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親子鑒定

親子鑒定

一場春雨剛過,烏雲還未散盡,陽光就迫不及待要鑽出來。

童真仰頭望着天,覺得自己的生活就和這天一樣——一半慘淡,一半燦爛。

用回好的食材,後面幾天的客人稍微多了一點。但因為大康造的孽,火鍋店還要好多時間才能挽回口碑。

面對慘淡的生意,童真的臉上倒沒多顯愁苦。不管怎樣,他還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已經很知足了。光想想西西的笑臉,就足夠他燦爛了。

他不知道,來吃飯的客人,有将近一半,就是看中了老板的笑臉。用如沐春風的笑容來下飯,多香啊!

門可羅雀的好處,就是童真一個人也完全忙得過來,甚至下午還有時間上樓打個盹兒,或者坐在門口曬曬太陽,和鄭藝聊聊閑話。

路上許多人都朝一個方向跑去。

鄭藝鑽出檔口,一臉興奮:“聽說有人在前頭跳樓,快去看看。”

“我的店還開着喃……”

不由分說,鄭藝拉着童真就跑。

拐過街角,童真剛看到密密麻麻的後腦勺時,一個人影從證券公司的樓上墜下。

□□撞擊水泥地面的聲音,沉悶又驚悚。

童真定定立住腳,不敢再往前走。

鄭藝撥開人群,擠進去看了一眼,迅速退了出來,五官被吓得在臉上四處游走。

“是個女人,還挺年輕的,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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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真喃喃道:“為啥嘛?好端端為啥尋死?”

“聽說炒股失敗了,全部家當都賠進去,還欠了幾十萬高利貸。老公要跟她離婚,把她趕出家門。”

隔了一天,報紙上就有了這條新聞。童真看了好幾遍臉部打着馬賽克的照片,她手上的鑽戒很眼熟。童真後來想起來,他在倩倩的手上看到過。

盡管與她無親無故,童真還是很難受。

晚上的飯點剛過,最後一桌客人結賬走了,童真簡單收拾了一下,拉上卷簾門回家。

照例先去林家看看西西和林珊。

進門時,林樹刻意瞟了一眼童真的兩手——什麽也沒帶,連飯店剩的菜也沒帶一把。他的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沒有童真的臉色難看。

林珊看出他的異常,問:“你怎麽了?”

童真把林珊拉進卧室,小聲和她說了倩倩的死訊。

林珊的表情很淡定:“我從同學群裏聽說了。”

“你一點也不難過嗎?”

林珊奇怪:“又不是我讓她去炒股的,我幹嘛要難過?”她頓了頓,又說:“這世上的煩惱事,一大半可以用四個字來解決。”

童真:“啊?”

林珊慢悠悠地說:“關我屁事。”

童真默念了幾遍,頹喪地坐在床上,搖頭說:“我做不到。”

林珊站在他的前面,雙手捧着他的臉,笑着說:“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你做不到。”

“你看不上我嘛?”

“怎麽會?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才選擇嫁給你的。”林珊把童真的上半身攬進懷裏,胸口貼着他的臉,輕柔地摸着他的後腦勺。

沒過半響,童真掙紮出來,扭頭重重打了一個噴嚏。

他揉揉鼻子:“你的香水味有點重。”

林珊低頭聞聞自己,奇怪道:“我沒噴香水啊。”她想了想,正色道:“童真,你要是身體有什麽問題,要告訴我。早發現,早治療。”

童真把手擺成雨刮器:“沒有,我很好。”

看着童真落荒而逃的背影,林珊下意識又聞聞自己,自言自語:“不過是生了個孩子,兩天沒洗澡,就有體味了?”

當着童真的面,林樹問林超啥時候開學報道。林超埋頭玩手機游戲,沒心沒肺地答:“還早着呢,今年開學晚,要過了正月。”

童真聽出林樹是在暗示他要交學費了,心虛地應承兩句,狠心放下寶貝兒子,依依不舍地回自個兒家。

春節剛過,單元樓裏的臺階和牆壁上的牛皮癬廣告又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童真看着這些小廣告,心頭火起。這時,一個戴鴨舌帽的陌生男人匆匆下樓,與他擦身而過。童真扭頭喝住他:“等一下!”

那人停步,背對着童真站着。

童真摳下半張 “補漏通管”的廣告,質問:“是不是你貼的?”

那人撒腿就跑,童真拔腿就追。

眼見他要跑出小區,童真大喊一聲:“老全!”

老全正打瞌睡。聽見童真的爆喝,像彈簧一樣驚起,腳往前一伸,剛好給那人跘了一個趔趄。

“老全,快抓住他!”

老全攏着袖管立在一旁,看着那人從地上爬起來,迅速跑遠了。

童真氣道:“老全,你咋眼睜睜看着他跑了?”

老全:“那下回我閉上眼。”

“虧你還是保安,說這種話臉不紅心不跳。”

老全振振有詞:“他最多就是個貼牛皮癬廣告的。這種人,和蟑螂一樣,發現了一個,背後就有一窩。我一個月才拿兩千塊錢,犯得着拿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嗎?”

“這個社會就是因為你這種人太多,該看的門看不住,才搞得黴鋪爛渣一團糟。你要是幹不了,就早點把身上這張皮脫下來,給能幹的人幹。”

“呦呵,你今天吃着海椒烤火爐嘛,火氣這麽大!換保安也得業主委員會發話,你算老幾?你默倒我不曉得,你住的房子是租的,你算哪門子正經業主?”

兩人正磨嘴時,小區裏駛出一輛車。司機掃了收款碼,老全才挪開雪糕筒放行。

童真瞄了一眼老全的手機屏幕,說:“一個月兩千塊錢,恐怕不止吧?這些外來車一天可得給你貢獻好多煙錢。”

老全拍拍自己的嘴,說:“瞧我這張嘴哦,說話不過腦殼。你別往心裏去噻。”說完,他給童真敬上一支煙。

“我算哪門子正經業主,有資格抽你老全的煙?”

不顧老全紅白變幻的臉色,童真甩着袖子回到家門口。

門縫裏插着一個信封。

封面除了手寫的“童真收”三字外,無其他信息,不太像以前收到的推銷傳單。

童真取下信封,開門進屋。室溫比外頭還冷,他沒脫羽絨服,換鞋進屋,随手将信封放在鞋櫃上頭。

沖過澡,童真燒水泡面。等面的時候,他想起那封神秘的信。

信封裏是一份親子鑒定報告。

【根據DNA檢測結果,待測父系樣本與待測子女樣本的基因相似度為89.787%,無法确定是待測子女樣本親生父系的可能。】

每一個字都認識,連起來就看不懂了。童真讀了三遍,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西西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一路沖到保安室,童真讓老全調監控。

老全小聲嘀咕:“不就一貼牛皮癬的嘛,何犯于這麽大費周章?”

但此時童真看人的眼神直溜溜的,像從眼珠子裏抽出的兩根鐵絲,簡直要吃人一般,他不敢不配合。

一個小時前發生的事,調監控不難。

鴨舌帽男人被老全絆倒後爬起來時,被小區門口的攝像頭拍到正臉。童真來回看了三遍,回想起來,他在莊園見過,是韓東臨的傭人。

一定又是韓東臨搞的惡作劇!因為自己沒有簽合同,他懷恨在心,才搞出這一出。他可不能上當!

想到這裏,童真松了一口氣。

忽然覺得腳趾頭冷飕飕的,童真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直接穿着洗澡的塑料拖鞋跑出來的。

老全磕出一根煙,遞給他:“抽不抽?”

童真本想推開,手卻接過煙,和老全一前一後吞雲吐霧起來。

老全聳聳肩膀,攏緊軍大衣,眯着眼睛盯着小區門口來來往往的車輛。

沉默了半支煙的功夫,老全忽然說:“監控給你調了,煙請你抽了,咱們倆這算和好了吧?”

童真吐出一口煙,說:“你也不容易,老光棍一個,總得趁現在多攢點養老錢。”

老全笑了,露出黃乎乎的牙花子,說:“說起來,老伍的命比我好,雖說也是光棍,但有你這麽好的外甥……”

赫然聽見“老伍”的名字,童真重重咳嗽兩聲,碾滅煙頭,掀起簾子走了。

半夜,童真做了一個噩夢。

他被披頭散發的倩倩追得東奔西跑。倩倩在他背後聲嘶力竭地喊:“林珊,我要爆倉了,快救救我。”

童真回頭,嘴巴不受控制地喊出一句:“關我屁事!”

此話一出,倩倩的身形大漲,變成一只張牙舞爪的鬼,雙眼綠慘慘的,比股市行情還綠。綠眼鬼怒吼一聲,向他撲了過來。

從夢中驚醒,童真遲遲沒有睡意,直到天色擦粉,才重新睡去。

這一睡,不知過了多久,他被手機鈴聲吵醒。

電話裏,大康支支吾吾說,念在兄弟一場的份上,十萬的本錢就不用退,以後這家店都是你的了。說完,他匆匆挂了電話。

“嗯”了一聲,童真迷迷糊糊地挂了電話。

等他到了店裏,才發覺不對。

不光是收銀臺的現金,就連倉庫裏囤的煙酒飲料,值錢的冰箱、冷櫃、空調都被搬走了,就連嵌在桌面上的電磁爐,也都被拆走了。桌面上一個個大洞,好似張着一張張嘲笑的嘴。

童真連忙問鄭藝什麽情況。

鄭藝詫道:“一大早,大康開了一輛貨車過來。他當着我的面給你打電話來着,你在電話裏同意了,我也不好再攔着他。”

兩人正說着話,房東老劉上門催店租。

童真意外:“年前不是剛續了半年的租金?”

房東更加詫異:“你不曉得嗎?大康讓我把租金先退給他周轉兩天,說好今天就打回我賬上。你要是付不起,就趕緊退租。”

鄭藝大罵:“狗日的大康,吃抹貨吃到兄弟頭上來了!”

大康的電話再也打不通了。童真對老劉哀求道:“我這一下子拿不出好多錢,能不能寬限兩天?”

房東不高興:“你們兄弟倆合起夥來演戲給我看嗦?”

童真給房東遞煙端茶,懇求道:“不是還有一個月押金嘛。抵上押金,還能再管半個月喃。”

老劉臉色稍緩:“那再給你一天,明天不到賬,我就喊人來砸店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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