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站在MIB的大廳裏, 數不勝數的複雜氣味朝馬特湧過來。
通常,普通的公共場合,例如他去過的最熱鬧的地方, 機場,再多的氣味也都是“人類的味道”:汗味, 止汗露味, 食物的氣味, 咖啡味等等。
但在這裏, 一切氣味可熱鬧且複雜多了。
更不用說,馬特平時會憑着超強的嗅覺辨別他人。
比如,當一位女士接近馬特的律師事務所,他首先會聞到這名女士使用的香水。
繼而, 他可以推斷對方的年齡(不同的年齡對香水類型有不同的講究), 和性格(性格決定她對香水的偏好), 還能從香水的牌子推斷她大概的經濟狀況和所處的困境。
如果是不用香水的女性(太少了)或男人, 他從聞到的香波, 肥皂或者洗發露的氣味去推斷,也能推個八九不離十。
導致他的好友福吉每次看到《聞香識女人》這部經典電影時都會覺得很怪, 好像看到朋友在過着電影裏的生活。
形形色色的生命就有形形色色的氣味, 有時候味道比語言提前透露更多信息。
這種能力即是馬特刻意培養的結果,也屬于是被動觸發的能力
——他總不能為了保護別人的隐私讓自己窒息而死。
現在,他只能被動的收錄着聚集在這裏的外星生命散發的各種體味, 一邊後悔為什麽要回到這個奇怪的地方, 一邊又忍不住打開話匣子。
他謹慎的問:“三點方向距離我們大約六米的是什麽?我總覺得我聞到了化學武器的氣味,很危險嗎?我應該揭發它嗎?”
那個外星生命散發着一股灼燒品和高溫的濃烈氣味。
他聽見貝卡斯的聲音, 毫無感情,“我不知道, 弗蘭克,那是什麽?”
Advertisement
名叫“弗蘭克”的八哥犬回答:“我看看,哦……那是格利澤星人,他們居住的星球可是真正的‘冰與火之歌’,那顆星球離恒星很近,地表溫度将近四百四十攝氏度,你肯定會以為,星球的表面到處都是岩漿,然而這顆星球上到處都覆蓋着冰。”
“真有趣。那麽,你是哪顆星球上的生命?”馬特順勢問。
“我不能告訴你我的主星在哪。”弗蘭克說,“只能透露給你說,我是外星人,這是秘密。”
“我覺得你就是一條普通的狗。”馬特故意反駁。
弗蘭克豎起耳朵,“我會說話,你看到的‘狗’只是我的外殼!”
“我看不到,”馬特很堅持的說,“但你聞起來像狗,摸起來也像狗。”
弗蘭克發出“嗷嗚嗷嗚”的抗議聲。
“叫起來也像狗。”馬特補充。
弗蘭克氣的轉頭就跑,罵罵咧咧的吐出諸如“沒品味”之類的詞。
“我呢?”貝卡斯問,“你聞到的我是什麽樣的?”
“你……”馬特沉默片刻,回答,“什麽也沒有。”
貝卡斯的語氣毫無起伏:“什麽意思?”
“只有你說話的時候,我才知道你在這,”馬特決定照實回答,他可是超級英雄,才不會怕,“我總覺得你是科幻電影裏的那種虛幻氣團,沒有實體的,一大團,那種……你懂的,黑色的星雲團。”
貝卡斯說:“但你知道我其實有臉,對吧?”
“我不知道,無法用氣味判斷的時候,我會用摸的。”
馬特聽到一些窸窸窣窣的,紙張摩擦的聲音,然後貝卡斯的聲音響起,“現在你可以摸我了。”
馬特頓時後退一大步,回絕道:“免了,我才不要摸男人!”,這是原則問題。
話音剛落,馬特發現整個大廳忽然變得無比安靜,異常的安靜中只有每個生命體錯亂澎湃的心跳聲。
這些彙聚在一起的聲音震的他的耳膜都在疼。
貝卡斯放棄了,“好吧。”
在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紙張摩擦聲後,大廳裏的生命活動只有一小半恢複了正常。
馬特:……這未來的搭檔不像是什麽“好東西”啊。
整理好套在頭上的紙袋,貝卡斯又問:“我們馬上要成為搭檔了,所以你覺得我可怕嗎?斯塔克先生說我很吓人。”
馬特左思右想,決定敷衍一下,“相信我,你(聞起來)肯定不會比大學裏的男生宿舍更可怕。”
貝卡斯完全想不通馬特是怎麽把他和“男生寝室”聯想在一起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腦回路,哈?
沒等他說什麽,馬特繼續問:“恕我冒昧,因為我們之間差不多還算是陌生人。那麽,你之前有搭檔嗎,他怎麽了?”
貝卡斯覺得沒什麽好瞞的,“他是我的領路人,但是他被一個闖入者殺死了,我會調查清楚。這一行屬于高危職業。”
馬特很不滿,“你們還逼我加入?”
“沒有,黑衣探員的離職也很簡單,告訴搭檔你幹不下去了,你被消除記憶,離開。”貝卡斯回答,“雖然記憶消除器無法消除你的記憶,但是蘑菇……G應該可以做到。他過來了。”
随着探員G的靠近,馬特先是聞到一股濃烈的卻浮于表面的雪茄味,撥開這雪茄的味道後,下面便是雨水,泥土和新鮮菌類混合的自然風氣味。
他不由自主的脫口道:“你不是人!”
探員G帶着他陰陽怪氣的調調說:“謝謝你專門提醒,哇,我居然忘了還有這回事。”
接着,他對貝卡斯說話,又像是開玩笑,“O讓我來替你解決煩惱,希望你不要把我們都解決了。……是他嗎?”
一條涼冰冰而柔軟的東西向着馬特的額頭襲來,馬特及時用手杖勾住這條蛇一樣的不明物體,“你在幹什麽?”
探員G的蘑菇觸須抖了抖,“消除你的記憶,哥們,除非你想等葬禮結束。不過我不确定那時候我會不會喝的爛醉如泥,失手叫你‘一忘皆空’。”
貝卡斯忽然說:“M,在我入職的時候,帶我看了一場關于他的前搭檔如何與怪物同歸于盡的錄像,作為入職儀式。現在如果我和麥……新的M參加他的葬禮,也相當于入職儀式。”
探員G聽懂了,如果眼前這個紅頭發的男人不是黑衣探員的一份子,沒必要參加葬禮,他看着“麥克”,相當無所謂的說:“那你可要抓緊時間做選擇了。”
馬特讨厭受到逼迫,不過他也不太想和貝卡斯争論,沒有這個力氣。
和普通人不同,失明之後,馬特每日都在和“未知”所産生的恐懼打交道,因為看不見,他的每一天都伴随着“未知”。
盡管他一萬次的做着“他不可怕”的心理暗示,但他有心理陰影,很小的時候,當他還沒有适應被黑暗包圍的時候,他每晚都會做可怕的噩夢。
被稱為“探員B”的東西簡直就是一鼓作氣把馬特的童年裏的所有噩夢都帶回來了,這不光是接不接受這份工作的問題。
這是……
所有的恐懼被捏成的一個巨大無比的挑戰,就在他面前。
馬特深吸一口氣。
然後面對這裏所有的東西。
他說:“如果我沒有暴露自己,如果美國隊長沒有讓我做自我介紹,你們不會知道我叫麥克,只會知道我的代號‘Daredevil’,DD,我應該是探員D。”
“那可不行,D還令你遺憾的活着呢。”探員G很不講風情的插嘴,“如果你更喜歡D,我建議你先做M,等他歸西。”
馬特醞釀好的氣氛頓時被打斷,噎了一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上帝,我是在強調我的代號是‘Daredevil’,這個稱呼的意思是我不怕死,甘願铤而走險,明白嗎?”
“我加入了。”他大膽的伸出一只手,強調道,“搭檔。”
馬特能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一股強烈且尖銳的刺激襲來,讓他頭皮發麻,像是對方能順着他的手把他的靈魂從身體裏扯出來丢出天外。
全身的每一條神經都集中起來,每一根汗毛都在報警,但他令人敬畏的撐住了,‘視覺缺失’本是一件壞事,可在這裏大大增強了他對恐懼感的抵抗力。
“探員B,”貝卡斯做了個極其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問,“M,你參加過葬禮嗎?”
馬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抵禦上,下意識回答:“參加過我父親的……咳!”
馬特及時松開手,避免在陌生……新搭檔面前痛哭流涕。
貝卡斯不知道自己剛才給馬特帶來多麽強烈的精神壓力。
只需要類似一根稻草的一句刺激性的話,對方的精神就會全盤崩潰,完全坦白自己從出生開始的所有事,雖然這都并非他們雙方的本意。
“這倒是挺有趣的。”探員G津津有味的看着這一幕,主要是看着馬特,“我們中來了一個好勝心極強的人類。”
貝卡斯說:“看得出來,你父親的葬禮對你的打擊很大……”
馬特在心中咆哮:‘不,你肯定是在裝傻吧?我受到的打擊全部來自于你!’
眼看他面色慘白,搖搖欲墜,貝卡斯拉着他的手幫他站穩,這樣的“幫忙”壓根就是雪上加霜。
而一旁的探員G直接通過耳機內線溝通,“快看,我打賭他在三分鐘之內肯定會暈過去,賭一千美金。”
弗蘭克又跑回來了,提議道:“我帶你出去喘口氣吧。今天只舉辦一場M的葬禮就夠了。”
這話讓蘑菇想起了兩個M同時下葬的場面,頓時樂不可支,“如果他入職第一天就當場猝死也挺有趣的,我們能把他和M裝在一個棺材裏,墓碑上也能刻同一個字母。”
馬特一向自诩是個高素質的人,此刻也免不了像所有和探員G打過交道的生命體一樣,馬上産生想對蘑菇人豎中指的沖動。
不過,在這之前,他先接受了弗蘭克的好意,在對方帶着狗吠聲的指引下出門“喘口氣”。
既然新成員已經走了,探員G可不想繼續呆在這裏,只是貝卡斯目送馬特的一剎那,他已經腳底抹油,以軟體生命該有的速度溜得無影無蹤。
貝卡斯的目的也沒到達,剛才他問新搭檔關于葬禮的事,只是想知道在葬禮上該做什麽。
沒想到對方忽然不舒服,看來只能……
他重新拿出莫蘭留下的名片,打量上面的名字:“亨利·莫斯比教授”。
探員可以通過MIB的通訊器隐藏身份,向外界發送信息,貝卡斯很快編寫了一句:
B:“你好,請問是莫斯比教授嗎?”
交流頁面上立刻彈出回複。
M:“當然,我是。請問你是哪位?”
也是M……
或許是加入了MIB的緣故,貝卡斯第一次這麽頻繁的關注到他人名字的首字母。
B:“我的身份不重要,我想做一些關于葬禮的咨詢。”
M回複的也很快:“如果你給足報酬,我自然樂意效勞。”
成為黑衣探員後,貝卡斯沒有再為經濟發愁過,他被分到一個新賬戶,目前為止,他都沒有花錢的機會。
B:“我想那不是問題。”
即使有問題,“亨利·莫斯比”教授也不會讓它成為一個阻礙。
不過既然對方如此回複,網線對面的莫裏亞蒂愉快的收起了早已做好的電子免費體驗券。
莫蘭沒有浪費這個機會,而目标又主動聯系過來,沒有浪費更多的時間。
莫裏亞蒂欣賞這樣的效率,這一切讓他足夠興奮了。
他舔了舔嘴唇,心中也很清楚,如果他想對“B”提出更多的要求,就要花大量時間與對方建立起足夠的信任。
作為擅長與受害者建立起聯系的犯罪專家,他對整個過程心知肚明,無比流暢:
首先,耐心的傾聽是最重要的,長時間的傾聽,無論多麽細枝末節,這樣他才能掌握目标的心理活動過程和需求。
一旦了解了目标的需求,真實的需求,不是浮于表面,泛泛而談的東西,而是內心深處最隐秘,最自私的需求,他便可以提出完全符合目标心意的有效意見。
這些有效的意見積累的越來越多,目标會逐漸對他産生依賴,崇敬乃至愛慕之情,這時候,他已經掌握了目标的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并加以深入掌控。
到了這一步,大多數目标都不會再發現其中的危險,即便有少數發現了,他們也會找盡借口,自欺欺人,順從乖巧,只為了教授能繼續支持他們的人生,因為他們已經脆弱到不知該如何獨立活下去了。
不過,萬事開頭難,“第一步”總是最困難,最複雜的。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精神強度,有些很脆弱,脆弱到讓莫裏亞蒂手到擒來,有些則是過分堅硬,冥頑不靈。
雖說越是堅強,越有挑戰性,但過于“頑固不化”也會讓莫裏亞蒂失去耐心,采取極端措施。
他很期待挖掘B屬于哪一種類型。
M:“那就沒問題了,你可以向我說明任何形式的情況,我們也可以先簡單聊聊,無論多麽稀奇古怪,我都會提供适當的建議,并完全保守秘密。”
莫裏亞蒂摩拳擦掌的準備好了。
既然是先簡單聊聊,貝卡斯立刻發問:“你經歷過很多稀奇古怪的情況嗎?”
M:“很多。我不能透露太多信息,有保密原則。”
B:“沒有一件能說的?”
莫裏亞蒂嘆聲氣,他讨厭回憶那些過于奇葩的咨詢顧客。
M:“好吧,曾經有一個人,他懷疑屋子裏有吸血鬼,故意把屋子點燃了,但是他又害怕吸血鬼會報複,所以報警,在警察趕到前,他聯系我,問我該怎麽辦,當然,我幫他解決了。”
B:“或許屋子裏确實有吸血鬼。”
這個真沒有,那個廢柴只是嗑多了。
莫裏亞蒂很想如此反駁,但是他想起對方已經在和外星生命打交道,便回複:“不排除這種可能。”
B:“既然這樣,又怎麽能說你解決了呢?”
莫裏亞蒂:……
好吧,是他的錯,他不該和這樣一個目标說起“神秘生物”的問題。
畢竟對方的工作就是和“外星人=神秘生物”打交道。
是他陷入慣性思維了。
莫裏亞蒂重振旗鼓,再度編輯信息,這次的內容就比較普通了。
M:“一名男子半夜偷偷潛入鄰居家,把鄰居的貓剃成了禿頭……”
說到貓,貝卡斯就想起那個變成奶貓混進地球的斯克魯人“坡卡坡”。
于是,他回複:“或許鄰居家的貓才是危險分子,它說了太難聽的話,引發了太大的災難,讓他無法自控。”
莫裏亞蒂假裝正常人,回複:“鄰居家的貓怎麽會說話?”
貝卡斯很理解,過去,他也想不到貓會說話,“你對世界的理解在這一步。”
莫裏亞蒂以為他不滿意,“稍等,先生,是的,不能排除貓咪會說話的可能。因為我想起來,之前确實有一位咨詢者因為家裏的貓不肯跟他一起進脫衣舞俱樂部,非常煩惱,我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
這下你該滿意了吧。莫裏亞蒂一邊打出如此屈辱的內容,一邊憤憤。
外星貓更不想進人類的脫衣舞俱樂部吧,就像逼人類去看異形跳脫殼舞,逼外星貓看裸人是同等級的精神污染。
貝卡斯委婉的回複:“教授,你不覺得這個人有問題嗎?”
莫裏亞蒂睜大眼睛:搞什麽?剛才你說貓會說話是正常的,現在你又說和貓說話的人有問題。
此種思維之跳脫,風格變換之迅速着實需要他進行一番适應。
在貝卡斯和“莫斯比教授”聊天時,馬特站在大廳門口,八哥犬弗蘭克蹲坐在他的腳邊。
按照弗蘭克的說法,這是個讓馬特迅速熟悉環境的好機會。
許多曾經和M打過交道的外星人甚至外星官員都會趕來表達自己最後的哀思。
馬特只需要在門口當一會兒“招待員”,就能見到許多執行任務時都未必能遇見的外星生命。
“而且這也能讓你喘口氣,”弗蘭克擡起後腿撓了撓耳朵,“待在B身邊夠嗆吧?我也是和人類差不多的碳基生物,比較能理解。”
馬特沒有浪費這個時機,立刻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弗蘭克搖搖頭,“不知道,局裏裏沒有知道的,他是個未知,我們本來寄望M,前任M,和他做搭檔的時候能探索出來。”
“聽起來,往後這是我的任務了。”馬特手指微抖,握着盲杖。
“幹這行不要想那麽多……”弗蘭克說了一半,突然提高嗓門,“哦,是‘帕朵’,歡迎。”
一股刺鼻的氣味沖着馬特襲來,氣味之重仿佛他在大街上好好的走着,被一塊迎面而來的板磚拍碎了鼻子。
更可怕的是,如果真的是拍磚突襲,他還可以躲開,但眼下是氣味對嗅覺的攻擊,縱然他有敏捷的反應能力也避無可避。
“什麽鬼……”
脫口而出的話還沒說完,這團散發着刺激性氣味的東西帶着一大堆移動的條狀皮膚,以泰山壓頂的姿勢劈頭蓋臉的抱住了馬特。
“帕朵,我知道你很悲痛。”弗蘭克的位置比較低,在地面上,也被氣味從頭到尾巴的攏住了。
他用一副以一條狗能做出的最無悲無喜,立地成佛的模樣勸說道,“但冷靜些,先進大廳裏坐坐吧。”
那東西放開了……不管放開的是它身上的哪個部位,馬特只慶幸自己完全看不見對方,不用深想方才發生的一切。
“那是帕朵,廖科星人,”弗蘭克說,“他們自帶外星生命無法承受的信息素,信息素會幫他們吸引伴侶。”
“我對那股氣味很難……容忍。”馬特盡可能禮貌地說。
弗蘭克松松狗肩,“這就對了,除非是他們的終生伴侶,否則沒其他生命喜歡。”
馬特:“你的意思是,他們也忍受不了自己的同胞?”
弗蘭克:“的确如此,所以他們不能成群結隊,他們的星球上也沒有所謂的‘聚集地’。”
經此一役,馬特不想再被奇怪的生物擁抱住。
當下一個人形的外星人走過來,準備舉起手時,他機靈的抓住對方的手部,并自豪自己憑着感官也能将“手”的位置判斷的如此準确。
外星人麻了,弗蘭克幹咳一聲,撓了撓他的鞋,提醒道:“M,嗯……他是瓦肯人。”
馬特仍禮貌的握手,邊問:“什麽意思?”
弗蘭克并不小聲的解釋道:“瓦肯人的‘手’是不能碰的,他們用‘手部’做親密的舉動,類比地球上的親吻,交……”
馬特立刻甩開手,不僅如此,還後退幾步,狼狽地說:“我很抱歉,女士。”
“這是位男士。”弗蘭克再度更正。
馬特:……麻了。
十幾分鐘前,馬特還在對探員B強調,自己絕不會撫摸一個男人的臉,這是原則問題。
現在,他不僅摸了一個外星男人,甚至是緊緊握住對方的“手部”。
這種舉動類比地球人的行為,相當于他給了一個初次見面的瓦肯星男人一次“法式深吻”。
弗蘭克滿懷歉意向那位瓦肯人說:“他是地球人,請你理解,斯波克先生,地球人的情感總是過于充沛。”
馬特仍不能理解,“可他剛才為什麽主動擡起手?”
弗蘭克解釋:“他不是要和你握手,是對你做瓦肯舉手禮,就是中指與食指并攏,無名指與小指并攏,最後大拇指盡可能的張開。”
他邊說邊擡起爪子想做示範,突然愣住了,繼而慘叫:“天吶!”
“怎麽了?”馬特看不見,誠惶誠恐的問。
“我竟然沒有大拇指!”弗蘭克尖叫起來,“啊——!!!”
馬特:……
瓦肯人:……
經歷過一番恐慌的大喊大叫和到處亂竄後,弗蘭克平靜下來,耷拉着耳朵,臉上是一條狗能做出的最羞愧的表情。
馬特問:“你作為一條狗……多少年了?”
“很多年了。”弗蘭克喃喃的說。
馬特:“……而你才發現自己沒有大拇指?”
弗蘭克惱羞成怒,“快做你的手勢吧!”
馬特按照他的話搬弄着自己的手指,幾乎向要求“給我一瓶膠水。”
在他成功還原出不那麽完美的舉手禮後,瓦肯人回了禮。
這場險些演變成“外交事故”的風波總算是勉強了結。
“運氣不錯,”弗蘭克依然餘怒未消,“瓦肯人是信仰理性的種族,在符合邏輯的基礎上,他們都很講道理,如果遇到崇尚暴力的羅慕蘭人,你不得不為維護榮譽和他決一死戰。”
“我也沒那麽在乎榮譽,”馬特立刻表态,“榮譽,貞潔,貞操……好吧,也不能說的太過分。”
頓了頓,他疑惑的問:“不過宇宙裏沒有法庭之類的嗎?能起訴解決的事情,何必要私自鬥毆。”
“宇宙裏的确有法庭。”弗蘭克解釋,“可地球人雇不動外星律師,連我都雇不起一個星際律師。”
一聽說宇宙裏有法庭,馬特作為律師的“職業病”犯了,追問道:“我們能不能培養自己的‘地球律師’?”
如果可以的話,他要想方設法準備“轉業”了。
弗蘭克很不解,“你要如何培養星際律師呢?只是賽博坦星上的法律條目已經多達三百多萬,你要怎麽全部記住?”
“三百多萬……那顆星球哪來的這麽多法規?”馬特還以為他在大學時期背過的法條已經夠多了。
“說來話長,”弗蘭克說,“賽博坦有一位難搞的大法官,你知道‘思想罪’嗎?因為他們的思維是芯片産生的緣故,有些念頭只是在芯片裏誕生,都算是犯罪。”
馬特深表同情,“我猜那裏一定每天都有開不完的庭,辯不完的案。”
弗蘭克倒是不會替賽博坦人擔憂這個問題,“還好,他們的種族壽命漫長,背法條,考法條,開庭和等待開庭都是工作的組成部分。”
馬特頓時不期待轉業了,他可沒有上百萬年的生命去和星際法庭耗。
随着奇葩的外星客人越來越多,馬特的神經被鍛煉的愈加粗壯。
為葬禮挪出的空地也已經擠滿了外星生命。
悲痛的音樂響了起來,由熱愛咖啡的外星蟲子們集體演奏,這動人的音樂仿佛長長的指甲在撓黑板,混合着鐵制品刮其它鐵制品的,聽的人天靈蓋都要翻出來的聲音。
馬特真的要淚流不止——被這噪音活活逼的。
而且,那個信息素味強烈的帕朵也在附近,他的體味和噪音形成大型殺傷力武器。
馬特忍了又忍,一忍再忍,終于忍無可忍,禮貌的分開周圍的生命體,走到一塊空地上。
然後,他聽見貝卡斯的聲音,“你在幹什麽?”
馬特:……
他早該猜到的,在熙熙攘攘的大廳裏,哪裏會有空地?
當然是探員B身邊。
沒有外星生命敢于接近,探員們也沒有故意來湊熱鬧,以探員B為圓心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
現在他倒是走過來了。
“只是忽然想到,我們已經是搭檔了,對吧?”馬特悄聲說,聲音裏頗有一股子自暴自棄。
他聽見探員B承認道:“是。”
馬特佯裝活潑,但沒有用手,只是用盲杖碰了碰探員B的鞋,“他們告訴我,全息屏幕上正在放映M…你前任搭檔的生平,我必須過來,哪怕我看不見。”
——他希望探員B別追問“什麽意思”,因為那樣的話,他只能繼續即興編造。
好在這時,探員O走上臺,看着聚集起來的外星生命和地球生命們。
她懇切的說:“女士們,先生們,異形朋友們,我将M的訃告發送給各個星球,從斯瓦斯克星傳回了深切的哀悼詞,讓我來轉述一下……”
葬禮的陰雲重新籠罩進馬特的內心,盡管這是一場奇怪的葬禮,但葬禮依然是……葬禮。
他努力将氣味和噪音排除,正色等待O發表最深切的哀悼。
接下來,他聽見探員O發出了最沒有規律的,連續不間斷的嗷叫聲,伴随着時不時的“嗚矣”和“咔叽”。
怎麽說呢……如果他還是律師馬特,路上遇見發出這種聲音的人,指定會撥打911,将人送進精神病院,日行一善。
但周圍的外星生命和探員們都集體沉默着,嚴肅的哀悼着,若有所思的呼吸着。
只有他如芒刺背,怎麽看都很奇怪。
度秒如年後,探員O終于停下來,深情的說:“他們最好的總結了M的一生,連我自己都不能說的這麽好了。”
馬特:……結束了是嗎?
探員O繼續說:“接下來,會直播各個星球的外交官發布的悼詞。”
馬特:……不結束了是吧?
各個星球上的直播都使用他們星球的方言。
這些稀奇古怪的外星生命用不同的音調,不同的方式乃至不同的器官發出語言,充分向無知的地球人展示什麽叫“外(星)語的多樣性”。
在聽了不知多少複雜的聲音後,忽然一篇悼詞耳目一新,它非常簡短,播完就停。
但這短短的數秒,卻讓整個葬禮現場瞬間大亂。
馬特和貝卡斯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直到探員O對着通訊器喊:“快叫他們停下,我們不需要他們降下月球來表達對M的悼念。”
是的,就在那通簡短的悼詞停下的同時,月球正被外星生命推動着,以極快的速度接近地球。
地球上的潮汐因為地月距離的變化而發生巨大變化,各個海域出現了将近八千米的海浪,數以億計的人類即将因為這場葬禮齊齊殉葬。
探員O的表态及時傳達,月球默默地退了回去,這一退……最好不要再回來。