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這不可能!

林的第一反應是這個。

兩個梳葉主任裏至少有一個是假的,完全模仿變成另一個人的能力林聽說過,是一種血肉法術。源血之母的職業者中,有極少人數掌握這種技能,但這種外形上的模仿無法欺騙記錄了靈魂的審判官證件,企圖用這種能力潛入審判庭總所的人,将倒在進門刷卡的第一關。

若不帶證件潛入……在生命标記儀式的監控下,沒有攜帶證件的人在審判庭總所的地圖上會被标紅。

難道是掌握血肉法術的內部人士嗎?死掉的梳葉主任是真的梳葉主任,還是假的梳葉主任?

覺得信息量太大的林,到底沒忍住松開手,讓自己的大腦喘了口氣。

他這麽做的時候,跟在他旁邊的考古學家目光直直盯在林身上。

林知道,自己的表現已經讓這位同事感到可疑了。

糟糕,不應該放手的,他還想看看這兩個“梳葉主任”做了什麽……等等,應該只有兩個“梳葉主任”吧?

林很想輕松地回答一句“是”,但從單純的邏輯看,既然已經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人,那再出現第三個和這兩人看不出區別的人,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要是能看到更多的話……

仿佛呼應林心中的渴求,林的整個視野突然灰暗了下來,唯有少許事物反而凸顯亮起,閃爍着淡淡的銀色光澤。

其中之一就是林剛才接觸的電腦顯示屏,其餘的光芒大多零零散散遍布在環繞辦公室的書架上,林看過去,發現那些是擺放在書架的寶石、水晶、礦物結晶等。

換句話說,都是具備鏡面的物體。

剩下的銀色光芒,則來自辦公室裏的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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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他們的眼睛,和衣服上的紐扣。

原來如此,眼睛當然也是一種鏡子,之前他竟然忽略了這點。

恍然大悟的林後退一步,看到辦公室裏這些或大或小的鏡面,不約而同地放出光來,這些光交織,重疊的部分勾勒出一個個虛幻的身影。

從考古學家們來檢查,到林看到梳葉主任死亡後,自己保持不動,大喊讓外面辦公室的人去喊內務督察官。然後是他已經看過的,坐在辦公椅上一動不動的梳葉主任,再然後,另一個梳葉主任,提着一個大箱子,倒退着從辦公室右側書架一處暗門裏,走進辦公室裏。

實際上,應該是另一個梳葉主任,提着大箱子,從辦公室右側的暗門裏離開了。

林知道,審判庭總所的每棟建築裏都有暗門暗道,入職培訓時還被告知過幾條,但主任辦公室裏的這條暗道他确實第一次知曉。

他往那邊望去,而在跟随他的考古學家看來,蒙眼的黑發儀式師不再盯着什麽都沒有的工作網絡終端顯示屏瞧後,只停頓了數秒,突然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知道那裏有暗門的另外兩位考古學家瞥了林一眼。

那些光輝似乎只有林一人得見,不過林暫時沒有閑暇注意這一點。

灰暗的視野裏,光影還在倒退着,林看到兩個梳葉主任換了衣服,按照正常時間方向看,受詛咒死亡的那個梳葉主任原本光裸着,後面離開的那個梳葉主任脫掉了自己全身的衣服,指揮他穿上。

受詛咒死亡的梳葉主任被指揮的全程裏沒有說一句話,穿衣服的動作也一板一眼,有些僵硬。

像個機器人,又或者人偶。

死掉的這個梳葉主任真的是梳葉主任嗎?

不久前梳葉主任還接受了訊問,如果是這幅姿态,難道沒人察覺不對?

林繼續看,因為将自己的衣物換給死亡的梳葉主任,離開的梳葉主任早有準備,拿出一套新的衣物穿上。這套衣物中有數件煉金道具,比如說那雙短靴,林想要很久了,可以行走在牆壁上,還能走過但不留下任何腳印。

“無影的蛛絲”,售價五千元,買不起。

如果沒有物質上殘留的痕跡,考古學家就無法真正還原現場。

這個離開的梳葉主任,換上短靴後,還清掃了一番地面,提前算到了審判庭會派來什麽人檢查“他”的死亡現場。

鏡子裏的時光依然在倒流,已經很驚訝的林再一次驚住。

死亡的梳葉主任,是離開的梳葉主任打開了那個大箱子,從裏面放出來的。

放出來時,大箱子內外兩側刻畫儀式陣一并消失,林看了一眼,發現銘刻在箱子內側的儀式陣,是一個“保鮮”加“同調”的嵌套儀式陣。

嵌套儀式陣,既兩個或以上的儀式陣嵌套成一個大儀式陣,同時起作用。

“保鮮”儀式不叫“保鮮”,只是林喜歡這麽叫它。這個儀式原名“生命維系儀式”,對戰場上重傷的人使用,只要每隔一段時間更換一次紅寶石,就能一直維持住其瀕危的性命,撐到治療趕來。

而另一個“同調”儀式陣,可以讓一個人看到另一個人所見,聽到另一個人所聞,觸覺也一并同步,如果一個人在鍛煉,接受同調的人也能享受同樣的鍛煉效果。

現代社會要是有這種技術,不知多少人會花錢買躺着鍛煉的服務。

林曾暢想帶着儀式技術穿越回地球可以幹點什麽,這是他考慮過的創業方向之一。

總之,箱子內側的這個嵌套儀式,是很耗錢的源血之母領域的儀式。

效果應該是保證箱子裏那個梳葉主任的生命體征,并用同調維持兩個梳葉主任體型、體态上,不會有什麽差別。

要做到一直靠儀式保證性命,體型、體态卻沒有區別這一點,箱子裏的梳葉主任,至少在箱子裏待上了十幾個禮拜。

如果箱子裏這個梳葉主任,是真的梳葉主任,那就是尖晶市一位審判庭高層被調換小半年卻無人察覺……不可能吧。

其他人就算了,林對審判長的敏銳還是有幾分信心的。

放開這點不提,更重要的,是銘刻在箱子外面的那個儀式陣。

林作為科班出身的官方儀式師,從未見過這個儀式陣。

這不應當,因為儀式陣中心,鑲嵌在箱子上的,是一枚煤玉,代表這個儀式指向敲鐘霜鴉,死亡之神。

既然是指向柱神的儀式,而非指向哪位邪神的儀式,那林應該都背過了,但林确實沒見過這個。

梳葉主任自行研究出來的儀式嗎?林繼續看,就見打開箱子前,梳葉主任取下他的一條披肩,這條披肩上的儀式陣,和箱子外側的儀式陣一樣。

他在儀式陣上擺上一枚煤玉,和一只死掉的變色龍,默念禱詞啓動了儀式。

儀式的效果是……

數秒後,旁觀完整個儀式的林,最後看一眼梳葉主任那張他很熟悉,現在卻多出幾分陌生的臉,才退出奇異的灰暗視野,沉吟片刻,做出決定。

“我想看看梳葉主任死的時候身上的衣物,”他對跟着他的考古學家道,“我能看嗎?”

考古學家不知道他為何在發呆一段時間後,突然提出這個要求,但連死亡現場都讓他進來了,去看看遺物确實沒什麽。

他們離開裏間辦公室,林向封印師同事道了謝,走出去時,一直等在門口的赤夏哼哼唧唧跟了上來。

“呵呵,”這狐人道,“你肯定什麽線索也沒發現吧。”

大腦急速轉動的林沒有理他。

停屍房在另一區的建築裏,他們乘上有軌電車才能迅速抵達。停屍房裏的梳葉主任已被剝光,一名穿着黑鬥篷的送葬人将屍體開膛破肚,完全不在意詛咒,拿起血淋淋的內髒,精準地将肉塊塞回梳葉主任的內腔。

林打量這屍體一眼,就跟着帶路的考古學家走過去,而赤夏跟在最後,目不斜視,手卻在顫抖,垂下的尾巴也變得更蓬松了。

“梳葉主任當時身上的物品,都在這裏了。”

打開隔壁一間房的考古學家說。

這間房裏也有人在忙碌,血跡斑斑的衣物一件件攤開,按順序擺放在鋪了一層紙的地面上。其中梳葉主任喜歡穿戴的七八條方形披肩,占據了最大的面積,攤開後可以看到這些披肩上,或用血液,或用含有寶石粉末的墨水,畫上的儀式陣。

林将這些披肩一一看完,挺起身,對站在他身邊的考古學家和赤夏說:

“隔壁那具屍體不是真正的梳葉主任。”

他這句話擲地有聲,聽完不僅赤夏瞪大了眼睛,房間裏其他忙碌的人也停下動作,看向他。

林不等這些人質疑,只給了他們理解這句話的時間,就繼續道:

“我近距離目睹了隔壁那具屍體的死亡過程,不過,當時,在隔壁的‘梳葉主任’出現明顯受詛咒跡象前,我的注意力其實在梳葉主任的工作網絡終端上。”

考古學家聞言點點頭,他還記得剛才林對梳葉主任的工作網絡終端看了很久。

“我有些奇怪,儀式科的文書工作很多,需要主任要處理的報告更多。而且梳葉主任十分勤懇,只要他在辦公室裏,我就沒看到他終端的屏幕熄滅過,但當時的顯示屏卻是黑的,這說明我進去時,梳葉主任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工作。”

其實是從結果倒推證據的林道,他頓了頓,對考古學家說:“雖然這是推論,但你們可以讓哪位機械師檢查終端的工作日志。”

“我記下了,”考古學家認真道,“但你的證據只有這點嗎?”

“當然不。”林說,指向地上的披肩。

“産生了懷疑後,我仔細回憶,發現隔壁那具屍體,和我上午所見的梳葉主任有一處不同,有一條披肩不是梳葉主任上午穿戴的那條。”

“等等,”赤夏不敢置信道,“這怎麽看得出來?”

“你自己眼拙不要怨別人,”林怼他,沒管臉色爆紅的赤夏,繼續道:“其實我有去記主任的每條披肩。”

怎麽可能,林胡說的,只是為接下來的話做鋪墊。

他對上赤夏充滿懷疑的目光,面不改色道:“梳葉主任是你叔叔,他的技術水平你難道不知道?我一直有暗中向梳葉主任學習,梳葉主任畫在他的披肩上,随手能取得的儀式陣,顯然都是梳葉主任用他數十年的經驗挑選出來的,最适合用于工作的儀式。”

很有道理,赤夏心中的懷疑對象,從林變成自己。

他怎麽沒想過向叔叔學習這些呢?但一直披那麽多披肩實在不符合他的審美哎……

林沒有繼續PUA他,對衆人道:“所以主任每條披肩對應的哪個儀式陣,我心裏都有數。被更換掉的披肩,上面的儀式陣,一部分細節是這樣。”

他從制服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加一支鉛筆,将他在那灰暗視野裏看到的儀式陣,畫出幾個關鍵的邊角。

沒畫出全部,是因為過去林其實沒去記梳葉主任披肩對應儀式陣,只能靠猜測,認為這條畫有關鍵儀式陣的披肩,梳葉主任即便為保險随身攜帶,恐怕也是壓在八條披肩最下方的那條,防止有人注意。

但林要說有風吹起披肩,他看到過某個角落,也不會有人能證明他沒看到過吧?

“差不多是這樣一個儀式陣,”将這個最關鍵的儀式陣展現給衆人,林道,“總之,不是現在地上這八條披肩之一。

“而主任的辦公室裏,還有一塊煤玉,和一具變色龍标本也消失了。”

你怎麽注意到一塊煤玉和一具變色龍标本的啊!比林更頻繁出入自家叔叔的辦公室,但根本沒看到這些的赤夏,開始懷疑自己的觀察力。

用灰暗視野開挂看見的林,大聲道:“煤玉指向敲鐘霜鴉,變色龍代表隐蔽,按照這個方向去猜測這個儀式的效果……

“效果應該是,讓覆蓋整個審判庭總所的生命标記儀式認為某人已死,不讓還活着的某人出現在儀式的監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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