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蘇岑反而有些驚訝:“這麽快?”
從京都到浙安,就是用信鴿也要五天才到,一來一回最快也要十天,這才半個月的功夫,就都查清楚了?
蘇浩跟在他身後,一起往府裏走,趕着回來,額上還有點汗:“主要是沒什麽可查,回話的人說,別說什麽大家閨秀,小家碧玉,他們連紅樓青樓,還有儒生們最喜歡去的畫齋字齋都查過了,可結果一無所獲,別說紅顏知已,就是藍顏知已都沒有,所以根本無人可查。”
蘇岑本來是認真聽着,結果猛然聽到藍顏知已先是一愣,畢竟他混慣了風月場所的,之前沒往上面想,立刻便明白過來,心頭猛地一跳,斥道:“什麽亂七八糟的,裴決看着就不像好男風之人。”
蘇浩沒多想,笑道:“這不是小候爺要查嘛,他們查來查去,說裴大人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如今在浙安的院子服侍的女子,年紀最小的也都三十六了,還是裴夫人身邊的人,裴夫人去了之後,裴大人便将院子都交給她們打理了,所以他們也是在猜,裴大人這個年輕,怎麽着也是個男人,萬一……咳……怎麽解決,不就想到這上面了嘛,就一起查了查。”
本來蘇岑沒有多想的,但這話卻是越說越偏,莫名偏到了這上頭。
雖說京都沒哪家花樓青樓是蘇小候爺沒逛過的,但他自小受候夫人的教導,一來對女子很是尊重,二來潔身自好是最基本的修養,所以雖然桃花不斷但好歹沒惹出過什麽情債,偶爾真有情不自禁的時候,都是自己動手解決,對此事也并無多少沉迷。
但這種事情,放到自己身上還好,腦海裏換了個人,突然就變得不同起來。
特別這個人還是裴決。
這樣看上去永遠冷靜,永遠不會失态的人在那種時候會是什麽樣子呢?
會渾身燥熱嗎?會面紅耳赤嗎?會發出什麽樣的聲音?會有什麽樣的眼神?會說什麽樣的話?會……
“俏俏。”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蘇岑陡然渾身一震,耳尖發熱,熱意迅速地蔓延向整個脖頸。
他側頭看去,就見裴決正從藏鋒院出來,身上穿的是常服,正是他那日送給他的那件銀灰色長袍,身姿欣長挺拔,頭上戴着玉冠,春光下端得是玉樹蘭芝,俊逸非凡。
這也是蘇岑自己要求的,說是在府外随他怎麽喊,但是在府內就要親近些,裴決坳不過他,便答應了。
裴決走過來,就看到他盯着自己,臉蛋紅了一片,微微蹙眉,伸手去碰他的額頭:“怎麽這麽紅?熱的嗎?”
他手指帶着些涼意,手背碰上來的瞬間像是被一只小蜜蜂蟄了一下,竟有一瞬間的麻意。
蘇岑幾乎是下意識地跳開了。
這還是他頭一次拒絕他的觸碰,往常,都是蘇岑緊緊黏着他的。
裴決手還放在半空中,保持着剛才的姿勢,眸中有些詫異。
蘇岑立刻也意識到剛才自己的動作太過生疏,但他并非有意,只是腦子不聽勸,莫名其妙地被蘇浩帶到了那個方向,他又突然出現伸手碰他,那一下躲,就像是在做壞事的孩子突然被爹娘發現一樣。
他又看不到他腦子裏的東西,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蘇岑連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解釋道:“你吓我一跳,我剛巡視回來,有點熱,你看,都出汗了,你今日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他的手心确實有一層薄汗,帶着熱度的掌心裏蘊着濕意,碰在指尖。
裴決也沒有多想,說道:“萬壽節在即,陛下宮裏事情多,下朝早,後日便是萬壽節,免了五日的早朝。”
後天便是萬壽節了,蘇岑是不需要早朝的,他身上挂着的都是閑職。
蘇岑嗯了一聲,看着眼前的裴決,努力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像都抛開,說起正事:“昨日解家送來消息,惠王的妹妹入了京都,當天晚上,惠王妃又去見了清遠候。”
兩人進了流岚院,裴決吩咐道:“去打盆水來。”
蘇浩立刻便去了,不一會兒,便端着水盆過來,放到了洗漱架上,他正要去拎帕子,裴決已經将帕子拿了下來,放在溫水裏打濕,拎幹,轉身遞到了蘇岑面前。
蘇岑就喜歡裴決的親近,拿過帕子擦了臉,又擦了手,将手裏的帕子揉成一團,直接擡手扔回了盆裏,水盆裏的水濺了一地。
他又頗為得意地看向裴決。
裴決:“真準。”
蘇岑就更高興了。
小陵跟在一邊,看着坐在椅子的人,已經麻木了。
雖然小候爺名聲不好,跋扈也好,脾氣臭也好,在別人面前好歹還像個正常的十九歲的少年,一到公子面前,就幼稚地像三歲。
“去拿把扇子來。”
聽到裴決的吩咐,蘇浩又去找了一把蘇岑的扇子來。
能到蘇岑手上的東西,非尊即貴,這把扇子還是賀瑜賞的,以金為柄,玉為骨,蜀錦做的扇面,上頭則帝師所題的詩,放到尋常人家手裏,且不說這金玉的金貴,光是禦賜兩個字,就讓人只敢放着供奉,可到了蘇岑這裏,也不過是尋常玩物。
裴決展開扇子,慢慢地給他扇着風,絲絲涼意柔和地吹拂過來,蘇岑舒服地咪起了眼。
這個時候,蘇岑才開口,和他聊起了正事:“惠王想和結交清遠候,他現在還有一個妹妹待嫁,賀曼青,剛十八,據說長得是極好看,真是可惜。”
裴決稍想一想:“清遠候有兩子,大兒子年二十七,小兒子年二十四,皆已成親。”
惠王之妹,總不能是去給人做妾吧。
蘇岑朝他看過去,諷刺的一笑:“誰說要給他兒子?”
此話一出,裴決和小陵也反應過來,小陵嘴角抽了抽:“清遠候都快五十了吧,惠王還真舍得。”
清遠候喪妻剛滿一年,惠王這就把妹妹送過來給他續弦,他的大兒子都比賀曼青大了快十歲了。
“清遠候雖然不成氣,但京都的權貴裏說得上話,先帝當時雖有意收歸皇權,但忙于應對藩王之亂,對這些人便放了一放,讓他們多喘了幾口氣,如今賀瑜有意繼承先帝之志,藩王也好,侯爵也好,都跑不掉。”蘇岑雖然仍是那幅懶散的樣子,可眼中卻有寒芒閃過。
先帝當時削藩之所以引起那麽大的動蕩,其主要原因不止在藩王身上,還有和這些藩王緊密相聯的老權貴,他們的利益早已緊密相聯,只可惜先帝王殁得太早,沒來得急将他們連根拔起,賀瑜當時又太小,讓他們得以緩過勁來,如今賀瑜要處理他們,清遠候這些人自然是首當其沖的。
“那這門親事不能成。”小陵說道:“惠王本來就是個大麻煩,兩人真絞成了一股繩,不就更麻煩了嗎?”
惠王他們肯定是要處理的,但惠王身上涉及的事情太多,而且明知道清遠候活不長了,惠王卻還上趕着把妹妹送過去,怎麽看,這事兒都有問題。
蘇岑翹着嘴角,笑得狡猾,像只小狐貍:“成一樁好姻緣難,壞一樁婚事還不簡單。”
小陵忍不住過去湊趣兒:“小候爺有什麽好點子,我能幫上忙的?”
自從話說開了之後,再加之裴決最近對他越發好,蘇岑對小陵的敵意也就慢慢沒那麽重了,見人湊過來,打趣道:“你又不是我的人,先問你家公子舍不舍得把你給我用。”
裴決搖着扇子的手沒停,小陵已經搶了話:“小候爺你就別吃我的醋了,最近我連公子三步之內都沒進去過了,這方圓十裏,誰還能比得過你。”
這話聽着像誇張,但卻極大地取悅了蘇岑,他笑嘻嘻地拿胳膊碰了一下裴決:“明月哥哥,那我就借他一用了。”
裴決收了扇子,只囑咐道:“注意安全。”
小陵第一次跟着蘇岑做事,還是去攪黃一樁婚事,看着前面花蝴蝶一般張揚又嚣張的人,莫名地有點興奮。
“小候爺,我們現在去做什麽?”
蘇岑翻身上馬,看着他笑得神秘:“帶你長長見識。”
小陵更期待了。
于是當他們來到暖紅閣時,小陵看着窗子裏探出來的一張張各色容顏,腳步像被釘在那裏,完全動不了。
暖紅閣和鳴鳳樓皆是京都聞名,不過鳴鳳樓接待的權貴更多,裏頭的女子也可以賣藝不賣身,但暖紅閣就更随意些,開門大吉,有銀子都可以來。
二樓粉色窗紗裏一個容貌豔麗的女子看到他那樣子,捂着嘴笑了起來,裸露着香肩,朝他一揮手,一張帶着香粉的絹帕便飄落下來,直接落到了小陵的頭上,小陵連忙伸手一揮,将那帕子揮到了地上,可那香氣也不可避免地沾了一身。
“這位哥哥是第一次來吧,怎麽瞧着面生得緊。”那女子以手支頭,松散的發間一朵花兒要墜不墜,眼波如水,瞧着小陵張嘴調笑。
小陵之前是裴家軍中的孩子,十來歲就跟了清心寡欲的裴決,別說進這種地方,就是聽都沒聽過幾回,畢竟沒誰敢在裴決面前提及,那女子看上去二十五六歲,正是最為風情的時候,被這樣一調笑,小陵的臉立刻就紅透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