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撥開疑雲陷險境(3)

撥開疑雲陷險境(3)

他抱着李若水雙膝彎曲跪在地上,長臂攬着懷裏人的肩膀。懷裏的人雙眼緊閉,好似睡着了一樣安詳,心底的罪惡如同野草迅速生長繁殖,顧長清別過視線不再去看他,另一條手臂在李若水胸前摸索,在摸到胸前有異物時,伸了進去。

是一封信。

他放下李若水的肩膀,小心翼翼把他的頭放在膝蓋上後取出裏面的信展開,第一張是一幅圖紙,他将圖紙放在最後,大致閱了一下剩下的信,而後折好塞了回去。

他雙手抄起李若水輕盈起身,低頭靜靜凝視,從眉眼開始向下,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唇瓣貼在一起,似是大病初愈,僅有淡淡的血色。

喉嚨上下滑動,顧長清傾身,唇與唇之間僅距毫厘停住,他睫毛輕顫幾下,十指收緊,最終還是沒有落在唇上,而是在左眼下的三顆淚痣上珍視一吻。

師弟,再見。

*

季無常如同一尊雕像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始終望着兩人離開的方向。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的眉頭愈促愈緊,眸光也愈來愈深沉。

就在他焦躁不安之際,視線的盡頭處出現一道身影朝他走來,他立刻閃身迎了上去,一把将人奪了回來。

“你對哥哥做了什麽?”

他目露寒光,如同利刃,顧長清沒有一絲畏懼,負手而立,“季無常,帶着師弟離開這兒,永遠不要回來。”

他說這話時,身後的十指握拳,企圖用這種方法留住指尖上殘留着的屬于李若水的體溫,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就同他們一樣的結局一樣,終究分道揚镳。

見對面的人一動未動,顧長清那張溫潤的臉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碎掉,“瞪着我做什麽,還不快帶着他離開!明日蕭穹便會趕來,山莊上上下下都是他的眼線,你若是再不走,一會兒就有人上來捉拿你們,你信不信?”

原本要繼續質問的話霎那間噎了回去,兩人怒發沖冠對視須臾,季無常低頭看向懷裏的人,将盛怒的火焰暫時壓下,抱着李若水離開。

顧長清注視着兩人離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也未曾挪動半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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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陽光打在他的臉上,他閉上了眼,感受陽光照在臉上時的溫暖。

“世子放走了這二人,就不怕王爺怪罪嗎?”

他緩緩睜開眼,似是因為被打擾不悅皺眉,他從懷裏取出那封信,夾在兩指間,“我已經拿到了父親想要的東西,莊竹,該如何說,你心裏清楚。”

*

黃昏已至,彤色的光照耀着整個大地,蓮花山莊的山下,半人高的草叢裏鑽出兩個人來,一人胸前挂着一把黑劍,身後背着的人身上無半點狼狽,倒想是睡着了,他的身上也背着一把銀色的劍,看起來着實華麗了許多。

手拿鐮刀的中年男子見狀,不敢再上前一步,左顧右盼想尋個地方躲起來,卻發現無處可躲,腳步不自覺向後。

直到兩人從他身邊經過走遠,他這才松了口氣,走過去,将半人高的草割倒,對着那堆草傻樂。

這些草打回去,夠家裏的兔子吃好幾天了!

*

季無常背着李若水進了小鎮,他時不時回過頭,背上的人始終沒有一點要醒來的跡象,着實令他擔憂,雖說顧長清此人他始終瞧着不順眼,可若是今日他講得都是真的,明日蕭穹就會抵達蓮花山莊,那他們今日必須快馬加鞭離開蓮花鎮,一刻不得耽擱。

走了許久的路,身後又背着一人,從上山開始便未飲一口水的季無常感覺到喉嚨發幹,吞咽口水時仿若吞下鋒利的刀片發痛。

顧不得飲一口水,季無常加快步伐,穿梭在不息的人流中,往約定好的地方走。

“閃開!”

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在遠處炸響,急促的馬蹄聲“嗒嗒”作響,砸得人心惶惶,行人作鳥獸散,慌不擇路逃蹿間,撞到了旁邊的小攤,剛出爐的湯汁和食物灑了一地,濺到旁邊的人,哀嚎聲此起彼伏。

季無常聽到了遠處的異常,背着李若水閃身躲進一家開着門的商鋪,他側着身,躲到門後,探出半張臉觀察。

馬蹄聲愈來愈近,他屏住呼吸,聚精會神。

這時,腳步聲從另一個方向靠了過來,“客官,您要買什麽飾品?”

聞言,季無常側頭,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笑容滿面,他環視一圈後,發覺這是一家專門賣佩飾的商鋪,冷聲問道:

“有玉佩嗎?”

掌櫃忙點頭,“有的,有的。”

“我這會不方便,你拿過來我看看。”

見掌櫃躬身挑選,季無常再次轉向門外。

“客官,這些都是小店最流行的款式,您是要買給誰的呢?”

掌櫃端着一托盤舉到他面前,略微臃腫的身子擋在門口,雖說他将大部分的視線遮擋住,可他仍舊瞧清了騎在馬上呼嘯而過的男人。

蕭穹,他居然提前到了。

季無常凝目,“心上人。”

掌櫃熱情介紹,“這塊保準她喜歡,來這兒的夫人小姐都喜歡這款。”

一塊玉佩舉到眼前,季無常瞧也未瞧,直接拒絕:“換一個。”

說完,他收回遠眺的視線,沉聲道:“我的心上人,是男人。”

話落,對面的掌櫃先是愣住,倏忽恢複,嘴角又扯回方才的弧度,“對不住。”

而後,掌櫃放下手中的那塊玉佩,重新在托盤中拿起一塊遞給他,

“這塊呢?”

季無常一只手托住李若水的身體,接過掌櫃手裏玉佩,玉身光滑冰涼,沁人心脾,白蓮栩栩如生,仿若下一息就能沖破禁锢。

掌櫃在一旁笑吟吟介紹:“這是塊上好的羊脂玉,蓮花寓意出淤泥而不染,和您身後這位仙姿玉質的公子很配,他應當會喜歡。”

季無常握緊手中的玉佩,“多少銀錢?”

掌櫃未答,回身将手中所有的玉佩放回去,接着倒了杯茶遞給季無常,

“小兄弟,先吃口茶。”

季無常掃了一眼掌櫃茶杯中琥珀色的茶水,将玉佩塞進懷裏,卻沒有接,道了聲“多謝”,手解下腰間的錢袋。

掌櫃收回手,仍舊笑意盈盈,目光投向他後背上的人,“我以前承過李劍聖的恩,這枚玉佩送給您。”

“我代哥哥謝謝您。”說完,季無常将手中沉甸甸的錢袋塞進掌櫃另一只手裏,“若是哥哥醒着,他也會這樣做。”

說完,他伏身鞠了一躬,轉身邁出商鋪離去。

掌櫃走到門外,望着漸行漸遠的兩道身影大聲道:

“客官慢走。”

這一場有驚無險的上山之行就此結束,季無常背着李若水成功出了鎮子,進入鎮外聳入天際的竹林處,與韓峥和君宛如成功彙合。

韓峥迎上前:“教主,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季無常目光幽深:“南疆。”

哥哥的藥蠱,耽誤不得。

*

馬車疾馳在漫天風雪中,偶有幾聲哭喪的狼嚎劃破風雪,回蕩在荒無人煙的山林中,聽得人膽顫魂飛。

馬車外,韓峥裹着厚厚的黑色大氅,寒冷的雪花從他的臉上掠過,似是感受不到寒冷,面不改色手持缰繩駕着馬車前行。

馬車內,君宛如和季無常坐在兩側,觀察着矮榻上的人。

“如姨,你說顧長清給哥哥用的迷香昏迷七日便會醒,可今日已是第八日,哥哥怎麽還未醒來?”

“大抵是因為若水體內的藥蠱加深了迷香的藥性。”

君宛如愁容滿面,那迷香同藥蠱一樣也來自南疆,他其實是想留在蓮花鎮繼續調查,可若水體內的藥蠱确實等不了。相比人命來說,所有的事情都要排在後面。

“無常,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矮榻上的人睜開眼,目之所及皆渡上一層光影,模糊不清。但耳旁的聲音卻是聽得真真切切,“哥哥,你有沒有哪裏不适,說出來,讓如姨替你瞧瞧。”

李若水扭過頭,赤色的瞳孔同翡翠般耀眼,視線逐漸清晰,季無常拉住着他的手,一臉關切,他擡起另一只手抵住突突脹痛的太陽穴,阖上眼,

“腦子有些沉。”

他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大夢,可醒來卻什麽都不記得了,只知道那個夢很甜,猶如蜜糖,甘之如也,令他沉醉其中,不願醒來。

再度睜開眼後,他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季無常道:“南疆。”

李若水掙紮挺身,卻因四肢軟綿無力而作罷,“不可!大哥交代給我的事情還沒有完成,我要回去!”

季無常抽回手挺直腰板,頭瞥向一邊,“回不去了。”

“為何?”

君宛如先是偷觑兩眼對面的季無常,然後解釋道:“我們離開蓮花鎮已經過去七日,還有五日便會抵達南疆。”

李若水立刻投去求助的目光,“我的身子不要緊。”

“如何不要緊?”

季無常的聲音冷漠如霜,李若水轉回頭來,嘴唇張開又合上。

從前,他只見無常對旁人如此,從未料到有一日會輪到他,整個人真得被凍住了一樣,思緒斷了線,銜接不上。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無常。”

季無常肩膀輕顫,“對不起。”

君宛如勸道:“若水,這次你就聽無常的吧,先解了體內的藥蠱,其他的事情,日後再議。”

“如姨,我......”

李若水還想辯解,季無常打斷他的話,

“哥哥,即使你不去找他們,他們,也會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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