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胡說

第 56 章  胡說

臨山鎮終究還是死了很多人,家破人亡的慘劇還在繼續,保住了一座鎮,卻沒保住這座鎮裏所有人的命。

林夜為了後山被燒毀的藥材,遷怒到了從山上九死一生逃下來的父子,甚至要了他們的性命,在某一些人的眼裏,或許某些東西,比一個人的生命更為重要。

林夜在昱橫和晴無夜走之後,就帶着人重新上了半山腰的廣場,直接進了那個山洞,最後躲進了大山裏面。

韓廣張帶着大軍一直侯在臨山鎮鎮外,這時總算得了姚自量的命令,帶着部隊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的進到了臨山鎮,可是迎接他們的卻是一座空鎮。

韓廣張明明見到了林夜的部隊,但進了鎮卻怎麽都找不到人,待到了半山腰,才看到了一個洞口,洞裏深不可測,他卻不敢貿然派人追蹤,怕着了埋伏。

最後考慮再三,掃了幾眼站得遠遠的一群人,這些都是些沒怎麽打過仗的人,一路來也沒派上特別的用處。

仇聚被派往了臨居城,他就對着另一位副将邱蓄說:“去,在那些人中找上二十個人,讓他們先進洞。”

邱蓄領命走了過去,随意的點了二十個人到了洞口,在極不耐煩的催促之下,這些人才拖拖拉拉的穿過了洞,到了瀑布之下,卻早已經沒了林夜一行人的蹤影。

大山地洞暗道極多,昱橫可算是領教過了,得知邱蓄撲了個空,暗自慶幸,卻有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喬江之被關在了一間小屋,姚自量好像動了要殺了他的心思。

晴無夜得知此事之後,先找到了喬江之被關的地方,卻是那間有着暗道的民居,一切自有天定,似乎都在林夜的安排之中。

昱橫就在附近嚴密的監視這間小屋,他和董時在一起,陳木和昱豎則跟着他們,昱橫靠着牆頭,他想起了一件事,當時和晴無夜跳上牆檐的時候,總覺得此處似乎有什麽不同尋常。

于是他旁敲側擊:“董将軍,去半山腰有條必經之路,你有沒有留意到那裏是什麽地方?”

董時剛從半山腰上下來,看到喬江之所關的地方,和姚自量在臨山鎮的臨時住處很近,他不假思索的道:“臨山鎮的都尉府,都尉是林陽的堂兄,名叫林夜,人已經跑了,帶着所有的兵,包括林陽手底下的人。”

原來如此,就算之前韓廣張打進臨山鎮,也不一定有什麽勝算,臨山鎮雖然不大,街巷甚多,說不定每一家人家都有暗道,藏他們這些人綽綽有餘。

可為什麽不讓臨山鎮的百姓藏進自家的地道,而是引他們上了後山,最終招致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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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因為臨山鎮腳下的地道不夠藏他們所有的人,林夜有意将百姓引入山林,才能讓他手下的人有足夠的藏身之地。

想到這裏,昱橫不由的感到心寒,起身站了起來,就看到對面巷口白衣一飄,他知道是晴無夜有事要找自己。

昱橫對董時打了聲招呼,心不在焉的朝巷口走去:“腿都麻了,我随便走走。”

董時想着要回臨舍城,也站了起來,之前因為昱橫被林陽帶走了,所以沒有一起走,可這次昱橫好端端的來去自由,董時叫上了他:“我該回臨舍城了,你也該一起走了。”

在董時這裏,他已經把昱橫當成了姚得章的近衛,昱橫聞言頓住腳步,他可不願離開臨山鎮,不單是因為晴無夜找他,更重要的是他在臨山鎮還有事情要做,于是回頭對董時道:“這事,你是不是要和大帥說一聲。”

在昱橫的提醒之下,董時言聽計從的朝着另一頭走去,那裏正是都尉府,見他離開,昱橫返身走了回來,對陳木道:“老爺子,我覺得你接下來留在這裏跟着董時,姚得章不是個弑殺之人,昱豎,你也留着,再往覆盆國走,就越危險,說不定小命就要丢在覆盆國了。”

昱豎一聽這話,就老大的不願意,委屈巴巴的看着昱橫,執着的表示反對:“無痕哥哥,我要跟着你才覺得安全,你放心,我不會拖累你的。”

巷口,晴無夜左等右等,見昱橫還沒過來,站在原地心急如焚的踱着步,陳木見狀推了推昱橫:“晴将軍找你,你先去,我們的事等你回來再說。”

昱橫知道一時半會勸不動這一老一小,力不從心轉過了身,一陣嘆氣之後:“好,回來再說。”

昱橫不遠不近的跟上了晴無夜,見晴無夜左拐右繞的拐進了一條小道,這裏清淨,還真是一個人都沒有,他剛走進去,正想出聲,就被晴無夜一把拉進了一間小院。

小院很小,一丈見方,沒有屋子,不引人注目,倒是一處說話的好地方,晴無夜關着門,卻沒把門關緊,露出了窄窄的一道門縫,透過這狹窄的門縫,能看到小道的盡頭,更能看清來往經過的人。

昱橫站在門後,焦急問道:“怎麽,出事了?”

晴無夜點頭,語氣鄭重:“出事了。”

昱橫心涼了半截:“什麽事?”

晴無夜一句話直接把昱橫推到了谷底,只聽他言簡意赅的道:“姚自量要殺喬江之。”

昱橫一時很難理解,他費解的問:“為何,殺了喬江之,勢必會激起三城一鎮的民憤,這可不是一件容易應付的事情。”

他們有所不知,姚自量就是要激起民憤,給他一個可以随意殺戮的理由,他這次大軍壓境,勢必要奪取覆盆國這片遼闊肥沃的土地,可他并不想留下一個覆盆國的子民。

在臨居城城頭,跳下城牆的是安之,并沒有如姚自量想象中的群情激奮,城民只是跪倒在地,和默默跟随,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原本這臨山鎮不是他要攻打的目标,就和清安村一樣,這些只是這場戰争中的一段小小插曲,姚自量見姚得章和平占領了臨舍城,他不甘心,因此把目标轉移到了臨山鎮。

卻不料,真正的喬江之出現了,和他交換了條件,讓他在衆人面前一時抹不開面子,找不出殺人的理由,又不想說出他內心兇狠歹毒的真實想法。

等他終于緩過了神,想到了為何臨居城反應不大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死的不是真正的喬江之,可如今,真正的喬江之到了他的手裏,他就想試上一試,如果真的殺了喬江之,他要看看到底會造成多麽嚴重的後果。

這是他期待想要看到的,可是如此喪心病狂的想法,就連他的親生兒子姚得章都沒想到,原以為抓住了喬江之,姚自量就會順利成章的把喬江之交到自己的手上。

昱橫捏着下巴思索良久,他在試圖用姚自量的思維思考問題,猜測道:“或許姚自量就想要這樣的結果。”

昱橫已經把人性的底線降到了最低,才惶惶然的去猜這個假設,卻沒想到,還真的被他猜對了。

晴無夜心裏也是咯噔一下,昱橫的猜測他不能百分之百斷定是正确的,但萬一是呢,姚自量殘忍的底線在一點點的下降,已經越過了水平面,沉到水平線以下了。

他握緊了劍柄,手指摩擦着劍鞘:“我答應過林陽,帶走喬江之不是讓他來送死的,不但要救臨山鎮百姓,也一定要想個辦法把喬江之帶回去,不管是上千條平民百姓的命,還是喬江之一人的命,都是性命,我們要想辦法去救。”

默然片刻,他額頭青筋直蹦,忐忑不安的問昱橫:“我是不是做錯了?”

晴無夜在這之前從未有過如此這般的躊躇,始終堅定的認為自己是對的,可是如今事情朝着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他開始舉棋不定的開始懷疑起自己了。

在山腰洞口的時候,晴無夜沒有想到林夜會真的殺了那對父子,畢竟是臨山鎮的子民,他雖然和昱橫說到必死無疑四個字,但這僅僅是為了吓昱橫一吓的,最終林夜的舉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之前的兩次漠視完全是出于無奈,屈城周澄的事無解,因為周澄已然心死,而臨家城的事情,在他秉持的道德線內,是不允許把一個姑娘無緣無故的帶在自己身邊的。

而這次父子被殺的事情,這不是他的本意,他在那個中年男人被殺的剎那,就已經懷疑起自己的對錯了。

昱橫有那麽一刻的愣怔,他沒想到晴無夜會如此發問,之前的晴無夜可是一個相當有主見的人,從來沒向他讨教過是或者不是。

基于晴無夜這般的狀态,昱橫極有耐心的答道:“沒有,這種事沒法走一步想三步,救一人,還是救百人,擺在誰面前都是難題,換做我,也會和你一樣,只是我們猜不透太多人的想法。”

他們沒想到的太多了,昱橫沒想到林夜作為都尉,會如此現實,不顧臨山鎮百姓的安危,只想保存僅剩軍隊的實力。

還有後山僥幸逃脫的父子倆,林夜為了洩憤,将一山藥材被毀的罪責強加駐在他們身上,然後冠冕堂皇的治他們于死罪。

他更沒想到姚自量罔顧人命,将覆盆國百姓這麽多人的性命踩在腳下,任意妄為,聽信讒言,把後山當成了殺戮場,更是要用喬江之的命來挑起更大的戰争。

須臾,昱橫又道:“我現在已經不想管什麽戰争,我只想殺了這些人,這些已經不能算是人,而是殺人的惡魔。”

晴無夜有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場戰争還沒走多遠,他已然力不從心,死的人太多,他根本埋葬不了,更無法告慰死去的人的在天之靈。

晴無夜仰頭看着蒼茫的天空,真正感受到了如蝼蟻般的他們是多麽的渺小:“我們就兩個人,無疑是以卵擊石,他們能調動軍隊,已經把原本善良的人變成了殺人的惡魔。”

昱橫搖了搖頭,心裏升起了一種莫大的悲哀:“或許這些人本來就沒那麽善良。”

他們從不想承認這些,但事實就是證明,有人是被動,有人卻是主動的拿起手中的武器,不是在保護自己,而是去傷害別人。

兩人俱是沉默,良久之後,晴無夜才出了聲:“他們把喬江之關在了我們去過的那家民居,我們還有辦法。”

昱橫眼睛一亮:“我們可以進去,帶走喬知府。”

有現成的暗道,他們帶走喬江之簡直就是易如反掌,晴無夜搖頭:“不可,喬江之被帶走,姚自量發現後,他就有了殺人的理由,還是會以臨山鎮的百姓作為要挾,喬江之還是會回來。”

這件事情,像是陷入了一個死局,循環往複,周而複始,找不到一個出口,直至激怒了姚自量,姚自量都不用去殺喬江之,就直接對臨山鎮的百姓,或者對這三城一鎮所有的百姓痛下殺手,同樣也會達到他想要達到的目的。

昱橫突然想起了在臨居城外的小樹林,被昱豎當成爺爺的喬江之,和陳老爺子還真的很像。

想到這裏,他打了一個寒顫,怎麽會冒出如此唐突的念頭,搭進去了一個安之,何必又要讓陳木給攪合進去,陳木的老婆可是在家等着老頭子回家呢。

晴無夜發覺他神色的異樣,出口問道:“你想到什麽了?”

昱橫不想隐瞞,但又很愧疚剛才那一剎那的想法,嗫嚅着道:“只是想到陳老爺子,和喬江之有點像。”

晴無夜瞬間懂了其中的意思,脫口道:“不可。”

昱橫點頭,他想起了在臨山鎮外被他間接害死的何欠,正膽戰心驚的想着是不是自己也成了殺人惡魔,不過也就這麽一瞬,他将這想法按在了心裏的陰暗處,長嘆了口氣:“是啊,不可,這個想法讓我愧疚。”

晴無夜見他臉色不好,勸解道:“沒事,都是在想辦法。”

再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昱橫只能離開了小院,回到了原來的那處牆頭,看到陳木後,眼神一直處于游離狀态,他不敢去看陳木。

昱豎不知去哪玩了,這時從巷口跑了過來,瞅着陳木好一陣發呆:“爺爺,你有沒有發現?”

陳木揪着自己的白發,笑道:“發現什麽?”

昱橫不知昱豎想要說些什麽,也沒攔阻,頹然的靠着牆發着呆,就聽昱豎稚嫩的童音傳出:“我覺得你和那位知府爺爺好像。”

昱橫原本是斜靠着,聞言後整個人毫無征兆的打了個激靈,他立即挺直了身體,踢了昱豎一腳,不敢去看陳木臉上的表情,呵斥道:“不要胡說。”

昱豎仰着頭,一臉單純的道:“我只是說說,難道無痕哥哥覺得不像?”

昱橫抿緊唇線瞪着昱豎,靜默片刻,神色不悅的道:“不像,看不出哪裏像。”

他們坐着的巷子裏左右都是妄加國的兵,這時有些人的說話聲越來越響,直接傳了過來。

說話這人話語裏盡是毫不在意:“你們知道嗎,明天大帥就要在半山腰的那塊空地上殺了喬江之,以儆效尤。”

“是嘛,喬江之這次豈不是來送死的?”接話之人哈哈一笑。

又有人似乎很是憂慮:“唉,一個愛民如子的清官,最後還是為了自己的子民受死,也算是。”

這話立馬被不和諧的聲音打斷:“算是什麽,他再是清官,都是我們的敵人,敵人就該殺,不管是誰?”

聽到這話,昱橫皺了皺眉,看向聲音的來處,一個精壯的漢子,手裏正拿着一把砍刀,很是愛惜的反複擦拭着刀刃,刀光随着他的動作越來越亮,簡直奪人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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