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盤根錯節疑雲重(2)

盤根錯節疑雲重(2)

李若水猜測這張地圖應當是他大哥李若卿放的,可這張地圖上的紅點究竟代表着什麽?

“哥哥,你看這裏。”

季無常手指的地方與其他标注的地方不同,他稍稍傾身,眯着眼仔細一看,随後睜圓,尾音略微上揚,

“這是,金鎖?”

季無常收回手,問道:“這裏難道藏着什麽東西,需要金鎖來解嗎?”

“大哥雖不會武,可他在機關之術上頗有造詣,大抵是随了母親,而我則随了父親,在劍術上天賦異禀。”

“那這些紅點,會是機關之類的東西嗎?”

季無常的話,給了他啓發,“應當是了。”

思緒些許混亂,猶如線團纏在一起,理不清。

李若水穿靴下床,來到書案前坐下,季無常将火盆搬到書案旁,而後拿起桌上的水壺往硯臺上倒了些許清水,開始研墨。

靜谧的屋子內,研墨時的“沙沙”聲在耳邊環繞,李若水置若罔聞,擰着眉,将近幾個月得來的線索與五年前的事相連。

程真、焚蓮教、戚骥、黑影、闵朗,如今再加上似乎知曉內情的蕭睿。

如姨的姐姐是解藥蠱的關鍵之人,在這裏扮演着何角色?

特殊信紙、太傅府焚燒後的殘字,金鎖裏李家祖墳暗室的地圖。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流逝,季無常放下墨條,李若水聞聲收回思緒,拿起筆擱上的毛筆,在書案上已鋪展開的紙上,将方才想的所有線索寫在上面,一排是關于此事的人的名字,一排則是目前所收集到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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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無常垂眸,在他收筆的一瞬,眉頭微蹵,“還差一人。”

聞言,李若水凝視上面的名字,腦海裏飛速運轉差了誰,右手的手背忽地一熱,季無常傾身取走他手中的筆,身後的發絲傾斜下來,落在他的側臉上,随着動作輕輕晃動,臉頰微微發癢。

須臾,臉側的發絲離開,紙上躍然出現一人的名字,“顧長清。”

在看到這三個字的時候,李若水下意識道:“師兄他與此事應當無關。”

他之前也懷疑過師兄,可若真是他,為何要替他保留着這金鎖,只有極為看重他們這份師兄弟的情誼,才會做到如此地步吧。

季無常反駁道:“五年前的那晚,令我誤會的那身衣裳,是他給你換的。”

李若水解釋:“當時情況突然,師兄随意拉着我進了最近的房間而已。”

兩人一坐一立,目光對視,季無常語氣嚴肅,“哥哥,你待人赤城,不代表其他人接近你沒有目的。”

李若水反問:“你也是帶着目的接近我的嗎?”

此話一出,他便後悔了,可收回來,已是不可能,他移開視線,嘴唇輕抿,胸腔內的鼓動加快。

良久,季無常的聲音從自頭頂傳了過來,“當然。”

李若水猛地轉回視線,他覺得定是他聽錯了,脫口而出道:

“什麽?”

這次輪到季無常避開,他搬來一張椅子坐到李若水身側,再次提筆。

李若水還沒從方才對話抽回神來,木讷地看着眼前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在紙上又添上一人,添在了闵朗旁邊的位置。

老爺。

他擰眉,并未參透其中含義。

“我生父。”季無常說出這兩個字時,語氣明顯一頓,“有可能也參與在這其中。如若我猜的沒錯,當年殺了我娘的,就是他。”

他用筆在老爺下方畫了一道線,“從溫姨說得那些話裏,‘老爺’就是我生父。從我娘逃出溫姨所住的宅子,再到我出生後,一旦被外人瞧見我這只赤色的眼睛,便要換一個地方來看,我大抵能猜出他為何要剜掉我娘的雙眼。”

季無常說出這一段話的語氣平淡無波,可李若水卻明白,這一切看似平靜的反應,是眼前的人經年累月僞裝出來的表象。

恍惚間,眼前的這張臉與十年前那個被人欺負卻異常冷靜的小男孩的臉重合,胸口似一塊石頭壓在上面,膝蓋上的手蜷起。

他當初還将自己帶入懲惡揚善的大俠,現在想來真是過于自負,護人周全的事都做不到。

“哥哥。”

李若水回神看他,季無常似是松了口氣,繼續講道:“你還記得在焚蓮教舊址的密室裏,那封自述帖嗎?上面提及了我的身世以及那位大人,我猜想,那說得應當就是我的生父。”

李若水回想那封自述帖,“南疆聖女之子。”

“對。哥哥可聽過南疆?”

“略有耳聞。南疆在天山地帶,隐世而居,從不與其他國家的人打交道,所以關于南疆的傳聞少之又少,我只是在游歷期間聽聞過,南疆人擅毒,可他們從不曾出來害過人。”

說到這兒,膝上的手指松開又合攏,比方才更加用力,直到膝上的肉生痛,可這痛,敵不過心中的慚愧。

一直以來,他都忙着調查自己的事,竟連無常的身世都忘了。

季無常眸光微動,起身端來茶壺和茶杯,倒上一杯溫熱的茶,放到李若水的面前。

“哥哥,吃茶。”

李若水點頭,松開手,端起茶杯,仰頭。

杯子見底,他放下茶杯,雙手不再用力。

季無常嘴角扯了下,“我娘的雙瞳皆是赤色,他定是不想讓別人發現她的身份。而我娘逃出去後,應當是怕他發現我的存在,将我捉回去,所以帶着我,過着颠沛流離的日子。”

“當初若不是有哥哥在,我恐怕也要死在那人的手裏。”

李若水安慰他:“一切都過去了。”

雖說已确定季無常的生父與此事有關,可這裏面仍是迷霧重重,他不禁将所有疑惑吐露出來,

“若是知曉你是誰,當初為何沒有去焚蓮教将你帶出來?他又怎知你會去蓮花山莊,又為何會讓我穿上那身衣裳?即使是想殺人滅口,他為何不親自動手?這件事,與我大哥和父親又有何關聯?”

季無常提筆在闵朗的名字下畫上一條線,目光幽深,

“這便要去問問闵朗了。”

後來,他們又将已知曉的線索理了理,發現目前這些皆與蓮花山莊有關聯,于是決定,如若從闵朗這裏問不到想要的結果,便啓程回去一趟。

翌日一早,李若水醒來時感覺身體已無大礙,簡單洗漱過後,他将金鎖藏在胸前,同闵管家說了今日離開的打算,并将想在離開之前見一面闵朗的意思傳達給了他。

闵管家自是不敢耽擱,急急忙忙就去通報,沒多久,闵管家便回來,領着他們往闵朗的書房走。

一路上,丞相府的丫鬟頻頻側目,在他們經過之後,三三兩兩聚在一塊議論,偶爾傳出一聲嬌嗔的笑。

李若水自是聽到了她們議論的主角,偷觑着身旁的人,心口微微發熱。

如姨的眼光不錯,紅色,很适合無常。

正偷瞄得出神,猛地撞上一只黑瞳,吓得他連忙扭過頭,望想遠處的風景。

他身後的季無常抿嘴,笑意在眼尾化開。

“二位公子,到了。”

闵管家在一門洞處停下,季無常斂回唇角的笑意,李若水轉回張望的腦袋,朝裏面看去。

闵朗此時就站在書房的院落外,背對着他們,一身淡雅的常服穿在身上,濃濃的書卷氣四散開來,在聽見闵管家的聲音後,轉過身來,手中捧着手爐,溫和淺笑。

闵管家躬身退下,李若水同季無常穿過門洞,踏了進去,在闵朗的面前停下,闵朗溫聲道:

“找我有何事?”

李若水直視闵朗,仔細打量。

昨日起,他就覺得闵朗似乎與昨日之前不同。

可這人無論是相貌和聲音,都瞧不出一絲不同之處。可一個的眼神和氣質,會轉變得如此之快嗎?還是說,這人有兩幅面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成另一副?

李若水覺得他的想法過于荒誕,将這個問題先抛之腦後,他與季無常互視一眼,季無常先問道:

“那日丞相走後,溫姨同我們講了一個故事,一個被老爺剜掉雙眼的女人的故事。”

闵朗溫潤的眼微怔,很快恢複如常,“看來你們與阿苒相處得很是愉快。”

季無常的眼睛露出厲色,“丞相可否見過那個被剜掉雙眼的女人?”

闵朗從容不迫,“有過一面之緣。”

一問一答,兩人都不給對方思考的時間,季無常繼續問下去:

“老爺是誰?”

闵朗凝目,半晌都未回答季無常的這個問題。

李若水端量闵朗的反應,發現他此刻正盯着季無常的臉,溫潤的眼游離飄忽,裏面夾雜着克制,和一絲他看不懂的情緒。

這時,方才離開的闵管家急匆匆而來,越過李若水二人,躬身道:“丞相大人,皇上的人來了。”

闵朗移開眼,觑了一眼闵管家,擡腿就走。

闵朗走了,他們自是不會留在這兒,也随着一同離開。

丞相府的前院,一公公模樣打扮的人站在那兒,瞧着大約四十歲左右,一雙眼透露着精明,他的身後,穿着甲胄的衛兵整齊有序排成兩隊,腰間挂着一把刀,昂首挺胸,目不斜視。

闵朗笑盈盈道:“洪公公大駕光臨,可是皇上要召臣進宮觐見嗎?”

洪公公雙眼眯成一條縫,“丞相大人,奴才這次來,是傳皇上口谕,召太師的弟弟李若水和慕蓮教教主季無常進宮觐見。”

說着,他看向剛走來的二人道:“二位公子,随奴才走吧。”

李若水下意識看向季無常,對方也在看着自己,視線平移,闵朗的嘴角始終沒有落下來,對于召他們進宮之事,似乎并不覺意外。

他雖困惑,也不願進宮,可此事容不得他拒絕,跟着洪公公出了丞相府,乘馬車入宮。一路上,他也不敢多言,只能在心裏揣測皇上為何召他二人進宮的原因。

直至馬車進了皇宮停下,再到洪公公領着他們來到上書房的門前,都未想明白。

洪公公在門外道:“皇上,人到了。”

“進來。”

一道洋洋盈耳的聲音從裏面傳出,門外的李若水只覺聲音耳熟,來不及多想,“吱吖”一聲,洪公公推開門,伏身道:

“二位公子,請進。”

他站在原地猶豫幾息,與季無常眼神交換,這才擡腿跨過門檻。

一進去,房門就從外面關上,龍涎香的味道漸濃,二人朝書房的深處走去。

上書房的書案前,坐着一身龍袍的少年,發全部束在頭頂,正低着頭批改奏折。他身旁的侍衛帶着面罩,看不清面容,露在外的那雙眼寒冷如霜,從他們進門開始,便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聽到他們靠近的腳步聲,那少年放下筆,擡起頭,微笑着道:

“李朝夕,不,李若水,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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