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撥開疑雲陷險境(2)
撥開疑雲陷險境(2)
“到了。”
大大小小的墳包錯落有致,墓碑上的字跡清晰可見,用手拂過,只有薄薄一層的灰粘在指腹上,李若水心裏一暖,明白這裏經常有人來打掃,至于是誰,不置可否。
他雙膝彎曲,連續叩拜三次,身側的季無常也跟着跪下叩拜,二人互視一眼,淺淺一笑,雙雙起身。
李家祖墳有暗室一事只有李家的人知曉,每年父兄都會帶他來此處祭拜,父親早已将暗室的位置和如何進出的方法交代給他,但他卻一次都沒有進去過。
因為有父兄的庇護,他覺得只要他們在一天,就不需要他一個人進入這裏,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這些墳裏面有一座是空墳,而那個空墳,便是入口。
按照記憶中的名字,李若水走了過去,躬身伸出手抓住墓碑前的盤子,按照順序先左轉一圈,而後再右轉半圈。
“轟隆隆。”
石頭漆成的墳包從中間朝兩面打開,塵土揚起,他們眯着眼擡手揮動,直至“轟隆”聲停止,這才放下。
李若水上前向下望,石階狹窄,只容得下一人,自上而下,盡頭處黑黢黢一片,如深淵,一眼望不到底。
二人一前一後進入,行至半途中時取出懷裏的火折子點燃,借着微弱的火光走完最後一節石階,李若水走到牆邊一處拉動門栓似的鐵環,石門關閉。
周圍漆黑一片,安靜地有些可怖,地下泥土潮濕的氣味鑽了滿鼻。李若水來到角落的箱子處打開蓋子,取出蠟燭和燭臺點燃,一個交給了季無常,一個自己拿着,随後按照圖紙的指向,經過幾處石門機關,彎彎曲曲繞了半天,這才來到最後一處。
他取下挂在胸前的金鎖,放在牆上的凹槽處,“咔噠”一聲,随着“轟隆”巨石挪動的聲響,牆上開出一個小的石門,需要人彎腰方才過得去,他和季無常彼此默契地相視一看,躬身走了了進去。
裏面的空間并不寬敞,僅有客棧的一間普通廂房的大小,裏面的東西一目了然,只有一張木桌和木桌上一個長條形的盒子。
李若水撣去盒子上面的灰塵打開,“家弟李若水親啓”六個字赫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嘴唇緊抿,拿出那封信,未曾想到下面居然還有一封一模一樣的信件,眉頭不自覺蹙起。
Advertisement
大哥為何會留兩封信給他?
李若水心中疑惑橫生,放下盒子,打開第一封信閱了起來。
想要知道究竟,信裏或許會有答案。
“吾弟,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和父親應當已命喪奸人之手,大哥會将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寫在這兒,以助你明辨是非,切莫中了奸人的計謀。這件事要從大哥被封為太子太師那件事說起......”
整封信有三頁紙,大致講了四件事。
明德先帝察覺到蕭穹有謀反之心,但太子尚年幼,先帝身體每況愈下,朝堂之人擁護蕭穹之人不在少數,怕他屆時會奪走玉玺,更改遺诏謀權篡位,固提前寫好遺诏,随之将玉玺交予大哥,待太子獨當一面,再将玉玺交還給他。
李若水能猜到為何會選大哥來保管玉玺。
一是看重大哥的人品和才智,二應當看重的便是蓮花山莊在江湖上的地位,就連朝廷都要忌憚幾分。
第二件事,乃是山莊內有內鬼,雖不知是何人,但此人在山莊藏匿了十幾年,未露出一絲馬腳,為何會察覺到有內鬼一事,是因為自從玉玺被帶回來的幾日後,不僅僅是書房有被翻找的痕跡,就連他二人的房間,也有。
雖說那人已經将東西碼放的整齊,可對于細致入微的父親來說,一看便知有人來過。能神不知鬼不覺進入他二人房間和書房的,一定是山莊內的人,而且這個人的地位一定不低,能在山莊內随意走動。
第三件事便是玉玺的位置,就藏在最後一階石階下方。大哥的意思是讓蕭宴親自來取,他不得帶出去,易引來殺身之禍。
第四件事便是下方那封信,大哥讓他帶在身上,并且銷毀手裏這封。下面那封信裏。大哥将假的位置畫在了上面,若是他出去這個暗室就被人逮到,這封信不僅能迷惑對方,博得一線生機,也能讓對方自食其果。因為大哥在假的位置上做了陷阱,等着他們去跳。
信的最後,李若卿歉意道:“吾弟小水,大哥和父親不是有意瞞你,你自出生起便沒了娘親,自小生性敏感又愛逞強,若是讓你得知此事,定會将所有都攬到自己的身上。大哥寫這封信時,已調查出此事背後的勢力十分複雜,不僅牽扯到朝堂那麽簡單。具體的事你不必知曉,大哥同父親只希望你能過自己想過得生活,而不是被各種條條框框束縛了手腳。即使你調查出真相,也不要去報仇,将此事告知蕭宴,他會解決。”
“照顧好自己,小水,活着,就是希望。”
李若水閱完最後一個字,睫羽微微顫抖阖上了雙目,灼人皮膚的水珠擠出眼眶,“啪嗒,啪嗒”落在信紙上,如同石子落入水中,蕩起層層波紋,黑色的墨汁散稱一團,字跡模糊不清。
鼻子裏像是塞了一大團棉花,堵得他喘不上氣,他微微張開嘴,攥住信的手湊近放在木桌上的燭臺,信紙顫抖着靠近燃燒的火苗,火舌舔舐信紙的一角,随之向上燃燒。
火光打在二人的臉上,李若水目不轉睛盯着燒得正旺的火苗,眼前浮現出李若卿和李雙安的笑臉,朝他擺手告別。
“哥哥。”
眼前的笑臉瞬間消失不見,李若水垂下頭,燃燒的碎片散落在地,火星忽明忽滅,他似着了魔一般,蹲下身體,雙手朝地上的灰燼伸過去。
身邊的人也在這時蹲下來,陪他一起,忽明忽滅的火星灼傷兩人的指尖,他們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直至所有的灰燼被聚在一起,火星徹底隕滅,李若水捧起在手心,輕聲道:
“你們放心,我會好好活着。”
季無常聽到這話,心狠狠一揪,伸出雙手包住比他小上一圈的手。李若水擡眸看向他,猩紅的眼眶內泛着水花,嘴角朝兩邊輕扯,他不由自主擡起手替他擦掉臉上的淚痕,卻發現指尖撫過的地方,髒污一片,驚得他立刻停下手,局促道:
“對不起,我......”
李若水手掌分開,灰燼脫落在地,他拉着季無常的手起身,“無礙,擦幹淨就好。”說着他從懷裏拿出幹淨的帕子擦掉臉上的污痕,而後遞給季無常,季無常接過卻沒有自己先擦,而是替他擦了起來。
“哥哥你放心,我們一定都會好好活着的。”
他說這話時,眼神堅定,擦拭的動作輕柔,李若水心裏一暖,
“嗯,我們一定會好好活着。”
等他們從暗室中出來時,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烏雲密布,黑壓壓一片,狂風卷起兩人的衣擺和發絲,未等李若水回身關上暗室入口的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二人的視線,溫潤的眼裏滿是疑惑,
“師弟,你怎麽在這兒?”
李若水也沒想到會遇見顧長清,可如今既已遇見,若是慌張行事,必然會露出破綻,于是雲淡風輕轉回身扭動機關,随後轉回來,拉着季無常的手,往顧長清的方向走,邊走邊說:
“來看望父親和大哥,順便進李家祖墳的暗室瞧瞧,倒是師兄你,怎麽會在這兒?”
顧長清指了指地上蓋着的籃子,他彎腰從來裏面取出燒雞和水果,“許久未來後山,我上來看看。”
他說完,看向李若水出來的地方,“師弟,你們李家竟然會在祖墳上造出一個暗室來,我倒是從未聽說過。”
李若水笑着回答:“師兄今日不是知道了?”
顧長清收回視線,“師弟是從那條小路上來的嗎?自從你墜崖之後,那條路便沒有人再走過了。”
李若水盯着顧長清良久都沒有說話,對于顧長清的突然出現,原本對他堅信不疑的心,裂出一條縫隙。
不大,但足以讓他動搖。
顧長清毫不躲避他的目光,臉上始終是溫柔的淺笑,開口道:“能随我走走嗎?”
李若水思慮片刻,點頭答應。
擡起的腿還沒放下,手背被一片在溫暖裏,他回頭,季無常擔憂地看着他。
他抽回手,輕拍兩下季無常的手,安撫道:“你在這兒等我。”
一旁的顧長清道:“季教主放心,我會将師弟平安交回你手中。”
兩人并肩往遠處走,走到哪兒,顧長清就會說起小時候他們在這裏發生過的趣事,李若水聽着,也不禁跟着回憶過去,警惕的心卸下一半。
從後山的墳地來到懸崖處,他們二人站在崖頂眺望遠方,遠處潔白無瑕的白雲與烏雲銜接在一起,随着風吹動的方向,逐漸朝他們靠近。
“師弟,你我自幼一同長大,我能瞧出來,你喜歡他。”
李若水聞言,轉過來看他,他自知何事都瞞不住師兄的眼睛,并沒有否認,可接下來的話,卻是出乎意料。
顧長清苦笑,“可我才是先來的那個。”
李若水怔住,須臾回神,他的聲音不輕不重,随着風一起吹散,“這種事不分先來後到。”
顧長清苦笑加深,“師兄明白,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
李若水目光肅然,“師兄,我有件事想問你。”
似是預感到什麽,顧長清斂回嘴角,“你問。”
“你還是我的師兄嗎?”
胸腔內的跳動停滞一息,随即恢複正常,顧長清重新扯起嘴角,同小時候一樣,承諾道:
“當然,師兄永遠都是你的師兄,會一直保護你,不讓你受到半點傷害。”
李若水在心中長嘆一口氣,師兄的目光雖然僅有一瞬的呆滞,但他還是看到了。
他擡頭望了望天,“時辰不早了,我要走了。”
“此一別,不知何時再能相見,讓師兄抱一下。”說完,顧長清攤開兩條手臂。
李若水嘴角微動,憶起兒時顧長清舍身救他時的義無反顧,最終還是抱了上去。
身後有兩條手臂攏上來,鼻尖是淡淡的花香,李若水擰起了眉。
這味道雖好聞,可他從未在師兄的身上聞到過。
意識到不對,他猛地推開顧長清,兩人剛分開,眼前的事物天旋地轉,黑暗吞噬掉所有。
顧長清長臂一撈,接住失去意識的李若水,緊緊擁在懷裏,顫聲道:
“師弟,是師兄對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