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掙脫險境壽數折(5)

掙脫險境壽數折(5)

上山的路上,李若水借口去小解,将一直藏于袖口中的手伸了出來,攤開掌心。

紙條攢成了一團,他一邊觀察周圍人的反應,一邊小心翼翼打開紙條。皺巴巴的紙上只寫了兩個字“我在”,看到熟悉的字跡,李若水嘴角彎起。

“若水,還沒好嗎?”不遠處的蕭睿催促道。

他立刻将紙條攢成一團,塞進嘴裏咽下後原路折回到蕭睿身邊。

蕭睿發現李若水的眼眶紅紅的,問道:“你怎麽了,是哪兒不舒服嗎?”

李若水搪塞過去,“飛蟲進了眼睛裏,不礙事。”

*

一行人浩浩蕩蕩上了山,抵達蓮花山莊時已是酉時末,白日的天氣本就灰蒙蒙一片,這個時辰,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蓮花山莊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李若水時不時往人群間偷瞄,可此行的人過多,人頭挨着人頭,完全分辨不出誰是誰,直至隊伍解散,他都未尋到人。

為了不被身邊的蕭睿發現端倪,他只好作罷,在填飽肚子後,乖乖跟着蕭睿一起回房。

時隔六年再度回到之前住了二十一年的房間,李若水有些恍惚。房間裏的一切都與他離開時絲毫未變,就像是這六年他從未離開過蓮花山莊,他的父兄還活着,師兄......

“你的房間,我隔段時間便會來打掃一次。不過,你的東西我沒有動過,除了你胸前的金鎖。”

李若水斂回上揚的眼尾,冷聲道:“何必呢。”

他走到桌案前,放下手中的畫,拿起筆架上的毛筆,一根一根扔在地上。

“物是人非,再怎麽保持原樣,也回不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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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完最後一根,他輕車熟路,朝床的方向走了過去,取下腰側的劍挂在床邊,褪下腳上的靴子,背朝外躺了進去。

他恹恹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身後沒有腳步聲響起,李若水又道:“放心,我現在使不出內力,完全是廢人一個。”

蕭睿急于辯解:“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直接趕人:“慢走不送。”

身後的人終于離開,走到門口時又停下。

蕭睿:“你早些歇息,待明日取出玉玺,我會求父王放了你。”

李若水聽到他這話只覺好笑,調侃道:“還真是謝謝你啊,世子殿下。”

“吱吖”一聲房門關上,待門口的腳步聲消失,他才轉過身來,一只手壓在頭底下,眼睛一眨不眨凝視前方的燭火,內心忐忑。

蕭睿走後不久,房門毫無預兆的從外面推開,随即關上。

李若水警惕起身,“誰?”

門栓落下“咔噠”一聲,他穿靴下床沖了過去。

門前站着一人,身着蕭睿宅院暗衛的衣裳,臉上蒙着黑紗,右眼緊閉,上面那條貫穿的疤痕着實醒目。

門前的人在見到他後,睜開右眼,赤色的瞳孔在暖光下亮晶晶,“哥哥,我來晚了。”說着摘掉面上的黑紗,漏出下面那張俊美的臉。

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噴薄而出,李若水上前撲進季無常的懷裏,臉埋在他的胸前,感受着獨屬于這個人心跳的頻率,熱淚盈眶。

“你來了便好。”

季無常回抱住他,雙臂用力,好似要将他揉進身體裏。

“哥哥,你的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李若水從季無常溫暖的懷抱裏退出來,抹掉眼角的淚,拉住他的手往裏走,“我們進去說。”

兩人坐在床邊,李若水沒有回答季無常方才的問題,自上而下打量一番,問:“你是如何混進來的?”

季無常解釋:“你們啓程那日,我實在等不下去便先行一步。程真将宅院的部署圖交給了我,趁天還沒亮的時候,我溜進去,去找了溫姨,她給了我這一身衣裳。”

李若水:“就你一個人?”他這話說完,季無常嗯了一聲,他眉頭一擰,有些生氣,“胡鬧,你不怕蕭穹識破,殺了你嗎?”

季無常勾唇,右手輕撫他的臉,“我想見你。”說着,臉上的手向下,來到他的耳垂,摸了摸上面的耳墜,“我擔心你。”

李若水明白季無常的心情,他又何嘗不是呢?

一想到明日就要進入暗室取出玉玺,而蕭宴的情況還不知如何,便有些心急。

“也不知道蕭宴的毒解了沒,能不能趕得上。”他道。

右耳旁的手挪開,輕搭在他的肩膀上,季無常安慰他:“哥哥放心,我出發前,已經通知了其他人。而且蕭宴在六日前已經醒了,外面都傳開了。”

李若水聞言心裏舒暢了些,腦海裏閃過今日山腳下蕭穹的臉色,心道:難怪。

他猛地反應過來季無常說的時間,疑惑地看過去,“六日?怎麽這麽快?”

季無常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而後似是又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不止蕭宴,闵朗也醒了。”

既然兩人都醒了,應當是有人替他們解了毒,只是不知道如姨的腳程為何如此之快,李若水暗忖。

肩膀上的手離開了一會兒,上面的溫度仍在,他擡眸,問道:“你方才說的通知了其他人,是何意?”

季無常說:“我離開前一日,在上京城碰到來探望闵朗的戚骥和肖悅知。他們在得知了事情的原委,連夜啓程回了各自的山莊。算算時間,明日應當能趕上。”

這是件意料之外的事,但從他們現在的處境來說,越多的人參與進來,他們的勝算就越大。

季無常繼續說着:“如果快,蕭宴明日應當能趕得上。”

李若水兩只手交握在一起,表情凝重,“蕭穹在外有自己培植的勢力,他的手裏又有一半的兵權,這次他可是傾盡所有,明日怕是場惡戰。”

感受到他內心的不安,季無常伸出手包住他的手背,目光堅定,“只要我們能拖延到蕭宴帶着人趕來,一切還有希望。”

聽了季無常的話,就好像吃了顆定心丸,李若水開始将事情的發展往好的方向想,提前看到了蕭穹的氣急敗壞,忍不住眉眼上揚。

季無常道:“這次藥蠱發作,哥哥受苦了。”

李若水見他一臉自責,搖搖頭,“還好。”

季無常的拇指在他的手背上摩挲,“上次你說,蕭穹說他的血也可以用......”

“他為了讓我聽話才這般說的,你別放在心上。”李若水笑着回答,表面看似雲淡風輕,內心其實七上八下。

他不能讓無常知曉他母親的血換給了蕭穹這件事,這對他來說,打擊太大。

幸好季無常沒有執着問下去,而是低頭戴上黑紗,明亮的雙眸裏滿是不舍。李若水知道,他這是要走了,跟着起身送他到房門前。

即使再不舍,也終要分別,季無常雙臂展開擁抱住李若水,下巴抵在他的額頭,“我先離開這裏。”

李若水垂首,臉埋進季無常的肩膀,鼻尖盡是令人心安的味道,他輕聲道:“嗯,你小心些。”

“哥哥。”

“嗯?”

“我愛你。”

“我也是。”

僅僅三個字,分量卻是極重,兩個人在門口傾訴彼此的心意,沉浸在兩心相悅的喜悅中,這時,一道聲音破壞掉這份溫馨。

“既然來了,就留在這兒吧,也省去本王再去尋你。”

蕭穹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聽着有些遠,兩人松開彼此,不約而同看向緊閉的房門。外面的腳步聲漸行漸近,一道身影出現在門上,“吱吖”一聲,房門從外推開來。

蕭穹那雙鷹眼精準投向季無常,雙手背在身後帶上房門。

季無常擋在李若水身前,語氣冰冷,“你何時發現的?”

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蕭穹不屑地勾了勾嘴角,“阿苒生性單純,最是不會撒謊。這一路來,她時不時往車外亂瞟,如此異常的舉動,外面定是有她關心的人在。阿苒的親人早已離世,這些年又被本王圈養在上京城,她除了認識你們,再不識得他人。”

“哦,本王忘了,還有小朗。”

提到闵朗,蕭穹眼睛裏一閃而過的溫柔,李若水沒有錯過。

他開始在心裏思考起蕭穹和闵朗的關系。

在外人面前他倆似是水火不容,可一聯想到蕭睿說過,易容之術若是想讓人發現不了,定要熟悉那人的行為舉止,甚至連聲音都要模仿的一模一樣。

思及此,李若水在心中暗下定論:他們的關系,決不像表面來的簡單。

可現在,不是深究這件事的時候,他伸手将季無常拉至身後,直視蕭穹,冷冷道:

“只要你放無常安全離開,我絕不會忤逆你的命令。”

蕭穹信步走到二人跟前,手背在身後,不怒自威,“李若水,你如今還拿什麽來同我談條件?”

李若水抿了抿唇,無法反駁,蕭穹越過他的頭,瞄了眼他身後的人,“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他,只是讓他受點皮肉傷而已。”

他這話說得如此從容,可落在李若水的耳朵裏,就像一塊巨石猛地砸在胸口。

他知道,蕭穹絕不是随便說說,他當真做的出來。不僅做的出來,只會更過分。

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指甲嵌進掌心的肉裏。

無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他想護住的人,一個都沒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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