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撥開疑雲陷險境(6)
撥開疑雲陷險境(6)
新月自天邊升起,墨染的天空上無數繁星閃耀,院子內燈火通明,照在地上銀色的積雪上,渡上一層暖黃色的光。客堂內,四人圍坐在圓桌前,桌上是冒着熱氣的菜肴,八道菜中,素食僅有一道綠色的炒青菜。君霖的嘴角一個下午都未放下來,就連吃飯的時候亦是。
季無常無視面前這一桌子的菜,即使香味撲了滿鼻,也毫無胃口。他看向身旁空着的位子,握着筷子的手用力。
雖說如姨已經同他講過,哥哥只是因為身體乏累先回房歇息,可他總有一種不安的預感自心底滋生,不斷擴大。
終是等到菜撤了桌,季無常再也等不及,道了句“失陪”,先行離開。
季無常快步走在蜿蜒的回廊,小厮和丫鬟們在見到他時恭敬伏身,在他經過後,身後滿是低聲呓語的贊嘆。
他站在李若水的房門前駐足,裏面沒有燃燈,漆黑一片,他幾次擡手又放下,生怕屋裏的人真得睡着,打擾到李若水休息。
屋內,李若水睜着眼,躺在床上,他當然聽見了外面人的到來,他努力調整呼吸,雙手用力攢住身下的被褥,盡量平穩道:
“無常,進來吧,我沒睡。”
門“吱吖”一聲從外面推開而後關上,寒氣灌入,李若水打了個寒顫坐了起來,腳步聲漸行漸近,黑暗中,季無常挺拔的輪廓模糊可見,
“我帶了些點心來,哥哥過來吃些。”
季無常從懷裏取出用油紙包裹的糕點放在桌上,然後又拿出火折子打開,輕輕一吹,微弱的火光照亮他的側臉。
李若水阻止道:“別點!”
靠近火燭的手一頓,季無常疑惑道:“怎麽了?”
李若水結巴道:“我,我吃過了,你,你回房吧。”
他異常的反應引起季無常的注意,桌前的人收好火折子快步來到床前,單膝跪在地上,抓住他的手,關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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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李若水心虛地用力抽回手,“沒有。”
屋內落針可聞,季無常以為他是因為白日的事而感傷,承諾道:“哥哥放心,頂多三日我們就離開。”
李若水心不在焉“嗯”了一聲。
“哥哥。”這一聲之後,他的臉上登時撫上來一只手,指腹的繭子摩挲着臉上光滑的肌膚,“臉怎麽這麽燙?我去叫如姨過來給你瞧瞧。”
一聽他要去找如姨,李若水連忙抓住季無常的手,“不用!”
他這一句幾乎是吼着說出來,被抓住手的人身子一頓,李若水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雙手環住季無常颀長的脖頸,一個用力,人被他帶到了床上,灼熱的呼吸噴灑在鎖骨上。
季無常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味,應當是糕點揣在懷裏所留下,身上的人反應迅捷,兩手撐在他的腦側,支起身體。
李若水挺起頭,貼上溫熱柔軟的唇,他動作生澀,如小雞啄米一般,只會小幅度的親一下,而後輾轉,反複幾次後,季無常沒有任何回應,他後撤腦袋離開,身上的人終于有了反應,
“哥哥?”
季無常的聲音充滿疑惑,仔細聽能聽出來其中夾雜着些許顫抖,可李若水此刻內心七上八下,完全沒注意到。他握緊拳頭,忐忑道:
“你不喜歡嗎?”
他可是準備了一下午的勇氣,為此還特地同如姨要來了話本學習。
這時,面前的季無常擡起右手,食指微彎,左側臉頰劃過的地方帶起一路滾燙,即使視線朦胧,可那雙異瞳在這片黑暗裏猶如光點,吸引着李若水的視線,低沉沙啞的聲音從季無常的口中傳出來,如同勾魂的使者,牽動着他的心弦。
“當然不是,我只是......”話頓,臉頰上的食指來到他微張的唇上,指腹抵在下唇,輕柔摩挲。
“我怕忍不住想欺負你。”
身體裏的血液全部朝一個地方湧,李若水腦海裏突然閃過話本上的情景,懵懂地伸出手,探進季無常的衣襟,“怎麽欺負?”他的手觸碰到一片滑膩,是一層薄汗,他故意勾了勾手指,像小貓一樣磨蹭,“這樣嗎?”
季無常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二人的視線相對,“哥哥,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李若水扭過頭,“我,我當然知道。那話本後面的內容,我看了。”
“?”
沒等季無常從震驚中緩過來,李若水轉過頭來,認真道:“如果是和你,我願意。”
就在他最後一個字說完,狂風暴雨般的吻堵住了他還沒來得及合上的嘴,兩人的身體嚴絲合縫貼在一處,兩顆心靠得如此之近,“咚咚”劇烈跳動,好像下一息就要穿過皮肉進入對方的胸腔裏。
季無常一只手橫過他的腰,另一只手穿過他在被褥上緊張的手,十指緊扣,腰上的手過于用力,仿若要将他揉進身體裏才罷休。
呼吸被掠奪,李若水無意識的張開嘴,卻被趁虛而入,一條靈活如蛇的舌鑽了進來,卷着他的,如海浪翻攪。
意識逐漸模糊,合不攏的嘴角留下銀色的津液,李若水想推開身上的人,卻被按住了手,推到頭頂。
季無常低下頭,輕蹭着他的鼻尖,“哥哥,很難受嗎?”
李若水睫羽輕顫,“你,別看。”
季無常輕笑出聲,“我不看。”說着,他抽出橫在腰間的手,鑽進已經散開的裏衣裏,頭向下,牙齒輕咬着凸起的鎖骨,
“感受就好。”
窗外樹影拉得老長,樹枝上的雪偶爾落下,與地上的積雪交融在一起。
翌日,李若水被一陣刺目的陽光吵醒,他緩緩睜開眼,入目便是季無常俊美的臉,見他醒來,扯起唇角,
“哥哥,早。”
昨夜的回憶如同走馬燈在他的腦海裏過了一遍,李若水不記得昨夜折騰了幾次,只知道最後他受不住哭着求饒,季無常才放過了他。
身體的不适也接踵而至,他皺了皺眉,臉頰發熱,
“早。”
季無常湊過來手放在他的腰上,“很疼嗎?”
“還好,只是腰有些酸。”
這時,他的肚子咕嚕咕嚕鳴起了鼓,季無常傾身親吻他的額頭,眸光亮如星辰,“哥哥可是餓了?我去給你做些吃食來。”
他小聲嘟囔,“有點。”
說完,季無常起身下床,麻利套上外衣和大氅,“哥哥等我。”
“嗯。”
等季無常的腳步聲完全聽不到,李若水面色一冷,從床上坐起,忍着身體的不适穿好衣裳,從衣櫃中取出收拾好的包裹背在肩膀。他左彎右繞,盡量避開宅子裏的下人,就在他來到角落的院牆時,正打算飛身躍過去,腳踩在雪上的“咯吱”聲從身後傳來。
他回身,一個丫鬟站在那兒,粉嫩的臉頰染上兩朵紅暈,
“公子可是要出去?”
李若水微怔,很快想出應對的話來,“集市在哪兒?我想買些東西。”
那丫鬟甜甜的笑着回答:“出門往西直走就是,公子要買什麽,我可以去幫公子買回來。”
李若水客氣道:“不必,我自己去便可。”話落,他故意放低音量,“對了,千萬不要同別人提起你見過我的事情,我要給無常一個驚喜。”
那丫鬟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果斷應道:“好。”
丫鬟說完,轉過身探頭探腦,在确定周圍沒有人,回身右手掩住嘴巴,小聲說:
“公子,這會兒沒人,您快走吧。”
李若水被她認真時可愛的表情逗笑,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而後縱身一躍,輕松翻過了院牆。
進入集市,他買了匹馬和一些幹糧,腳踩在馬镫上,翻身一躍,身後酸脹的不适感頓時加重,他強忍着坐直,心裏感嘆幸好如姨的藥膏有奇效,不然他今日怕是連馬都騎不了。
“駕!”
一聲大喝,馬兒在風中馳騁,消失在集市,隐沒在銀裝素裹的沙漠中。
*
季無常端着一碗剛出鍋的排骨面進了房間,剛進去,就看到了桌上的信,他快步上前放下托盤,先是環顧一圈發現真的沒有李若水的身影,然後拿起信展開。
無常,對不起。這件事本就是我一人之事,我不能連累你,若是你同我一起回去,蕭穹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以你來要挾南疆。若是因此讓你涉入險境,即使下了九泉,我也不會心安。原諒我自私的想法,若有機會再見,哥哥任你處置。
攥着信的手用力,手背的青筋鼓起,季無常心中雖然埋怨李若水的不告而別,可當務之急,是追趕上人,按時辰來算,應當是追得上的。
他将信折好放在懷裏,急匆匆的身影穿梭在偌大的宅院內,正巧遇上君宛如和韓峥迎面而來,他将李若水離開的消息告訴了他們,君宛如安慰他:
“你快去尋若水,阿爸那裏有我。”
君宛如将手中的藥瓶遞給他,“藥你帶上,阿爸今早給我,托我交給若水,雖然不能解了若水體內的藥蠱,但能幫你們拖延些時間尋找阿姐留下的藥方。”
“替我謝謝祖父。”季無常道:“韓峥,你回慕蓮教,帶領教衆去上京城候着,等我信號。”
韓峥:“是!”
君宛如送他們倆人出府,兩人坐在馬背上,手裏拉着缰繩,馬蹄印在地上雜亂無章,君宛如仰着臉,看向季無常,
“一定要和若水一起平安歸來,我和阿爸在家等着你們回來成親。”
她挪動視線,轉向另一個人,“還有你,小韓峥,你也要完完整整的回來。”
韓峥吸了吸鼻子,眼眶濕潤,“如姨,我答應你!”
君宛如打趣他,“你怎麽和個小姑娘似的,這麽愛哭。”
韓峥的性格一如既往的一點就着,他拉緊缰繩,率先離開,他的聲音夾在風中,傳給身後的二人,
“我這叫性情,才不是小姑娘!”
*
李若水并沒有按來時的路返回,他深知季無常的性子,于是選了一條繞遠的路,晚了一日才趕到上京城。
正月十二,白日的街市上人流攢動,好不熱鬧,各式各樣的燈籠挂在街頭,偶有三五結伴的小孩兒提着燈籠,嬉鬧着從他身邊經過,眼尾也跟着上揚。
為了躲人耳目,他扮成商人的模樣進了城,下巴上貼滿了絡腮胡,眉毛也貼了些,濃密的像兩條黑色的蟲子。身後的斷腸劍他也用深色的布包了起來,打眼一瞧,根本瞧不出來他是誰。
為了盡快完成李若卿交給他的任務,他進了城後直奔皇宮,到了宮門口,他掏出藏在包裹裏蕭宴的玉佩,交給守在宮門的禁軍。
禁軍上下打量他一眼,放他進宮。
沉重的宮門關閉,他跟着領路的禁軍走,那禁軍橫眉豎眼,邊走邊催促他快些跟上。
李若水趕了近十天的路,身體本就有些乏力,再加上毒發将近,他似乎提前出現了不适的症狀,胸口時不時抽痛。
他盡量跟上禁軍的步伐,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快些将大哥留下的線索告知蕭宴,他不能在這裏倒下,無常還在等着他。
誰知,那禁軍突然停住了腳步,單膝跪地,甲胄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