嚼着包子準備咽,聽到這話,包子的面皮嗆進嗓子,憋得他滿臉通紅,眼眶發熱,轉過頭來看向季無常,發現他手中的包子一口未動,

“咳咳,那個,你不吃嗎?”

後背上一只大手輕輕拍打,季無常目光寵溺,等李若水不咳了,這才放下手,拿出一個包子在手上,将包在油紙裏的那一個放到李若水的手裏,

“我吃一個,哥哥多吃些,你太瘦了。”

聞言,李若水攤開兩臂,“最近已經長了不少肉了。”

這時,遠處傳來嘈雜聲,他們尋着聲音走了過去,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蓬頭垢面,手裏捧着一只掉了一角的碗,跪在一婦人面前,

“夫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那小男孩說完,伸出一只手拽住婦人幹淨的裙擺,上面登時污了一塊。那婦人長相溫婉,衣着打扮不俗,她并沒有因為小男孩的舉動而生氣,而是取下腰側的錢袋,從裏面拿出幾顆碎銀放在碗裏。

小男孩連忙叩謝,婦人一臉為難躬身扶他起來,還沒等她直起身子,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從身後撞到了她,眼看着就要摔倒,李若水及時接住。

婦人站穩,朝李若水微微伏身,“多謝公子。”

撞人的老婆子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婦人淺笑,搖了搖頭,“我沒事,您沒事吧?”

“夫人心善,老婆子沒事。”

說完,人就要走,李若水上前阻攔住她的去路,

“站住。”

老婆子面色一頓,“公子有何事攔着老婆子?老婆子還要回家做飯,麻煩您讓讓。”

李若水微笑,“偷了銀子,還想走啊。”

街上的人聽到他的話,好奇張望,有的甚至圍了過來,不一會兒就擠滿了人,季無常這時也走了過來,老婆子的視線在二人臉上掃了掃,

“兩位公子看着面善,為何要冤枉我這個老婆子?”

李若水下巴一揚,“這袖子裏的東西,是什麽?”

老婆子眸子一轉,“我,我的錢袋。”

李若水伸手指向她的腰間,“你的錢袋明明挂在這兒。”

被當場抓住,那老婆子怨恨地瞪着李若水,見她沒有動作,一旁的季無常警告道:

“拿出來,不然送你去官府。”

他的話果然奏效,老婆子伸手掏出藏在袖子裏的錢袋還給婦人,随後拉着跪在地上的小男孩,沖破人群,擠了出去。

圍觀的人指指點點,互相議論着,散了場。

婦人走到兩人面前,伏身道謝:“多謝兩位公子。”

離近了瞧,這婦人也就三十多不到四十歲的模樣,舉手投足之間貴氣十足,笑起來一雙眼似是沾了水,眸光脈脈。

“不必客氣。”李若水颔首,随後對季無常說:“我們走吧。”

婦人:“如若不嫌棄,兩位公子可否賞臉到寒舍吃一頓便飯,作為報答。”

李若水心裏還惦記着回丞相府的事情,直言拒絕,“不必了,舉手之勞而已。”

說完,兩人轉身就走。

婦人望着二人離去的背影,也打算離開,剛想轉身,就瞥見熟悉一熟悉的物件,雖然過了二十一年,可她絕不會認錯。

“二位公子!”她叫住他們,見他們回身,快步走過去。

“這位公子。”她這話是對着季無常說的,“你右耳上的墜子,是你母親給你的嗎?”

話落,李若水和季無常皆是一愣,婦人繼續問道:“她還好嗎?”

季無常眉峰微蹵,聲音低沉,“你認識她?”

婦人點了點頭,“嗯。”

她環視一圈熱鬧的街市,“二位随我回宅子,我慢慢講與二位聽。”

一路上,三人都沒有再說話。

李若水這一路都在觀察季無常的反應,可季無常着實太平靜,反倒讓他擔心。

“到了。”

李若水移開視線往前看,這座宅子不是很大,座落在郊外,風景倒是不錯,可大門前那道人影,着實煞風景。

他怎麽會在這兒?

李若水和季無常互視一眼,身前領路的婦人小跑過去,

“闵先生。”

二人跟在她身後一起過去,闵朗點了點頭,越過婦人目光鎖定在他們身上,

“你們怎麽在這兒?”

婦人笑着解釋,“二位公子在集市上幫了我,為了感謝,便帶他們回來吃頓飯。”

闵朗沒有再說什麽,而是等婦人開門,跟着一塊進去。

四人來到廳堂,婦人招待他們坐下,“你們聊,我去做飯。”

待婦人離開,李若水凝視對面端坐的闵朗,對方也正凝視着他,

“丞相大人為何會來這兒?”

“我與阿苒是舊識,來看望朋友。”闵朗餘光瞥了眼季無常,“反倒是你們二位,昨夜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出府,我倒是很好奇。”

闵朗能知曉他二人昨夜出府這件事,李若水并不意外,他端起茶杯,若無其事問:

“丞相與我大哥可有過節?”

闵朗搖頭,“沒有。”

李若水放下茶杯,“從見到的第一面,丞相對我話裏話外都帶着敵意,若不是有過節,我真是想不通哪裏招惹了您。”

他說這話時的态度甚是委屈,闵朗雙目如鷹隼,唇角挂着笑,

“李若水,不,李朝夕,你認為我該對你是何态度?”

“原來丞相一早就看出來了。”

“你身邊這位,可不是普通人。”

“既然丞相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李若水從胸前掏出從焚蓮教翻出的信,展開,“這信上的花紋,您可識得?”

“當然。”闵朗挑眉,“你想問的就是這個?”

見他承認,李若水将壓抑在心中許久的困惑問出口,

“與魔教勾結,殺了我父兄的人,可是你?”

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可闵朗的态度依舊玩味,“僅憑這個花紋你就斷定我是兇手,你也太天真了些。”

李若水眉頭連成一條,“什麽意思?”

闵朗眼神睥睨,“這特殊的信紙,不止我在用。這是皇家專用的信紙,明德帝在位時破例賞給了我和李若卿。”

他停頓一息,繼續道:“你的兄長,也有。”

這話,就如同當頭一棒,李若水瞪大了眼,滿眼的不可思議。

闵朗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端起茶杯一仰而盡。

出去做飯的婦人端着菜走進來放在桌上,李若水呆愣的神情讓人在意,她問闵朗:

“你們在聊什麽?”

闵朗起身,自然拉着她的手出門,“我幫你。”

婦人嘴裏應着“好”,不放心頻頻回頭。

等他們出了廳堂,李若水和季無常二人各自陷入了冥想。

四菜一湯擺在眼前,可此時李若水已經沒了胃口,闵朗剛一入座,一小厮模樣的人小跑進來,趴在闵朗耳旁,

“世子來了。”

闵朗眸光晦暗不明,再看向婦人時已經沒了陰鸷,溫柔道:

“我有事要離開,你照顧好自己。”

婦人淺淺一笑,“我不是照顧得挺好的。”

闵朗起身,“那我走了。”

婦人抿了抿唇,“他什麽時候來?”

“明日我幫你問問。”

“多謝。”

闵朗離開,婦人招呼他們吃菜,而後介紹自己。

“我叫溫苒,你們喚我溫姨便可,方才那位闵先生是老爺的朋友,今日突然造訪,實屬意外,他若是說了什麽難聽的話惹二位不高興,還請你們原諒。”

李若水雖然與闵朗有瓜葛,可禍不及無辜,“溫姨,這件事本就與你無關,你無需道歉。”

溫苒點頭,“好吧。”

一直沉默的季無常這時問道:“溫姨,你同我娘,是如何相識的?”

溫苒回憶,“君姐姐她是老爺帶回來的。那時候我才十六歲,被養在這個院子裏,她來的時候雙眼剛剛失明,眼睛上包着染血的紗布。”

“我聽她說,她的眼睛是被人生生剜下來的。”

生生剜下來?李若水不敢想象有多痛,身側的季無常雖然沒有開口打斷溫苒,可桌子下,放在雙腿上的手,死死摳住,青筋繃起。

李若水心底一陣刺痛,手覆了上去。

溫苒的眼眶泛紅,“自從來了這個院子,她便成日坐在屋子裏發呆,吃得也很少,半個月的時間,人就瘦了好幾圈。”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才好好将養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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