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開了口,蘇岑就有些止不住,他坐在他的腿上,一點點地掰扯:“我七歲的時候我們就分開了,那你跟我在一起的只有七年,而且第七年你還不怎麽理我,更小的時候,我都沒什麽記憶,但是他跟你在一起……唔,跟在你身邊有十二年,那個時候你已經十二了,十二年的記憶都清清楚楚。”

越說蘇小候爺越氣,最後自己算得自己整個臉都陰沉了下來:“就算你十八歲那年回過京都,可是就那三個月,而且還沒理會過我,我連他都比不過!”

裴決有些哭笑不得,但內心裏卻像是被人塞了一顆剛成熟的果子,又甜又酸又有點澀,連抓着他腰手都不自覺地松了力,任由他去了:“怎麽能這麽算呢?”

蘇岑才不管,他已經把自己氣得心裏頭冒火了,伸出胳膊就勾住了他的脖子:“我不管,你要補償我。”

胡攪蠻纏向來是他的拿手好戲,更何況這會兒正氣着。

裴決雖然覺得他這醋吃得有些多餘的,可實實在在地被人放在心裏的感覺更讓人愉悅,讓他幾乎完全沒了防備:“怎麽補償?”

蘇岑其實也是臨時起意,略略思索了一下,想到的東西太多,一時間竟理不了個一二三來,于是暫時作罷了:“這個我要好好想想,反正,以後你和我在一起的時間一定要比他多!”

裴決雖面上沒有大的表情,但眼裏卻全是笑,輕聲答應了。

蘇俏俏這才開心,從人身上下來,朝外看了一眼:“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替你叫他進來。”

看着他雙手抱在胸前,略帶着不情願去開門,裴決這才發覺,自己的嘴角不知什麽時候揚上去,一直沒落下來過。

叫了小陵,蘇岑就出去研究那牆要怎麽拆去了。

小陵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但進來時看到裴決時,那隐晦又明顯的眼神卻仍然收不住。

裴決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一句:“小候爺自小與我相識,确實比較親近。”

确實?比較?

小陵臉色稍微扭曲了一下,但他向來對裴決是極信任的,也看出了他不準備向自己解釋過多,于是直接說起了正事:“當時查的那三家都已經有消息了,惠王想結交解家已久,只是一直不得其法,但最近這幾日倒是有了幾次密信來往,吏部的崔尚書與惠王聯系不多,最近的一次已經是三個月前了,但這老頭子的态度比較搖擺,牆頭草,還在觀望,清遠候與前惠王曾經有過私交,現在倒還沒查出什麽。”

提到正事,裴決也變回了之前的樣子,他冷聲道:“都是些模棱兩可的消息,不夠準确。”

小陵自然也知道,但是惠王精明,而陛下的意思很明确,萬壽節之後,先帝未完成的大業他會繼續完成,而身上背着投毒嫌疑的惠王肯定是在削藩之列的,他也知道解家沒那麽好結交,但是他也必需去做,那這些事也不可能輕易地便叫人查覺。

“沒用。”蘇岑站在門口,對他們的話聽了個大概,看着小陵便一臉的不滿:“不會做事就不要做。”

本來有宣陽候這層身份在這裏,小陵就不能對他怎麽樣,如今連裴決都被哄了去,小陵對蘇岑更不敢說什麽,甚至他心底裏對蘇岑莫名地還有一點崇拜的情緒。

連公子這塊堅冰都能捂化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而且還化得這麽徹底。

“俏俏。”裴決略有些無奈:“好好說話。”

裴決是沒把小陵當外人的,而且他故意叫了他的小名,果然,這種親昵的感覺瞬間就安撫了蘇小候爺的心,說話的語氣也沒那麽沖了。

“我只是在教他做事。”蘇岑走到裴決身邊,本來書桌前只有一張椅子的,三日前又添了一把,上頭還放着軟墊,繡着鸾鳥團紋,垂着金絲流蘇,和這清淡的書房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蘇岑坐上去,身子微微朝裴決那邊靠着:“查東西不要在外面查,要查就從裏面查,你們這樣查,能查到什麽?”

裴決看過去,見他一臉的得意,就知道他肯定是又有了線索。

“俏俏又知道什麽了?”

蘇岑是向來不吃虧的,目光朝着桌上的茶盞一掃:“我渴了。”

裴決眼中有笑,毫不介意地想替他倒茶,可此時桌上只有他的茶盞,小陵一見,立刻便從旁邊的茶桌上拿了一套新的茶盞來。

“我就要喝你的。”蘇岑嫌棄地撇開臉,連看都不看小陵拿過來的茶盞。

裴決有些猶豫,畢竟自己用過的茶盞給別人用,這是無禮的,可蘇岑的性子就是這樣,就像遲來的叛逆期一樣,越是不給,他越要。

幼稚。

小陵在心裏默默地說。

然後就看到自家公子将自己茶盞送到了蘇小候爺的手裏。

喝了茶,蘇岑心情舒坦了,這才慢悠悠地開始說:“他們不是想結交解家嗎?那就讓他們好好地玩一次就行。”

解家他熟悉得很,從小便走動的地兒,解憶跟他更是熟悉,裴決送衣裳來的前一天,他和蘇母就去了一次解家。

賀瑜想要削藩的念頭從未停過,而權力大,野心更大的惠王自然首當其中,裴亦揚死在削藩的戰場,蘇南舟更是和前惠王同歸于盡,這麽算下來,他們算是世仇,雖說這些都已是前惠王時期的事,而惠王四個兒子也死了倆,只要他們不在背地裏捅他刀子他就滿意了,而解家不一樣。

解家是兒子死在皇宮,已經過了二十年了,而現如今又只有一個女兒,他有意和解家結姻親之好,只希望到時候真削藩的時候,能替他們說句話,保住親王位就行。

“惠王也是真大方,許下的東西可不少。”蘇岑靠在那裏悠閑地說着。

能從蘇岑嘴裏說出大方兩個字,可見惠王許諾的東西定然是極驚人的。

小陵說道:“那解大人沒被腐蝕?”

蘇岑橫了他一眼:“解伯伯是什麽人?被腐蝕了,我能知道這些?”

惠王甚至不惜許下姻親之好,他那弟弟妻子在難産時去世,到現在三年了,也還未續弦,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才十二歲的解憶身上。

想到解夫人提到此事時鐵青的臉色,蘇岑嗤笑一聲:“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白日裏做夢格外美。”

解夫人生解憶時已經四十九了,當時本就難産,情況危急,差一點就一屍兩命,老來得女,兩人把解憶簡直當眼珠子一樣疼,在大周這樣重男輕女的風氣裏,簡直比候夫人還異類。

而自生了解憶之後,解夫人的身子也算是徹底垮了,現在都是靠湯藥養着,所幸的是因解松所立之功甚大,解大人又一輩子為官,宮裏的賀瑜和太皇太後時不時遇到了珍稀的人參靈芝,也往解府裏送,還真給解夫人調養過來了,如今只是出不得遠門,走不得太遠,但也能下得床,能正常生活。

“我記得那天回府後召了府醫過去,是出了什麽事嗎?”小陵想起那天來,當時他們也剛回候府,就見趙府醫被拉着,裴決讓他問了一下,說是去清荷院給候夫人請平安脈,但請脈一般是在早上,那個時辰和那個神色,倒像是突發了急症。

蘇岑自然記得,神色輕松:“沒事,去的時候解夫人正喝補藥,說是于婦人大補,便也給娘一碗,娘的身子好,補過頭流了些鼻血,趙府醫開了些清熱散火的藥吃了就沒事了。”

說到這裏,蘇岑想起什麽,轉頭看向那邊一直聽他說,但一語未發的裴決:“小王傳了話來,說是今晚會過來。”

裴決點頭:“他的消息想必很重要,否則不會親自來。”

蘇岑難得有些猶豫,而小陵一看他的面色,識趣地道:“那我就先出去了。”

裴決自然也看出來了,目光落到他的臉上,聲音放緩:“怎麽了?”

蘇岑身子靠過去,兩人的手臂挨在了一起,彼此的體溫都能清楚地感覺到,他這才說道:“解家那邊你不用擔心,我能處理,賀瑜傳來的消息說,鐘山之事還在查,但另外一件事,有進展了。”

裴決沒說話,聽他說。

“我讓賀瑜查了一下裴伯伯當年的事,雖然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但是想查總是能查到些東西的,一個月前他說還有些事确定一下,現在應當是查到了。”

裴亦揚十六歲上戰場,幾乎沒打過敗仗,而決定他生死的那一仗,他當時是有機會贏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帶兵回撤,結果在半路被包圍,最後死在了包圍圈裏。

有人說,是他帶兵不利,決策失誤,也有人說,他是想趁機帶兵逼宮造反。

衆說紛纭,可當年裴亦揚的親兵沒一個活下來的,真像已不為人所知。

據說裴亦揚是發了求救信入京都的,但蘇南舟以護衛京都為由,拒不出兵相緩,就看着裴亦揚死在了戰場上。

當年裴亦揚的死訊傳入京都,後來便是裴府閉門,連同曾經與之最要好的蘇家,也被拒之門外。

蘇岑的手纏到他的胳膊上,一向張揚的笑臉裏沉着擔憂:“我只是想查清楚真像,還裴伯伯清白,沒別的意思。”

裴決知道他在擔心什麽,沒有推開他,任他越靠越近:“我知道,不過這件事情不需要任何人還什麽,也不需要任何人證明什麽。”

他心裏早有答案,且從未變過。

蘇岑松了一口氣,但眼睛仍然緊緊地盯着他:“那你不會像之前一樣,把我關外門外了吧。”

他語氣裏帶着生怕被抛棄的緊張和擔心,弄得裴決心頭一酸,看着明明已經長大,卻仍然在他面前像個小孩子一樣的人,他濃黑的眼裏慢慢泛起潮來。

“不會,再也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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