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姑娘

第 21 章  姑娘

晴無夜沒走多久,興許是喝了點酒,昱橫還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怎麽會從凳子上下了地,最後坐在地上靠着門,在半夢半醒之間,稀裏糊塗的聽到一陣喧嘩聲。

他側了側身,揉着睡夢惺忪的眼睛,隔着門縫往外看了一眼,見是妄加國的幾個士兵正拖拽着一個柔弱可欺的年輕姑娘。

見此情景,昱橫腦子裏如同一道驚雷響起,人徹底清醒了過來,倏地坐起,扒着門縫繼續往外看,他是越看越憤怒,越看越怒火中燒,簡直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街上,那幾個士兵走到一半,有個小兵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噓了一聲:“別吵,晴将軍住在這裏,他可不允許我們這樣。”

另外一個士兵卻不以為然的道:“剛才我看到了,晴将軍正在城樓上巡防,他看不到這邊,你不要在這裏危言聳聽。”

小兵垮下了肩,似乎放松了下來,長籲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看姑娘的長相,确定是個屈城女子,之前昱橫睡夢之中被驚醒,迷糊的想怎麽臨家城還有人沒走,還是個姑娘,這時才想起,這位女子是從屈城中帶出來的那些姑娘中的一個。

在晴無夜這裏,昱橫不能貿然出去,這樣會無端牽連到晴無夜,昱橫眼看着姑娘嘴裏塞了一塊白布,只能嗚嗚的出聲求救。

這行人經過昱橫所在的這間屋子,昱橫已經躲到了門後,沒有人注意到房裏有人,不過這些人還是下意識的朝門口看了一眼。

昱橫聽着腳步聲漸行漸遠,确定他們起碼走了有十幾米遠,這才側過了身,把門輕輕的推開了一條縫,卻沒想到,與被他們綁着的姑娘對了個正眼。

姑娘臉頰泛紅,杏眼圓睜,淚眼朦胧,頭發淩亂,看到昱橫從屋裏出來,嗚嗚的叫喚聲更大了,側過了頭,死死的盯着昱橫。

街邊的房子裏有着窸窸窣窣的聲音,卻沒有一扇窗和一扇門打開,更沒有一個人出來。

見昱橫站着沒動,姑娘很快就放棄了,這裏都是當兵的,包括站在門口的那位也是,她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無力的雙腳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摟抱着她的兵丁低低的罵了一聲,将她抱的更緊了,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在姑娘豐滿的胸口處打轉,浪聲浪語的道:“美人,快了,快到地方了,別着急。”

忽然感受到了身後有不同尋常的涼氣,他回頭看了一眼,還沒等他看清發生了什麽,腦袋上就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

Advertisement

“什麽人?”

他一下子被砸蒙了,一手摸着腦袋,暈頭轉向中還是問出了一句,差點把懷裏的姑娘扔到地上。

姑娘忽的睜大了眼睛,看到有人在眼前如流星般的一閃,最後出現在了街邊一戶人家的門口,正背對着她。

這一問,其他人都回過了頭,只看到一塊瓦片四分五裂的碎在了地上,沒人顧得上被砸的那人,卻聽門口一人嗤笑:“這間沒人。”

說着擡腿就踢開了門,把被砸之人懷裏的姑娘奪了過去,朝屋裏猛地一推,這個當兵的還有些暈暈乎乎,一時沒回過神來,這時見懷裏一空,心心念念的姑娘就這麽不見了,着急吼道:“你答應過我的,讓我先來。”

“誰答應你了?”那人又說。

此時,這些當兵的才發現,他們中間竟然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個陌生人,個個都皺起了眉,狐疑的瞪着昱橫。

昱橫和他們并不是一起的,他屬于散兵游勇之類,雖然長相出衆,但畢竟是在兵營之中,沒有什麽身份,很多時候入不了這些人的眼。

這些人算是正規軍,從妄加國各座城中抽調出來的駐防兵将,當然不會對那些臨時拼湊出來的烏合之衆加以留心。

他們看到這人蒙着黑布,看不清長相,只瞧見個子挺高,眉眼俊俏,就在他們一晃眼的剎那,昱橫毫不留手的把他們四個人,一個接一個的踹進了屋。

這些人頓時滾作一團,狼狽的擠在一起,昱橫一下就蹿進了屋,姑娘早已躲到了一邊,正用惶恐不安的目光盯着他。

昱橫關門之前還抽空掃視了一眼屋外,确定沒人看到,就上前一步,不等擠在一起的人有所反應,在每個人的穴道上點了一下,當然也包括姑娘的啞穴。

他出手之前就沒打算要把自己賣出去,這時也沒有多費口舌,快速的替姑娘松了綁,在姑娘的驚異目光下,也就輕描淡寫的掃了姑娘一眼。

迅速退後,對着姑娘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可以走了,姑娘沒法說話,只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一時沒動步。

昱橫依舊沒有出聲,用眼神催促着她快走,姑娘才在驚魂未定之餘邁着小步出了門。

在姑娘離開後,門照舊開着,路過的人一目了然,昱橫都沒看屋裏一眼,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徑直退回到了晴無夜的住處。

那位姑娘之後會遇到什麽,他管不了,不是不想管,是根本沒法管,這座臨家城,舉目都是妄加國的兵,藏在哪裏都會被人發現,況且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士兵,能力有限,以後的事,也只能看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昱橫剛關上門,就聽到街上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再次透過門縫去看,見那位姑娘不知為何又跑了回來,剛想拉門出去,就看到她身後跟上了另外兩個人。

确定不是他認識的,也不是之前的那幾個人,昱橫扶着門把手,卻見長街盡頭,晴無夜走了過來,那就有的解,他舒了口氣,松開了拉門的手,緊繃的後背頓時松懈下來。

年輕姑娘發現自己又跑回來了,轉身想要往回跑,見是個将軍模樣的人走了過來,立馬靠到了街邊,看着晴無夜的目光更為慌亂。

追趕她的兩個人也發現了晴無夜,腳步開始猶豫,一時不知道該繼續,還是該離開。

晴無夜早已看到這不堪的一幕,兩個當兵的竟然當街追着一個姑娘在街上跑,形容鬼祟,舉止無恥,場面不堪入目。

見此情景,他的臉唰的一下沉了下來,就站在原地,沒有上前,一聲不吭的注視着兩人。

兩個當兵的明顯不是晴無夜的麾下,不過在晴無夜面前他們也不敢造次,随意胡來,這時佯裝着從姑娘身邊經過,有一個還偷偷用餘光瞄了一眼街邊的姑娘,在快要靠近晴無夜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輕輕的喊了一聲:“晴将軍。”

将軍沒讓走,當兵的自然不能離開,盡管他們不是晴無夜的兵,也不能就這麽随随便便的走了,只能在晴無夜對面僵立站着,場面尴尬的沉默半晌後,兩人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還是不約而同的擡頭去看晴無夜。

晴無夜始終用陰沉的目光盯着他們,這時見他們總算動了,寒聲問道:“你們是畜生嗎?”

兩個人臉上俱是驚愕之色,然後就是憤怒的眼神轉瞬即逝,一個人翕動了半天嘴唇都沒發出聲音,另一個人直接連嘴唇都不敢動。

“那就不要幹連畜生都不會去做的事情!”晴無夜收回目光,退後幾步,嫌棄的道,“走吧!”

命令一下,自然不敢有所違抗,兩人不情不願的瞥了一眼站在牆邊的姑娘,不甘心的朝街道盡頭走去。

他們走後不久,年輕姑娘這才唯唯諾諾的走了過來,聲如蚊蠅的低頭喊道:“将軍。”

晴無夜淡淡的瞅了她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嘴裏應聲道:“你回去吧。”

姑娘垂眸半晌,才緩緩的擡起了頭,看了晴無夜一眼,又低下了頭,聲音更低了:“我走了,還會這樣,剛才就有人救過我,接着就碰到了他們。”

晴無夜這才去看她,臉上微微帶着訝異之色:“有人救你?”

姑娘點頭,剛想說些什麽,從路邊的屋子裏沖出來了一人,見是剛才拖拽她的那行人之一,姑娘頓現驚恐之色,顫抖不已的朝晴無夜這邊挪了過來。

那人一手不停的摸着腦袋,一出門就大聲吼道:“哪個龜孫子竟然傷了你大爺。”

自稱大爺的人一看到晴無夜,腳步立馬停住,直接就閉了嘴,他身後還有三個人,個個都面色不善,怒氣沖沖。

不過他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晴無夜,而是對面的年輕姑娘,十分驚訝于她為何沒有離開。

一個膽大的人開口問道:“剛才救你的小子呢,他竟然沒把你帶走,留你一個人在這裏等我們?”

昱橫在屋裏看的真切,真心覺得這些人出來當兵簡直無法無天了,見到晴無夜也沒有絲毫畏懼。

晴無夜也不以為意,就在旁看着這四個人為非作歹的盯着姑娘,時間一長,先前的那個人見晴無夜沒有絲毫阻攔,和另外三個人對視了幾眼,似乎從對方眼裏感受到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愈發大膽起來,徑直朝姑娘走了過去。

“敢問一下!”

那一個人身體哆嗦了一下,扭頭去看晴無夜,臉上出現詫異之色,像是在等着晴無夜接下來的話。

其他三個人還在往前走,昱橫認出了停下的那個人,正是被自己先踢了一腳的人,也許是被吓破了膽,聽到晴無夜的聲音,剛才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膽量一下就煙消雲散了,此時正惶惶然的不知所措。

晴無夜依舊沒有動,不過他吹了聲口哨,就在四個人疑惑這是在幹什麽的時候,随着一聲嘶鳴,一匹白鬃駿馬疾馳而來,不容分說擡腿就踢,毫不留情的把四個人一個個踹翻在地。

戰馬當街踹人,街道兩邊的房子裏總算有了響動,他們早在窗後看到了這一切,或許是覺得不恥,或許是敢怒不敢言,又或許是同道中人,不管如何,總之都沒有出來,就在屋裏坦然的看着好戲。

被馬蹄踢到,可比被人踢到厲害多了,他們四個受的傷顯然比之前的更重,一個個要麽捧着自己的腿,要麽扶着自己的胳膊,還有甚者,似乎是肋骨被踢斷了幾根,哎喲哎喲的趴在地上,如一攤爛肉一般的爬不起來了,痛苦的哀嚎聲不斷。

晴無夜站在長街中央,衣擺無風自動,聲音擲地有聲:“我知道這裏有不少人,能聽見的人都給我聽好了,我不管你們把這些姑娘帶來幹什麽,但在我眼皮子底下為非作歹就是不行,別讓我看到了,一旦有下次,就讓你們去下面長長記性。”

去下面,就是下地獄的事情,整條長街靜若寒蟬,陰冷如天寒地凍,死寂如冰霜凝結,晴無夜的身手看到的人大多都敬若神明,沒看到的一開始不屑于顧,聽得次數多了,也逐漸的心服口服。

他為人正直,眼裏容不得沙子,知道他品行的人,不管本人的品行有多惡劣,一般不敢在其面前造次。

晴無夜雖然不怎麽殺人,但也不能說他不會殺人,他殺的人必定是十惡不赦,不可饒恕之輩。

晴無夜皺着眉看向躺在地上的四個人,緩緩踱步,語氣森冷:“你們還在這裏幹什麽?”

昱橫放在門板上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顫抖,晴無夜從沒在他這裏表現出如此森寒的氣場,似乎比在城牆下和韓廣張對峙更是讓人心驚,他從之前的惴惴不安直接上升到了戰戰兢兢。

有三個斷胳膊斷腿的人好半晌哼哼唧唧,最後好不容易爬了起來,可是肋骨被踢斷的那位,再怎麽使勁,額頭都見了冷汗,也爬不起來了。

晴無夜微微俯下了身,目光冷厲的看着他,語氣依然冰冷:“敢問,是不是要我請你起來?”

再怎麽痛苦,他也不能真的接受,龇牙咧嘴的間隙中連連拒絕:“不不不。”

可是這三個不字出了口,也沒見他起來,或許是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這個人幹脆就原地昏倒了。

有幾個先前躲在屋裏的人這才出了門,蹑手蹑腳的挪到了街邊,先是掃了一眼那匹罪魁禍首的白鬃駿馬,側身貼着牆,慢慢挪步,就生怕自己也被踢到。

花了很長時間,這些人才合力把昏倒的人擡了起來,動作之大,直接把他給痛醒了,繼而又是一聲慘呼,最後徹底暈了過去。

這行人消失在長街盡頭,很多人又回了屋,只有街邊的年輕姑娘還在原地站着,她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昱橫很想建議晴無夜收了這姑娘做個侍奉的丫頭,省的再遭人禍害,可是想起晴無夜一個月的俸祿也是用的緊巴巴的,如果多張嘴巴,那會是更加捉襟見肘。

晴無夜沒有去管,直接走過來開門進屋,見昱橫站在門口,問了一句:“剛才是你救了她?”

“你打算怎麽安排她?”

昱橫指的自然是屋外的人,晴無夜反手關上了門:“我管不了,她只是從府衙裏面逃出來的,其他的人,都遭了毒手。”

“啊!”昱橫還是有些驚訝,“那豈不是更要。”

晴無夜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我管不了,我管了她,就是真和大帥,和韓廣張結下了梁子,她誰都救不了,我就算不考慮自己,也要為我手下的兄弟考慮,為接下來深入覆盆國的路考慮,她好歹還活着。”

昱橫眸光一暗,接話道:“可是她們,真的這樣,就會生不如死!”

晴無夜的拳頭重重的砸在了桌上,桌腿顫顫巍巍的晃了晃,他的目光緊緊的盯着昱橫,咬牙切齒的道:“我是真的管不了。”

昱橫小心翼翼的提議:“你可以說你看上了這位姑娘,然後收她做貼身侍女,我想着這樣,姚自量和韓廣張也不會多說什麽。”

晴無夜的拳頭還放在桌上,他凝視着昱橫半晌,才道:“我看上誰?這話能胡說的嗎?你怎麽不說你看上了她。”

昱橫有些張口結舌,看到晴無夜面色不善,心裏咯噔一下,垂眸看着那只緊握的拳頭:“我,也可以,但我只是一個當兵的,姚自量他們不會讓我。”

晴無夜松開拳頭,手掌平攤,冷眼瞧他:“你真的看上了她?”

昱橫豁然擡頭,面頰微紅,揮着手恨鐵不成鋼道:“我,沒有,我說晴無夜你在胡攪蠻纏什麽,我們要想辦法救她,不是在這讨論這種話題。”

晴無夜收回了手,垂在身側,冷漠的說:“我一直孑然一身,有也是只會帶着我的兄弟,至于其他,我沒有考慮,更沒有準備,關于這事,你以後少操這份心!”

昱橫還想據理力争,上前一步:“我操心,晴無夜,你也知道,我操的不是這個心,是那個。”

他說着走到了門口,見街邊已經沒有人了,他走上街四處找了找,才在遠處看到姑娘落寞的背影,步履緩慢,朝着一個方向走去,這次,是真的沒有人敢跟着她了。

他回到門口,看到晴無夜正背對着自己,冷哼一聲:“晴無夜,你還真是妄加國的将軍,看到周縣令不救,現在又看到人家姑娘也不救。”

說完他不等晴無夜有所回應,推門而出,他直接跟上了才離去的姑娘,兩人一前一後走在無人的小巷之中。

姑娘魂不守舍的走了不知多久,才發現身後有人跟着,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不敢回頭去看,也不敢撒腿奔跑,只是站在原地,單薄的肩膀在不停的顫抖。

見她如此,昱橫站着沒動,遠遠的看着她,輕聲道:“別怕,是我。”

姑娘在街邊聽到兩人的争執,昱橫的聲音她熟悉,這人剛才救過她,她一手扶着牆,膽戰心驚的回過頭,見是那個蒙面人,她就确定了這人是她的恩人,這才稍稍的放松下來。

昱橫依然沒有靠近,就這麽與她遠遠的對視。

姑娘蹲下了身,攏着雙膝,埋頭抽泣起來,哭聲壓抑,她不敢大聲的哭,怕聲音太大引來其他人。

昱橫胸口起伏,他想要求證一件事,于是不确定的問:“敢問一下,她們怎麽樣了?”

她們自然指的是其他人,和這位姑娘一路被帶過來的其他姑娘,見昱橫提及,姑娘哭的更悲傷了,抽抽噎噎的說不出一個字。

昱橫只能靠着牆壁耐心等着,等了很久,姑娘才止住了哭聲,抹着臉仰頭看着昱橫,昱橫看她那雙哭紅的眼睛滿含悲意,不由得嘆了口氣。

姑娘指着一個方向,正是臨家城府衙的所在,她低低的說:“她們都在那裏,被關進了一間間屋子,屋裏有床,然後那些人就一個個,一個個,一個個。”

她一直在重複着那三個字,像是那令人作嘔的場景就在她眼前發生,她雙目呆滞的看向前方,聲音也越來越輕。

昱橫的雙手哆嗦個不停,不用姑娘多說,他就知道府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和晴無夜在喝酒的時候,府衙裏正在上演着一幕幕相同的慘劇,就在此時此刻,他似乎聽到了放浪的笑聲,和女子痛苦的哭泣聲。

原本載着這些姑娘的馬車,此時在昱橫眼前越發清晰起來,似乎在颠簸,或是在晃動,最後從懸崖上翻了下去,掉進了萬丈深淵之中。

姑娘已經站了起來,蕭索的背影越走越遠,昱橫朝前追了幾步,喊道:“我送你出城,我一定要送你出去。”

姑娘腳步踉跄的走到巷子盡頭,剛想回頭,卻迎面碰上了一個清新秀麗的世家小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