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顏彬退宿後,整周都有些恹恹,以至于在學校裏遇見江寒也大多沒有好臉色。

江寒卻一如既往地會繞過大半個校園來看他,但礙于旁人,他們最多也只會偷偷在圖書館裏牽個手。

雖然在學校裏已經有所收斂,但沒過多久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聞開始在校園網上蔓延開來。

大多內容都是胡編亂造,但唯有一點被猜對了。

這也是最讓顏彬無法接受的,因為盡管他長得比江寒更像個1,但在網上還是被大部分人認出他才是那個0。

如此一來,面對幾個小弟探究的神情,顏彬打起籃球來都不太利索。

事情的轉折點發生在一個尋常的周五。

那天下午課程結束,顏彬随着人流一起往教學樓外走,而停在路邊的一輛寶馬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

不僅是豪車的緣故,更加顯眼的是,車子外面還站着兩個保镖似的黑衣人。

顏彬眉頭微緊,他腳步加快,轉而朝相反的路口走去。

但那兩個保镖顯然不是吃素的,很快追了上來,并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們找我?”顏彬捏緊手裏的背包帶,眼神警惕。

其中一個保镖站了出來,微微低頭道:“少爺,老板在車上等你。”

顏彬斷然拒絕道:“我待會還有事。”

保镖的聲音幾乎沒有起伏,“少爺,老板下了死命令。”

顏彬見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還有的似乎認出了他,拿出手機開始拍照。

他微微後退了幾步,想要逃跑,直覺告訴他那個老頭子找絕對沒有好事。

然而,保镖的動作比他更快,轉眼間他就被扣住了肩膀,帶去了寶馬車前。

車窗下移,露出了顏正祥略顯威嚴的面孔。

顏正祥上下打量了眼顏彬,眼中的厭惡幾乎不加掩飾,他點頭示意兩個保镖将人押上車。

顏彬見狀卻突然掙紮起來,他朝車裏的人喊道:“臭老頭,有事就直接說,我不想上你的髒車!”

顏彬不要命地掙紮,兩個保镖又不好下狠手,場面一時間混亂起來。

有學校的保安帶着教導員急忙前來詢問情況。

顏正祥不想事情鬧大,只能下了車來與教導員交談起來,教導員在得知對方的身份後,态度立馬好了許多,甚至還勸解顏彬跟着他父親走。

顏彬頓時暴跳如雷,掙紮着朝顏正祥道:“臭老頭,我死都不跟你走!”

在外人面前被親兒子這麽沒臉,顏正祥臉色難看,上前就給了顏彬一巴掌,罵道:“丢人現眼的東西!”

顏彬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痛,耳朵裏也一陣嗡嗡聲響起。

“我丢人現眼?”他直直看向顏正祥,嗤笑道:“我哪比得上您啊,您可是丢人現眼的祖宗!”

顏正祥又是一巴掌打了過去,他指着面前的人氣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冷冷道:“你給我聽好了,我們老顏家絕對不能出現你這樣的敗類!”

留下這句話後,他揮手讓保镖帶着人上車,随後轉身朝教導員微微颔首。

顏彬聽見“敗類”兩字後瞬間反應了過來,在被人塞進車裏前,他放聲高喊道:“顏正祥,不就是生了個同性戀的兒子嗎,有這麽難以啓齒嗎?”

一時間,周圍的同學和老師紛紛驚呼出聲。

教導員臉上的笑容已經挂不住了,看着面前中年男人的表情露出了些許尴尬和同情。

顏正祥感受到周遭異樣的目光,頓覺自己的老臉都被顏彬丢光了。

他鐵青臉上了車子,對司機道:“趕緊走!”

顏彬被兩個保镖死死夾在後座上,連口袋裏的手機都拿不到,他看着車子一路駛向學校外面,氣得猛踢了一下前排的座椅,“臭老頭,你要帶我去哪?”

顏正祥沒有理會,只是拿起手機對電話那頭的秘書吩咐道:“幫顏彬辦理退學手續,盡快。”

聞言,顏彬難以置信,“你要我從A大退學?”

顏正祥挂斷電話,才從後視鏡看了眼後座的兒子,肅聲道:“我供你上大學,不是為了讓你成同性戀的!”

“你還好意思來教訓我!”顏彬氣得想要沖上去揍人,但都被保镖壓制住。

顏正祥冷眼看着掙紮的顏彬,“為了我們顏家,你以後不能待在A市。”

顏彬停止了無用的掙紮,諷笑道:“怎麽,跟你的小兒子比,同性戀比殺人犯還要道德敗壞嗎?”

“你弟弟沒有殺人!”顏正祥怒聲喝斥。

顏彬冷嘲道:“跟你一樣,都是遲早的事。”

顏正祥控制着情緒,以命令的口吻道:“總之,在辦理你出國手續的這一個月裏,你要乖乖在醫院接受治療。”

“你以為同性戀是種病?”顏彬被氣笑了,“像你這樣控制不住下半身的人才是有病吧!”

“混賬東西!”顏正祥知道在口頭上罵不過這個逆子,轉而讓司機加快了速度。

直到被保镖押着進入了一所私立的精神科醫院,顏彬的心終于沉到了谷底。

他拒絕在單子上簽字,卻被人強壓着按了手印。

“臭老頭,你這是違法知道嗎!”顏彬奮力掙紮着,“等我出去了,就找律師告你!”

“整個A市,還有律師敢找我的麻煩?”顏正祥絲毫不為所動,在監護人一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一邊吩咐醫護人員将顏彬帶去病房裏,一邊拿起電話交代秘書處理後面的事情。

然而,他剛一撥通電話,身後卻突然傳來兩個保镖的慘叫聲。

顏正祥忙回頭望去,卻見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正一拳揍向地上剛要爬起來的保镖。

男人出手幹淨利落,轉眼間就将他兩個保镖徹底制服。

顏正祥正要叫人喊保安過來,卻見那個陌生男人與自己兒子緊緊抱在了一起。

結合之前的調查資料,他立時認出了來人,“江家的小子?”

江寒是看見校園網上的視頻後,聞訊趕來的,為了知道顏彬被帶去了哪裏,他甚至不惜動用家族關系查到了顏正祥的行蹤。

輕撫着懷裏人的腦袋,江寒臉色一片陰沉,沒有理會顏正祥,他拉着顏彬就要離開這家醫院。

“給我站住!”顏正祥厲聲呵斥道:“誰準你帶我兒子走的!”

江寒腳步微頓,他阻止了顏彬想要罵人的舉動,轉而将人扯到身後護住。

清冷的眉眼掃過顏正祥,他淡聲道:“顏先生,法院的傳票會很快送達,您有什麽話可以日後在法院裏對我說。”

說罷,他拉着顏彬就往外走。

顏正祥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告他,與此同時,他見顏彬亦步亦趨跟在江寒身後,更是怒火中燒地吼道:“顏彬,你要是敢走出這家醫院,我顏正祥以後就沒你這麽個兒子!你以後也別想再從我這拿到一分錢!”

感受到江寒擔憂的視線,顏彬像是瞬間有了底氣。

他勾唇一笑,回頭對着顏正祥豎了個中指,将壓抑了多年的話喊了出來,“顏正祥,誰要你那些臭錢,誰又稀罕當你兒子,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聽着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醫院大廳裏回蕩,顏彬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暢快。

眼看着有保安朝這趕來,他緊緊回握住江寒的手,帶着人就往外頭狂奔。

直到車子逐漸駛離了醫院,顏彬才仰面靠在了副駕的座椅上,重重吐出了口惡氣。

“好險,差點就成精神病了。”側頭看向開車的江寒,顏彬好奇道:“你怎麽追來了?”

江寒沉吟了片刻,才道:“有人發了視頻在網上。”

感受到對方身上的低氣壓,顏彬有意調侃,“那我們算是公開出櫃了啊。”

江寒卻道:“你放心,我會處理。”

顏彬不着痕跡地打量着江寒的面色,小心道:“公開關系,你不高興?”

江寒沒有答話,反而打着方向盤,在一個街角處停下了車子。

代表臨時停車的雙閃燈在巷子裏一亮一亮的,而車子裏的氛圍顯得沉悶異常。

“小彬,對不起。”江寒低落的聲音在車內響起,像是一塊石子被投進了湖水中。

“你道歉幹什麽?”顏彬有些不知所措,“不是我惹的麻煩事嗎?還間接害得你也公開出櫃。”

江寒轉過頭看向顏彬,眼眸深沉:“從客觀原因來說,是我造成了你和家族的決裂,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這又不是什麽案件,你還分析什麽原因?”顏彬聽得頭大,一把拉過江寒的肩膀,正視對方的眼睛道:“那我還說,就是我主觀上讨厭那個臭老頭,非要跟他斷絕關系呢!”

“但事實上,如果沒有我的幹預,你不會在今天與你父親決裂。”江寒始終堅持這一點。

顏彬犟不過對方,扶額無奈道:“那你就說吧,我為了你連家都沒了,你想怎麽辦?難道——”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江寒緊緊摟進了懷裏。

對方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頸間,激起一陣戰栗。

“其實,我很高興。”江寒的聲音難得帶了些顫抖,“我很高興,你能選擇我。”

意識到對方話裏的意思,顏彬心中一陣酸澀,他回抱住江寒,故作輕松道:“那你可別高興得太早,我現在沒了經濟來源,和你門不當戶不對的,說不定你哪天就嫌棄我了。”

江寒笑道:“不會,就算你身無分文,我也會和你在一起。”

顏彬也跟着笑,“那你要包養我喽?”

“如果可以,我很樂意。”江寒沒有絲毫猶豫。

顏彬笑得更開心了,他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那你估計是沒機會了,我媽死前留了公司股份給我,所以我還不至于身無分文。”

江寒轉而将顏彬抱得更緊,随後在對方臉側印下一吻。

“那我們回家吧。”

“嗯。”

這件事過後,顏彬本以為在學校的生活會受到影響,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平日裏遭到了更多的視線關注外,并沒有給他造成多餘的困擾。

就連幾個小弟也只是問了一嘴他的情況後,紛紛表示祝好。

這讓顏彬止不住懷疑,是不是他的思想太過守舊,才會這麽大驚小怪。

顏彬不知道的是,江寒在周末期間,直接找到了校園網的負責人,以侵犯隐私為由要求删除上面所有關于他和顏彬的帖子,甚至還要求校方帶頭聲明禁止上傳所有學生的生活照片。

A大校園網經歷了一番“淨網”活動,之前那些造黃謠的學生就此不敢造次,生怕被查出個人信息。

當然,私底下關于兩人的交流論壇也屢禁不止,所幸大部分人只是在網上默默磕糖,并沒有影響兩人的生活。

顏彬在與顏正祥斷絕關系後,銀行卡瞬間被凍結了大半,所幸他早防着這一天,大半資産都被他提前轉移到了國外賬戶上,所以損失不大。

原本他是準備等侵蝕了公司更多股份後,再與顏正祥斷絕關系的,因為他不想看着母親的半生辛勞成了別人的嫁衣。

但眼下事情變故,他也只好另謀出路。

借着圈子裏多年來積攢的人脈和資源,甚至還借了江寒的幫助,顏彬從大二開始就籌劃着創辦一家金融公司。

因為欠缺相應的知識和經驗,他先是跟着圈子裏的人學習,直到大四時才投入了所有的資金,正式成立了公司。

其間忙碌自不必多說,再加上江寒也逐漸開始接管江家的事業,兩人甚至開始聚少離多起來。

臨近畢業,顏彬勉強才擠出時間去參加了畢業典禮。

本以為可以趁此機會,與将近一月不見的江寒見上一面,但等拍攝完系裏的畢業照後,公司那邊又打來電話催他回去處理緊急事務。

望着頭頂悠然的藍天白雲,顏彬沮喪地挂斷了電話。

他穿着學士服站在草坪上,第一次如此痛恨A大的金融系和法律系之間相隔的遙遠距離。

眼看着周圍的同學都有親人或朋友前來送上祝賀,而他的幾個小弟也正忙活着跟妹子合影,顏彬心裏越發不是滋味。

但想着公司事務即将步入正軌,他只好拿起手機給江寒發道歉短信。

禁不住往上翻了翻兩人的聊天界面,顏彬看着上次的視頻電話還是在半個月之前,心底不禁一陣拔涼。

他一邊斟酌着道歉信裏的遣辭用句,一邊不斷安慰着自己這只是情侶之間正常的三年之癢。

然而,短信即将發送之際,他卻聞見了周圍同學發出的呼聲。

顏彬朝着引發騷動的地方望去,便見到了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耀眼的陽光下,江寒手捧着一束淡綠色的鮮花,一路穿行過路面草坪,款款朝他走來。

男人寬闊的肩膀撐起了黑袍,筆挺的身姿仿佛是一位身穿燕尾服的紳士,而當對方露出溫潤的淺笑時,似乎世間一切美好的詞彙都可以加注在對方身上。

顏彬放下手機,兩眼放光地望着迎面而來的江寒,“你怎麽來了?”

江寒輕輕攬住他的肩膀,唇角彎起,“來送你畢業禮物。”

顏彬看了眼對方手裏捧着的鮮花,眼神游移,“就是這束花嗎?”

江寒沒有否認,将花束往前遞去,“喜歡嗎?”

顏彬不想打破這美好的氣氛,伸手接過了花。

他并沒多看,只一個勁望向江寒,眼含希冀,“除了這花,還有別的嗎?”

江寒卻是看出了顏彬的心思,知道對方并不喜歡這花。

他無奈湊近了對方的耳邊說了什麽。

顏彬聞言,垂眸看着手裏的花,眼神微微一亮。

他高高舉起花束,對着陽光左右打量了會兒,轉頭對江寒道:“那我可要好好想想怎麽才能将這花養得久一些。”

江寒笑了笑,搖頭道:“不用特意去養。”

顏彬不同意,“那要是很快枯萎了怎麽辦?”

江寒望着顏彬的眼睛,“花枯萎了,可以再買一束。”

顏彬卻覺得新買的花束遠沒有手裏這束有紀念意義,于是拿起手機拍下了照片。

想起自己還有工作,顏彬有些歉意地望向江寒,“我等會要回公司。”

江寒嘆了口氣,反手将人圈進懷裏,“我還有個禮物沒送。”

顏彬滿眼期待,“是什麽?”

江寒笑道:“上個月加班提前完成了工作,所以我有一個月的假期可以陪你。”

想起上個月僅有的一次視頻通話,顏彬恍然大悟,“原來不是三年之癢。”

江寒沒有聽清,“你說什麽?”

“沒什麽。”顏彬忙掀過話茬,“那你可以來我公司當我的秘書嗎?我這正好很忙。”

江寒陷入了沉默,他垂眸看着懷裏的人,眼中意味不明,“我以為,我們至少可以出去旅游。”

顏彬頓時心虛得一陣猛咳,“是我考慮不周,你想去哪玩?”

江寒盯着顏彬的黑眼圈看了半晌,終究主動退讓道:“算了,我可以幫你分擔工作,但你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顏彬眼睛一亮,但依舊謹慎,“你說說看?”

“第一,提前結束工作後,我們要一起出去旅游,地點你定,攻略我做。”

“完全沒問題啊。”他一口答應下來,“第二呢?”

江寒眼眸微深,靠近了顏彬低聲道,“第二,你作為老板得即時滿足員工的需求,即便工作再忙也不能推脫責任。”

“我什麽時候推脫過!”顏彬有些惱火:“說得好像我不行一樣!”

說完,為了證明自己,顏彬霸氣十足地一把拽過江寒的衣領,吻了上去。

江寒也熱情回應了這個吻。

周圍人或笑或鬧,歡呼聲此起彼伏,對着這對學校裏默認的情侶吹着口哨。

兩人懷裏的那束洋桔梗也微微顫抖着,似乎在訴說着難言的喜悅,見證着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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