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掙脫險境壽數折(4)

掙脫險境壽數折(4)

正月十五,上元節。

連續晴朗的天氣毫無預兆的下起了大雪,待人們從黑夜中蘇醒過來時,屋外松軟的雪已經堆得老高,大概到人的膝蓋,原本計劃今日出發的計劃,被擱置。

李若水身披狐裘,手裏捧着手爐,立在房門前。

鵝毛般的大雪撲簌簌落下,院子裏的小厮從天亮起,每隔半個時辰就會打掃一次庭院,所以即使過了半日,院子裏的積雪也未沒過腳踝,就連房檐上的雪,也會掃下來,清理出去。

原以為需要大費口舌也不一定會成功的事,老天爺卻替他出了手,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可另一件頭疼的事即将來臨。

今夜,他的藥蠱就要發作了。

自從醒來後,他體內的內力同前五年一樣,完全使不出來,李若水懷疑應當是與那夜季無常給他的藥有關。

知道他使不出內力,蕭穹也沒再給他服下軟筋散,而是由暗衛守在周圍。

這和囚禁其實沒什麽區別,只是待遇稍好些,至少吃穿用度上,蕭穹并沒有苛刻他,反而給他用的吃的,都是最好的。

聽下人們議論,蕭睿失血過多,直到今日都沒有醒來。聽到這個消息時,他是震驚的。畢竟一個人流了那麽多的血,竟然都沒有死。

為了這次的行程順利,蕭穹似乎将所有的勢力都調動起來,趕往蓮花山莊,以保證任何意外的出現,都能應對。

不知道無常他怎麽樣了,蕭宴的毒,究竟能不能解,他粗略算了下,從上京城到南疆,即使快馬加鞭,折返也要十日的時間。

剩下的七日一切都是未知,如同随時炸響的火鞭,心需要時刻提着。

可今夜藥蠱發作後,他便會失去意識一段時間。

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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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最後一抹青色落下,世界陷入一片漆黑,雪還在紛紛揚揚的落着,一切靜谧得讓人覺得美好。

與外面天寒地凍相比,屋子裏的火盆燒得正旺,紅彤彤的碳在黑幕的房間內散發着溫暖的熱度,李若水躺在床上,感受着藥蠱一點點侵蝕着他的軀體。

他咬住下唇,不讓聲音從唇邊溢出,可身上的血液就像是要沖破皮肉,橫沖直撞。

“吱吖”一聲,門在這時從外面推開來,寒氣灌入,卻遏制不住體內沸騰的血液,黑暗中,一道身影靠近,攜着寒氣來到床邊,俯視着他。

“一想到一個月後,你不會再受這藥蠱折磨,本王這心就有些空落落的,今夜特地前來觀賞,你不介意吧?”

蕭穹的聲音模模糊糊傳進李若水的耳朵裏,他無暇顧及,身體弓起,雙手緊緊抓住身下的被褥,嘴裏滿是難聞的血腥味。

喘息聲充斥在每個角落,難受的嘤咛從縫隙鑽了出來,蕭穹回身點燃屋內所有的燭火,如同白晝。

蕭穹特意搬來張椅子坐在他身前,雙腿交疊在一起,饒有興致。

李若水原本想要視若不見,全當蕭穹不存在,可就在藥蠱折磨得他真得什麽都感知不到的時候,一股香甜的味道侵入他的嗅覺,勾着他轉過頭去。

模糊的視線裏,他只能瞧見一抹紅色往下落,殘存的一絲神志讓他想起之前蕭穹的話。

“你上次的話,是何意?”

蕭穹沒有說話,而是舉着手湊近,“本王的血,想要嗎?”

滾燙的血滴在他的臉上,原本模糊的聲音在此刻放大,他身體裏的藥蠱在叫嚣着,想要獲得血液的滋潤。

李若水咬緊牙關,将頭轉了過去,轉到一半,頭皮一緊,被人提着頭仰起,被迫與蕭穹對視。

血依然從上方落到他的臉上,蕭穹平靜凝眸,“想要,就跪下來求我。”

李若水倔強的哼了一聲,緊接着疼痛加劇,痛得張開了嘴。

“嗯!”

為何會比之前還要疼?

蕭穹道:“還在逞強?本王倒要看看你能逞強到何時?”

李若水這次不是逞強,而是幾近疼暈了過去,蕭穹的嘴一張一合,聲音就像隔着對岸傳過來,隐隐能聽到一點。

“你是不是迫切想知道,本王的血,為何對你體內的藥蠱有吸引?”

李若水凝眉,接着就聽蕭穹說出令人震驚的話。

“本王換了她的血。”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蕭穹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勾唇,得意道:“就是你想的那樣,本王換了君宛初身上的血。”

李若水還在消化這句話,蕭穹繼續道:“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對不對?本王最開始也是不信的,可君宛初那個女人,對這些旁門左道的事情似乎格外有天分,她是自願将血換給了我。”

待蕭穹的話說完,他感覺被蕭穹抓起的頭發都是髒的,更何況是臉上的血。

“滾。”他淡淡道。

蕭穹:“李若水,你有膽量再說一次。”

李若水用盡全身的力氣,咆哮道:

“滾!”

這一聲吼完,他已經失了所有反抗的力氣,任由蕭穹擺弄。

“你不想要,本王偏要強迫。”

說完,頭皮一松,他的頭重重摔進被褥裏,窒息感使得他本能的扭過頭,就在這時,他的下巴被鉗住,蕭穹捏着他的兩腮,不讓其合上,另一只手的血流比方才流得更快樂些,似溪流,流淌進他的嘴裏。

李若水根本無力掙紮,屬于另一個人的味道順着喉嚨滑下去,他憤憤地瞪着蕭穹,卻惹來蕭穹的譏諷。

蕭穹:“李若水,之前我以為,藥蠱會将你那點傲氣挫骨揚灰,可你這人就是太清高了,清高到骨子裏。這下,你的體內有了仇人的血,日後就會同我一樣,這輩子都只能在泥濘不堪的陰影裏活下去!”

随着血流進胃裏,他的意識逐漸模糊,可蕭穹的這些話卻一字不落,在黑暗完全吞噬前,印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

“小水,你為什麽要喝仇人的血?”

“對啊小水,你忘了大哥和父親是怎麽死的嗎?”

“師弟,這樣你是不是就能同我在一起了?”

“那是我的血,還給我!”

“哥哥,你為什麽要喝他的血。”

李若水從夢中驚醒,後背的衣衫貼在皮膚上一片潮濕,眼前的白光褪去,聽覺也跟着拉回。

“師。若水,你醒了。”

馬蹄的踢踏聲不絕于耳,他環顧一圈陌生的環境,這才回應蕭睿,“我昏迷了幾日?”

蕭睿道:“七日,還有兩日便要到達蓮花山莊。”

李若水聞言,心裏跟着發慌。

還有兩日,不知無常他們能不能趕得上,如果不行......

他擡起手放在胸前,卻發現那裏空無一物,心下一空。

這時,蕭睿打開他放在胸前的手,塞進一冰涼的物品,“你放心,金鎖還在。”

失而複得,李若水握緊金鎖,不情願地道了聲謝。

蕭睿淺笑,“還有斷腸劍。”說罷,回身拿起劍,放到他身邊。

矮榻上的手觸碰到一片冰涼,李若水将手搭了上去,手指摩挲劍鞘上的紋路。

蕭睿道:“父王說,你既然用不了內力,給你也無妨。”

李若水停下動作,“他就不怕我自盡嗎?”

蕭睿:“父王說,你不會的,如果你先毀約,他答應的事,自然也就不作數。”

李若水睫羽輕顫,收回視線。

果然是蕭穹的風格,威脅起人來,直戳要害。

精力有限,他閉上眼,方才夢中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又出現在眼前,質問的話在他的腦海裏重複着。

“你七日未滴水未盡,先喝些,待會到了休息的地方,我去給你做些吃食來。”

對于蕭睿的關心,李若水只覺煩躁。

“蕭睿。”他閉着眼道。

蕭睿:“我在。”

“你不必關心我,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李若水抿了抿唇,“還有蕭穹。”

馬車內瞬時安靜下來,良久,蕭睿輕聲道:“嗯,我知道。”

“師兄會永遠保護你。”

李若水扭過頭不再回應。

如果可以,他想連身體也轉過去。

*

抵達蓮花山莊那日,他的身體已經恢複了行動的氣力,蕭睿又換上了顧長清的那張臉,這次,他已能坦然面對,再無波瀾。

馬車停在山腳下,他和蕭睿下去的時候,山腳下堵滿了人,莊竹領着一衆蓮花山莊的人親自迎接,陣勢浩蕩。

今日的風有些大,沒了內力支撐,李若水攏了攏身上的氅衣。

莊竹一臉讨好的迎上來,他身後的人原本對蕭穹一衆人沒有好臉色,可在他和蕭睿下來時,眸光一亮。

莊竹遠遠望了蕭睿一眼,朝身邊的蕭穹伏身,“王爺。”

蕭穹似乎心情不好,面無表情道:“上山吧。”

莊竹尴尬道:“是。”

“若水。”

一道溫婉的女聲從身後傳來,溫苒從隊伍後面的馬車上下來。她今日的裝束與以往不同,服飾華麗,頭頂的金釵也比平日多了幾支。

溫苒提着裙擺走到他們身邊停下,瞄了眼他手中卷起來的畫,正欲開口,蕭穹低沉不悅的聲音從隊伍前方傳來。

“阿苒,過來。”

溫苒猶豫片刻,纖長的雙手拉住李若水的一只手,

“若水,上山之後,一定不能忤逆老爺的話。”

說完,溫苒松開他的手,尴尬地朝蕭睿欠身,提起裙擺離開。

望着溫苒離去的背影,李若水将手藏進袖袍,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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