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章

第 80 章

Friedrich看病救人的本事不知道如何，猜劇情确實有兩把刷子。

這一卷名為死神的垂青，實為死神的死期。

破萬裏只是一個看客，她并不知道殺死死神的方式。秦漣的弑神之路，注定漫長、痛苦，而孤獨。

這一卷南瓜燈寫的很艱難，追更的人以為這不過是一個并不驚豔、甚至有些俗套的故事，只有顧景行知道，這是向小南在剖骨。

故事裏俗套的happy ending只是簡單落在紙上的一行字，而現實裏每一次反抗，都是一場不見血的英勇搏殺。

秦漣殺死死神的那一日，正是電影《亡靈低語》的首映日。

主辦方當然給自家老板提前留了最好的位置，顧景行卻沒坐。墨敬香在死前散出去那些照片到底還是掀起了一些風波，顧景行不希望小南再被那些糟心事影響，于是拉着她挑了兩個最隐蔽的角落位置。

在電影上映前，顧景行公權私用，其實已經偷偷看過好幾遍，但向小南卻是第一次看到成片。

和全場不停的吸氣、尖叫、驚嘆不同，向小南整場電影都很安靜。她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可當這個世界真的活過來後，她就成了一個傍觀者。

她看路耶跌跌撞撞，看海諾游戲人間，看游樂園裏的氣球攤前熟悉的小小的身影，看夏日熱風吹過街道，英姿飒爽的女警正在追擊摩托飛賊。

小北牽着爸爸媽媽，手腕上綁着漂亮的愛莎公主氣球，蹦蹦跳跳融入人群。

方警官擒住飛賊，卻吓到了路邊的小朋友，她從明黃色的皮夾裏掏出一顆小小的奶糖，笑眯眯哄人：“吃了糖可就不能哭鼻子了哦。”

她們在這個故事裏一閃而過，飛揚、肆意、笑臉明媚，就像是每一個平凡幸福的普通人。

向小南的手指在微微發抖。

她其實經常見到小北，在幻覺中，在亂夢裏，可小北總是在哭，哭得痛苦而壓抑，無助而絕望。她幾乎忘記了，心慈孤兒院的小北是很愛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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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不同的是方警官，方警官從不入夢。

向小南下意識伸出手去接那顆糖，全息世界的虛影穿過指尖，真的有一顆奶糖落在她的手心。

是顧景行。

他變戲法似地又變出一顆糖，剝開糖紙喂到向小南嘴邊。

檸檬味的奶糖，味道有些新奇，一入口是青澀的酸，酸味慢慢化開後，才露出包裹在內芯的軟糖。

剩下的那顆糖被向小南攥在手心裏，一直到電影結束。

顧景行被飓風的人叫走開會，這部電影正式上映後，全息技術将逐步在各個鄰域開展應用研究，顧景行接下來會忙碌很長一段時間。

這天的陽光很好，暖洋洋曬在人身上，帶來春天的氣息。

向小南還是很不喜歡太陽，齊思思撐着傘，見她心情似乎不錯，才笑眯眯問道：“在電影裏看到彩蛋的感覺怎麽樣？為了拿到方警官的肖像使用權，顧景行可是連堵了方知誠一個月。”

為了那個不足三秒的片段。

“那你呢？”向小南轉頭看她，“我聽說你把明風的全息數據重新還給了飓風？”

齊思思和向小南的相交，本就源于她和顧景行的一場交易。

飓風的技術團隊是真的很厲害，那個用數據創造出來的明風真實、生動，他的聲音，他的語氣，他的一切，都和她的戀人一模一樣。

齊思思很是沉湎了一段時間，她甚至暢想過，等科技更進一步，她的明風或許還會有一個身體。

機械，或者仿生的，會給他一個或冰冷或柔軟的擁抱。

明風笑着說好，他溫柔地張開雙臂，說他也很想抱抱她。

虛影穿過她的身體，齊思思終于崩潰大哭，在明風出事後，她第一次哭的那麽嘶聲力竭，她哭着說對不起，說她的後悔，說她的想念，說她快要支撐不住的無力和無望。

明風也在哭。

或許飓風的技術人員不會相信，但在那個無人知曉的深夜，她得到了一個全息人影的眼淚。

三日後，齊思思将明風送回了飓風。

“或許你會覺得我瘋了，但明風他，太像一個真人了。”齊思思摸着藏在心口的那滴眼淚，垂眼道，“如果那些數據真的重塑了明風的靈魂，那麽他不該困于過去，困于我。”

向小南其實并沒有太聽明白，人和人的悲喜本就不相通，她想了想，剝開手裏那顆攥了一路的糖，遞給她：“那你不想再見他了嗎？”

齊思思被這一口糖酸的整張臉皺巴巴擰成一團，倒吸了好幾口涼氣，才繼續開口道：“飓風的吳武你知道吧，他和我說，他們将在明風的數據裏加一段自主代碼，具體的原理我沒聽懂，總的來說，就是之後明風有可能出現在飓風全息宇宙的任何一個角落。電影，或者游戲，什麽都有可能。如果明風出現了，就說明他選擇了那個世界，他會繼續活在他喜歡的世界，以我們能看見，或者看不見的方式。說起來，顧景行能想到在電影裏埋下彩蛋哄你，還是從這件事上得到的靈感。”

讓小南喜歡的人，平凡幸福地活在小南創造的世界裏，這大概就是顧景行能想到的，唯一能讓小南稍稍釋懷的方式。

只可惜向小南搖了搖頭：“我知道她們已經死了。”

向小南的痛苦很大一部分來自于她的過分理智和清醒。

“不過……”向小南頓了頓，“如果這樣能讓顧景行安心些，也不是件壞事。”

手裏的糖紙被疊成一只小小的紙鶴，向小南把玩了一會兒，妥善地收進包裏。

齊思思眼尖，看到包裏那厚厚一疊自己淩亂的彩色便利貼，她知道那是什麽，卻還是忍不住好奇：“小南，翟書到底寫了一個怎樣的故事啊？”

她可聽說小南就是在看完這個故事後，才下定決心直面心魔接受治療的。

“那其實不能說是一個故事。那是一份用《亡靈低語》讀後感包裹着的，抑郁症治療心得。翟書很敏感，他大概是從我的小說裏察覺到我狀态不正常，所以想用他的經歷和經驗幫我。”

翟書說，他從路耶身上得到了勇氣，所以也想像南瓜燈那樣，把這份勇氣遞給每一個需要的人。

那是一個和她完全不同的年輕人，熱烈赤誠，正義善良。

但向小南清楚地知道當年自己寫下那些文字是為了記錄，為了宣洩，唯獨不是為了哪怕一丁點助人的善意。

這疊便利貼其實并不是她應得得禮物。

齊思思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段話，她下意識反駁：“君子論跡不論心，有人在你的文字裏獲得力量和勇氣，這就是事實！”

向小南明白，正是因為明白了她這些年的掙紮與堅持，能通過文字傳遞給需要它的人，她才在這段最難的在治療中，堅持寫完了秦漣的弑神之路。

她其實也不知道這樣的堅持到底有沒有用，有多少用，但她最終還是寫完了。

齊思思“啪啪”鼓掌：“恭喜我們南瓜燈新卷完結！不過說實話，我之前一直以為能拽住你那根線是顧景行，沒想到竟然會是一個故事。”

“顧景行？”

“對啊！小南你不覺得你和顧總很像是那種小說主角嗎？”齊思思搜索腦海中的閱讀庫存，靈光一閃，“對，那種霸道總裁救贖文！”

這句話也不知道哪裏戳中了向小南的笑點，她眼底浮現細碎的笑意，正要開口，被一陣手機鈴打斷。

齊思思難得見她高興，忍不住又打趣了一句：“霸總的電話？”

向小南竟然還一本正經“嗯”了一聲。

“小南！”顧霸總興奮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我們明天去挖恐龍化石吧！”

向小南，還有旁邊豎起耳朵偷聽的齊思思都懵了一瞬：“恐龍化石？”

“我前段時間不是買了兩座山嘛，剛剛收到報告，山裏發現了恐龍化石！”顧景行聲音壓得很低，一聽就是又在開會途中開小差，“上次那塊恐龍骨頭你不是挺喜歡的，這回我們去挖大的！初步報告顯示很可能完整的劍龍骨架化石，小南！完整的、劍龍、化石！”

向小南可恥的心動了，有誰能不為劍龍化石心動!

只有三好公民齊思思理智尚存：“私自挖掘恐龍化石，應該是違法的吧？”

這一點顧總手下的職業團隊當然考慮到了。但那一整座山頭都在國外，且已經是顧景行名下的私人財産，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任何組織都沒有權力在他的山裏挖出那具劍龍化石。

如今顧景行願意開放權限，只不過是要親自帶人參與挖掘過程，再留下點紀念品，沒有人會拒絕他這點微不足道的正當要求！

“可馬副總不是說你接下來會忙的連睡覺功夫都沒有？”向小南猶豫，“你有時間去國外挖化石嗎？”

“這你不用操心，王秘書已經去挖人來幹活了，我賺那麽多錢不就是為了不工作嘛，小南你只說想不想去？”

“……想。”

“準備，我們半小時後出發！”

那就出發，出發去一趟新的旅程。

春風已至，陽光也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